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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蹙著眉閉上了眼。

    他根本就不需要羅冉來告訴他昨晚事情的真相,當他看到魏暮出現在大廳里,聯繫紀棠棠一整個晚上的心不在焉,再加上她前一天晚上忽然又變卦,要按照紀延致的原計劃進行今晚的訂婚宴,一切便都明朗了起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魏暮為什麼會在這裡,紀棠棠想做什麼。

    他本是要對紀棠棠的自作主張感到生氣的,然而看到魏暮和秦遠糾纏在一起,秦遠的手緊緊地抓著魏暮的手臂,很久之前的一段記憶忽然間被拽到眼前來。

    在分手之後,他和魏暮還見過一面,差不多是在兩年半前。彼時他剛碩士畢業沒多久,公司也處於起步階段,但有紀家獨子的身份加持,他早早地便在商場上有了姓名,那時候他也著意於多認識一些商業夥伴,因此也不排斥於參加一些宴會。他和魏暮就是在那樣的情境下碰到的,觥籌交錯滿室華然間,他看見魏暮穿著一身昂貴合身的西裝,站在周明川的身邊,微笑著和面前的合作夥伴舉杯交談,燈光之下,他舉止從容,像是早就在這樣的場合里如魚得水,習以為常。

    他帶著羅冉朝他們走過去,先從容不迫地和周明川打招呼,視線才又輕飄飄地落到了旁邊的魏暮身上,短暫的片刻間,魏暮就像是倏然間摘掉了方才所有的光環,蒼白的臉上連一個勉強的笑都沒扯出來,兩句話之後便藉口不舒服去了衛生間,之後一直到宴會結束都沒再回來。

    那天回去的時候,他沒能撐到家,半路上便讓司機停車,下來在路邊上彎腰吐了,一晚上喝下肚的酒水全吐了出來,到最後嘴裡全是酸水拌著苦意。羅冉伸手要扶他,他想起宴會廳里魏暮和周明川站在一起的模樣,想起魏暮那從容舒緩遊刃有餘的姿態,推開羅冉的手,彎腰扶著腿又激烈地乾嘔起來,幾乎是要將整個胃、連同過去那一點還未徹底散去的執念和不甘心一起吐出來。那天晚上之後,他再也沒再任何場合任何時刻提起來、想起來過魏暮,一切在他這裡就真正地過去了。

    然而昨天晚上,看著魏暮和秦遠站在一起,周圍人聲喧譁,那段記憶再次清晰起來。他一瞬間便被沖昏了頭,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秦遠只是害怕魏暮跑了所以才抓著他,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只要魏暮難堪、痛苦,像是要將兩年半前他沒做的事重新補足回來一樣。

    結果應該算是讓他如願以償了,但從昨晚到現在,他都不曾有過一絲的快意。

    傍晚紀隨安按時下了班,並不是沒有工作可做了,甚至因為前兩日的休息,工作比以往還多,但他心裡不太靜,十分鐘內看了好幾次外面的天色,五點多的天還很亮,但陽光已經柔和下來,將辦公室的窗戶照成了橘色。

    他在辦公桌前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還是起身收拾東西離開了。

    他不願去想自己著急回家是想去確認什麼,但離家越近,他胸口就像是悶了一口吐不出的氣,漲得有些發疼。

    他的視線先是落到了那處長椅上,上面坐了一個人,紀隨安心裡沒來得及放鬆,便看清了那上面坐著的女孩的臉,一瞬間胸口屏著的那口氣漲得巨大,幾乎要將胸膛頂破,他猛地剎車,將車停在路邊上,盯著長椅上坐著的那個陌生人看了許久,又將視線移向後面那排店鋪,一個個找過去,直到看到「歸園」二字。

    歸園還沒關店,裡面的燈也沒開,只有傍晚的最後幾抹餘暉紅通通地落在門口瓷磚上,再往裡是昏沉的暗,紀隨安的視線凝著了般盯著那裡,他並沒想明白自己是在等什麼,只是盯著,直到一會兒之後,一個人從貨架間拎著水桶走出來,站到另一個貨架前,彎腰擦台面。

    紀隨安的手離開方向盤,向後靠在椅背上,一貫挺直的肩膀都塌了下去,像是泄了一身的勁兒。

    這天晚上他同樣很久沒睡著,看著外面的夜色,他一邊抽菸一邊想,亂了,很多事情已經開始失控。

    第30章 大雨

    第二天清晨魏暮早早地起了床,仍是沒再去那個長椅上。

    八點多的時候林姨騎車過來,進了店看到窗戶櫃檯四處都是潔淨明亮,魏暮的狀態也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的心情也隨之輕快起來,從包里掏出了三個包子遞給魏暮,是她早晨在家裡做飯時專門給魏暮留出來的。

    店裡的活不多,偶爾進來的顧客都是魏暮招待,幾天下來他做這些事情已經非常熟練,林姨坐在櫃檯裡面,一邊繼續織她的毛衣,一邊笑微微地偶爾抬眼看下魏暮,看著看著,她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等顧客離開後,魏暮倒了一杯水放到林姨身前的桌上,林姨看了一眼,抬頭向魏暮笑了笑,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坐。」

    魏暮拉過椅子,反身抱著椅背坐下了,安靜地看著林姨打毛衣。過了一會兒,林姨手裡的針線棒一停,她忽然問:「打算走了嗎?」

    魏暮趴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輕聲說:「我可以不要工資。」

    「傻小子。」林姨說,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有些惱,也像是有些無奈,又說了一遍,「真傻,也不知道是怎麼考上那麼好的大學的。」

    被說傻魏暮也絲毫不覺得生氣,反而心底有一種難言的熨帖,以前梁燕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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