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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他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離開。

    第51章 第二次(下)

    紀隨安回家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坐在路邊的魏暮,一路上隱隱躁鬱的心就這樣靜了下來。

    他將車速放緩,在黃昏的餘暉中打量著前方的人,魏暮抱著包坐得很板正,只是神情有些怔忪,像是在出神。

    紀隨安看著他,那些心底的躁鬱散去後,漸漸變成了含苦的澀意。魏暮,他在心裡將這兩個字過了一遍,停了片刻,又輕聲地念了兩個字,暮暮。曾經叫過無數次的疊字,平常的、親昵的、惱怒的,浸入每日生活的兩個字,在漫長的五年裡已經變得無比生疏,也十分地不合時宜。

    轉眼間車已經開到歸園前面,坐在長椅上的人像是直到這時才發現他,就在站起來的短暫片刻里,車已經遠遠開走,紀隨安在後視鏡里看到他站起來後又在原地停了幾秒,才在傍晚的天色中轉身走過來。

    夏日的風暖柔柔地吹進車窗,紀隨安忽然生起一股衝動,有點想將車停下讓魏暮上來,而不是永遠獨自走著跟在他的車後面,然而,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他最終還是沒這樣做。車逕自開進地下車庫,將這天最後的陽光也隔在了外面。

    紀隨安意識到了他自己越來越明顯的心軟,就如他本就不該讓魏暮上車,但在停車之後卻仍是感到了一絲難以說清的愧疚。他沒立即上樓,在車裡坐了一會兒後覺得閒得刻意,於是用手機簡單處理了兩封郵件,看到魏暮從車庫口出現,他又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敲定了一個並不算緊急的行程,直到魏暮走到車前又等了幾分鐘後才若無其事地掛斷電話,打開車門出來。

    兩人之間似乎沒什麼話說,乘電梯上樓的時候,安靜密閉的空間裡,紀隨安忍不住去看魏暮的發頂,柔軟的黑髮下面接著清瘦的凸起的脊骨,他又想起了那兩道長而深的疤痕。就在這時,魏暮突然抬起了頭,兩人的視線乍然相接,都愣了一下,下一秒又都倉促地移開了眼。

    紀隨安的喉結緊了緊,他看著電梯門,不動聲色地清了下嗓子:「晚上想吃什麼?」

    魏暮似乎沒料到他這樣問,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張著嘴有點愣愣地看著紀隨安,紀隨安的視線重新投過去,看他這個模樣,覺得有點和以前一樣的乖和傻。

    紀隨安突然就有些想笑,電梯門在這時候打開,他撇過臉率先走出去,抬眼看到站在門口等著的人,臉上不明顯的笑意便又淡了下去。

    傅思危卻在見到他的一瞬間便笑起來,說:「回來了?」

    紀隨安沒什麼表情,淡淡道:「這句話該我問你吧。」

    原本該在國外巡迴演出的小提琴家,卻提前一周出現在了他家門口,顯然是比他正常地回自己家更該有此一問。

    「哎我這不是提早結束了嗎,一回國就趕緊來看你了。」傅思危笑嘻嘻地擠在他旁邊,一邊看他開門,一邊迫不及待地舉起手裡的袋子向他展示,「你猜我這次在國外給你找到了什麼,你絕對喜歡。」

    房門打開,玄關處柔和的燈光映出來,紀隨安回頭去看魏暮,發現他仍舊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們。

    傅思危像是現在才發現還有個人,問紀隨安:「隨安,這是你的朋友嗎?」

    他笑著跟魏暮打招呼:「你好,我叫傅思危。」

    魏暮看著眼前的人,他長得很好看,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西裝,頭髮上仿佛都浸著光,笑起來的時候微微彎起眼,是很恣意溫暖的快樂,乾乾淨淨,健健康康,看不出一絲陰霾存在的痕跡,與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

    他也笑了笑,說:「你好。」

    他沒介紹自己的名字,而是看向紀隨安,輕聲道:「你今天有朋友來,我就不進去了。」

    紀隨安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盯著魏暮的視線像是結了冰,魏暮卻像是沒看見,在那兩人的注視下向後退了一步,轉過身,走進了樓梯間。

    樓梯迴環著向下延伸,仿佛沒有盡頭,魏暮一級級地向下走去,到中途突然頓住腳步,看向垂在身側不停地發著抖的手。他平靜地感受著自己身上無法控制的顫抖,眼前仍能清晰描畫出傅思危看紀隨安時熱切和專注的眼神。如果說他曾經能有什麼在紀隨安面前引以為傲,或許是自信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他更愛他,現在看來,這種事也不一定有唯一。

    他並不覺得多難過,反而覺得很高興,但他不想哭,也不想笑。

    他繼續往前走去,白天他也這樣離開過,只是他早已是毒入骨髓的癮君子,不停地給自己找理由,保證了無數次最後一口,卻仍舊在下一次發作時跪地求饒,軟弱可憎地乞求再來一口,這一口之後就真的徹底戒掉,然後又是新一次的循環。

    他貪於紀隨安的忍耐和退讓,又偷吸了好幾口,到該徹底戒掉的時候了。

    魏暮離開後,樓道里倏然陷入沉寂,傅思危覷著紀隨安的臉色,過了一會兒,他微笑起來,問道:「他就是魏暮嗎?」

    紀隨安看向他,傅思危神色從容,坦白道:「我承認,一星期前棠棠給我打過電話,說你前男友回來了,我心裡著急,就推了不少行程,提前趕了回來。」

    他看著紀隨安,俊秀的臉上很坦蕩:「我沒有任何惡意隨安,只是你們已經分了手,他不想要的人我想要,只要你沒有明確地說要和誰在一起,我覺得我都有權利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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