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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這個問題無答而終,紀隨安並不會開口去問,而等他將面端到魏暮跟前,魏暮也沒表現出異常的興趣,只是低著頭用筷子抄起細細的一縷面慢慢往嘴裡塞。他吃得看起來並不暢快,紀隨安幾次想開口,說不想吃就剩下別吃了,最終還是忍住沒說,但魏暮還是一點點地全都吃完了,連湯都沒剩。

    吃完後,他十分自覺地收拾了碗筷,拿去廚房洗刷,全程他都沒有看紀隨安一眼,但怪的是,他越這樣,紀隨安反而越是想要去看他。

    紀隨安也覺出自己該去靜一靜,於是魏暮從廚房出來時,他轉身朝書房走去。正要推門進去時,魏暮突然開口,問他:「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紀隨安回頭看他,視線剛觸及到魏暮的眼睛,便見他迅速躲開,垂下頭去:「我不發出動靜,不會打擾你工作的。」

    沉默幾秒後,紀隨安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含混的「嗯」,當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魏暮果然很安靜,坐在書桌對面的沙發上一動不動,即便著意去捕捉,他的呼吸聲也輕得聽不到一絲一毫。紀隨安知道他在不停地看自己,但每當他抬起眼來時,魏暮的視線都會迅速地藏回去,許久才慢慢地再伸出一點觸角來試探,紀隨安忽然久違地對他感到了心軟,於是不再抬頭,將視線專注地放在文件上,任由魏暮打量。

    牆上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本是微乎其微,卻漸漸地成了房間裡最大的聲響,紀隨安被它咔噠得有些心亂,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發現魏暮仍是筆挺地坐在沙發上,兩隻手規矩地放在自己腿上,眼睛卻閉上了。他的臉微微抬著,像是在認真感受房間裡的聲音與氛圍,嘴角含著些奇妙的笑意。

    紀隨安放在文件上的手指動了一下,紙張翻過一頁,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魏暮的腦袋微微歪向一側,像是在努力將那聲音捕捉進他自己無形的盒子裡,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文件一頁頁地從手裡翻過去,紀隨安卻一個字都沒再看,他的目光凝在對面的人身上。很久以前,他們家裡的書房狹小,但兩個人卻總是同時擠在裡面,他看書的時候魏暮也會拿一本書坐他對面看,偶爾魏暮加班,他也同樣是邊看書邊在旁邊陪著。或者更往前一些,在學校的圖書館裡,他們面對面坐著,藏著些尚未道明的心思,也偷偷注意過很多次對面人翻書的聲音。

    可能是很久沒再聽到翻頁,魏暮疑惑地睜開眼,正好對上紀隨安盯著他的視線,一瞬間他像是被人從幻境狠狠拽進了現實,身體晃了一下,狼狽地低下頭去,他像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錯一般,慌亂地跟紀隨安道歉,說:「對不起。」

    紀隨安沒說話,只是將視線重新收回到手下的文件上,一副專心工作的模樣。但魏暮卻像是被嚇怕了,再也沒將頭抬起來,也沒說要走,只是安靜地坐著。

    完成了本就不多的工作,紀隨安又拿了本書看,一直到半夜十一點多鐘,他看了眼表,將書扣在桌子上,看向對面坐著的人,說:「不早了。」

    魏暮明白他的意思,很聽話地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出門前他頓了一下,紀隨安盯著他的動作,說:「我再看會書。」

    魏暮點了點頭,從書房裡走了出去,門咔噠一聲關上,紀隨安的視線仍舊長時間地盯在上面,良久,他向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

    第48章 第一次(上)

    這一夜魏暮沒有睡覺,他坐在靠窗的床側看著外面的天色,世界像是一個調色盤,隨著時間向前推移,窗外原本濃黑的顏色中摻上了深藍,又添加了大量的白,調和得愈發明亮,遠處隱隱現出紅色,高樓也隨著逐漸清晰起來,尚且顯得溫和的太陽在遠處蒼黑山脈的襯托下緩緩升起。

    客房外面有了動靜,魏暮坐在窗邊沒動,眼睛仍是看著窗外,注意力卻挪到了一門之隔的房間外面,他專注地聽著紀隨安發出的每一絲聲響,從這些聲音里推斷著紀隨安的動作,和他做這些動作時的模樣。

    但這聲音並不清晰,隱隱約約,時而能聽到,時而再仔細也捕捉不到任何,他前所未有地貪婪,忍不住站起來朝門邊走去。聲音這回清晰了些,但還不夠,他想,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他沒等想清楚,手就已經放在門把上將門打開了,魏暮向前兩步,從房間裡走出去,看到了剛起床沒多久正站在吧檯邊喝咖啡的紀隨安。他此時穿著一身灰色的棉質家居服,袖口溫順地卷在手踝處,頭髮有些未經打理的亂,額前的幾綹髮絲因為洗漱時沾了水仍顯潮濕,隨著他低頭的動作搭下來,襯得眉目更加俊挺乾淨。

    魏暮看得入了迷,這還是在重逢之後,他第一次見到紀隨安這樣隨性居家的模樣,但在很久之前,他每天早晨都能見到這樣的紀隨安,那時候他也常忍不住看很久,然後紀隨安抬眼看過來,端著杯子笑著過來親他……

    紀隨安抬起眼,朝他的方向看過來,魏暮渾身哆嗦了一下,慌忙移開了視線。

    紀隨安沒在家吃早餐,喝完咖啡之後便收拾好自己出了門,魏暮跟在他後面,懷裡抱著那個從歸園收拾出的小包,裡面是他全部的家當。

    電梯緩緩下降,裡面的空間很富餘,魏暮卻緊靠著電梯邊,和紀隨安隔出了一米多的距離,可即便這樣,寬敞的電梯對他們而言仍顯得太過逼仄和親密了,親密到沒有其他任何人和東西存在,親密到他走再遠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紀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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