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他沒專門學過雕刻,但時間長了,也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獨家技巧,一些小擺件也能雕得栩栩如生,有一股粗拙的可愛勁,直到後來長大了,上學工作忙了他才漸漸不再刻著木頭打發時間,如今也是好幾年沒再碰過。但四百塊錢,他實在找不到一個比這更不顯簡陋的禮物了。
他手裡的小刻刀是花十塊錢和木頭一起在店裡買的,用起來不是很趁手,再加上一開始時有些手生,不小心一連在手上劃了好幾個口子。他不是很在意,微微蹙著眉去水龍頭下沖了沖,止了血後用膠帶草草纏上,便繼續拿起刻刀來打磨。
一整個晚上魏暮都消磨在了那塊木頭上,直到天際泛白,他才站起身,活動了下僵直的雙肩。天快亮了,他想,不知道隨安今早會不會出門。僅僅是這樣想了一想,他的胸腔便湧上一股巨大的酸脹,前一天晚上紀隨安對他說的話仍舊清晰地繞在耳邊,魏暮連忙用手用力地揉了揉臉,將那令人反應不及的突如其來的眼淚混著疲倦一起用力地揉亂,看起來只像是睏倦才熬紅了眼。
他其實有些慶幸自己手上還有一件事急著做,不然他不知道這一夜要怎麼熬過去。
魏暮站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從房間裡走了出去。他打開店門,遠處天色微白,近處卻仍是薄薄的一層深藍,涼風吹得他一個激靈,身上的疲倦也被凍得下去了一些。他最終還是沒有往外面去,只是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店門口,垂著頭繼續細化手上的木頭。
經過一夜的雕刻,二十厘米見方的木頭已經能看出大致的模樣,繁花開滿底座,中間隱約能看出幾隻小動物的腦袋,連理枝向上攀附,棲息著形容俏麗的鳥,最上方是鏤空的日月星辰,他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值得喜愛的事物都刻在上面,圍住了最中間的兩個人。
白天的時間裡,除了幹活,魏暮便是坐在小板凳上折騰那塊木頭,林姨則坐在櫃檯裡面織她的毛衣。
林姨的毛衣織得很精細,墨綠的底,胸前一隻米奇,時不時便要換種顏色的線,稍有不合適的地方就要拆掉重來,因此這麼多天過去也沒織多少,但她對此卻極有耐心,好像織毛衣就是她每天生活中最大的一件事。天氣越來越熱,魏暮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時候織毛衣,問起來林姨也只是笑笑,說,說不準有穿得著的時候。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但她說完便低下頭去專心地繼續織毛衣,魏暮也沒辦法繼續問下去。
這一天裡兩人各干各的,倒是十分和諧,只不過容易讓過路人誤解這是一家手工店。
下午快五點鐘的時候,魏暮看到紀隨安的車開了過去。
這一天裡林姨也一直偷偷觀察著魏暮的狀態,魏暮表現得越專注認真,她看他越覺得心酸。此時見魏暮看向外面,她問道:「時間差不多了吧,你是不是該去了?」
魏暮點了點頭,找了個紙盒將木頭放了進去。他雕刻得不算十分細緻,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他盡全力也只能做到這樣。
收拾好後,他和林姨告別,卻被叫住了:「你就穿這去?」
魏暮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身上,簡單的長袖長褲,不正式,甚至很廉價,但他一共就兩身衣服,這已經是最能穿得出去的了。
他笑了笑,說:「沒關係的。」
林姨卻不滿意,放下手裡的毛衣,從櫃檯里走出來,拽著魏暮去了他睡的那個小房間。
進了屋,她打開床尾的立櫃,彎下腰去翻找。雖說魏暮在這睡了好幾天了,但除了第一天時林姨從裡面給他拿出一身換洗的衣服,他自己從未碰過這個衣櫃,也不知道裡面都有什麼衣服,現在才發現上層擺著的竟然全是疊得整整齊齊、各種顏色的毛衣。
他沒來得及細看,林姨便直起身來,手上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
見魏暮的眼神中有些疑惑,她笑著解釋了一句:「給我兒子準備的。」她拿著那身西裝在魏暮身上比劃了比劃,說:「換上試試。」
「林姨,我不用……」
魏暮話沒說完,林姨便將那套西裝直接塞進了他的懷裡:「這麼重要的場合,那一對新人不知道要打扮得多漂亮,你既然要去就精精神神的,可不能就這樣輸給他們。」
魏暮這才覺察出林姨好像是誤會了,但他也不好解釋,只能有些無奈地看著林姨帶上門走了出去。
魏暮換上那身西裝,從房間裡出去後,林姨盯著他一動不動地看了很久,魏暮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了神,摘掉眼鏡抹了一把眼,笑道:「高矮倒是合適,就是有些肥了。」
她看著魏暮,神情幾乎稱得上是憐愛:「你太瘦了,以後要多吃些飯。」
走出歸園的時候,魏暮恍惚間生出一點錯覺,他像是一個奔赴戰場的戰士,因為紀棠棠一句不知真假的話,便義無反顧地奔向可能粉身碎骨的結局。林姨給他的那套西裝,是他身上唯一的一層單薄盔甲。
第25章 宴會
訂婚宴舉辦的地點是紀家在郊區的一棟別墅,雖然臨來前林姨囑咐過讓打車,魏暮還是先轉了兩趟公交,最後一段公共運輸不方便的路才打了車,到地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別墅建在半山腰上,和緩的坡勢營造出舒適優美的自然山景,再加上人為的精心布置,暗淡的天色也掩蓋不住處處流露出的雅致華貴。魏暮來得不算早,有不少人已經提前到了,各式豪車從別墅門口一徑排到了山腳下。魏暮拎著那塊他親手雕刻的木頭,往山上走時心裡禁不住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紀棠棠的計劃是什麼,也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情,紀隨安會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