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紀隨安睜開眼,車正好轉彎,進入他的小區所在的路。他的胸口堵得越發難受,一路上這悶窒的疼就沒停歇過。他知道自己的舉動荒唐,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偏偏今天做了,他無法勸服自己這樣的決定與魏暮沒關係,但當時在酒吧里,那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像是一個躲閃多時的人忽然間拿到了什麼尖銳的武器,理智再也無法牽住衝動。

    這些天勉力壓抑的煩躁、不安、厭倦、狠厲,種種情緒都凝聚到那個武器尖上,他控制不住地要將它狠狠刺到魏暮身上,讓他痛苦,讓他絕望,然後徹底離開。

    「把車窗打開。」

    白頌以為他是嫌悶,也沒多問,順從地將車窗降了下來。夜風瞬間灌入進來,車內的酒氣被吹散了大半,白頌扭過頭去,想問紀隨安覺得好些了沒,看到他陰沉的臉色卻是一怔。他下意識地順著紀隨安的視線往街旁看過去,只看到樹下幾個空蕩蕩的長椅,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紀隨安的視線定定地落在上面,他蘊了滿腔的報復心,高舉起武器,卻只刺了一團空氣。

    白頌小心地喊了一聲「紀總」,紀隨安收回視線,什麼也沒說。

    車很快駛進地下車庫,白頌將車停好,微微偏頭看向旁邊的人。紀隨安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乍一眼看去臉色沉沉,但車內燈光昏黃,籠罩之下,又像只是單純地喝醉了有些出神。

    白頌的心怦怦跳起來,他輕著嗓子又喊了一聲「紀總」,只是已經不同於先前,多了幾分溫軟曖昧的氣息。看紀隨安沒反應,他膽大地湊身過去,先是碰上紀隨安放在腿上的手,然後上移,輕輕地摸到紀隨安的胯間。

    「紀總,」他的臉上紅紅的,「我可以去你家嗎?」

    紀隨安終於看了他一眼,就在這一眼裡,白頌的心裡卻驀地一涼。紀隨安的眼神太冷靜了,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慾。

    果然,下一瞬紀隨安便抓住了他放在胯間的手,聲音很淡:「抱歉,今天不太舒服,我讓司機來接你回去。」

    他話里的內容很禮貌,語氣中卻帶著些不容拒絕的強硬。

    車內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白頌的臉色僵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勉強笑道:「既然這樣,紀總今天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紀隨安沒與他爭執:「有什麼需求,去找楊逢告訴我。」

    他隨即打開車門下了車,剛站定時身影有些微的晃,臉色也微微發白,白頌連忙要去扶他,紀隨安揉了揉眉心,擺了下手,沒讓白頌碰,然後轉身朝電梯間走去,步伐穩重,再沒有一絲的踉蹌。

    半夜三點的時候,有人敲響了紀隨安家的門。

    紀隨安從沙發上爬起來,一路上踢了好幾個地上散落的酒瓶子。除非應酬,他平時並不怎么喝酒,家裡酒櫃中大多是收藏用的名貴珍酒,這一晚上卻被他糟蹋了大半。

    他捂著額頭打開房門,正對上魏暮微微笑著的、蒼白的臉。

    紀隨安慢慢地將放在額頭上的手拿下去,樓道中的燈光與玄關處的感應燈光融為一體,紀隨安看著面前的人,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魏暮聞到撲面而來的濃烈酒味,再看紀隨安的模樣,他的眉頭禁不住一蹙,嘴角的笑意淡下去,露出有些擔心的神情:「你喝酒了?」

    在紀隨安冰冷沉默的視線中,他意識到自己問得太多了,紀隨安並不會回答他。半晌,他展平眉頭,扯起嘴角重新笑起來。他的臉色蒼白得要命,嘴唇也毫無血色,即便是笑也顯得勉強,兩人門裡門外地站著,一個病怏怏一個醉醺醺,看起來倒有些類似的狼狽與憔悴。

    「我今天下午去幫林姨送貨,遇到一些事,所以回來晚了。」魏暮低聲道,「我怕你見不著我再擔心,看你家裡燈還亮著,所以就上來看看,跟你說一聲。」

    紀隨安仍是一聲不吭。

    魏暮抿了抿唇,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該走了,但腳卻挪不動地方。幾天裡他都只能遠遠看見紀隨安兩眼,加起來可能一分鐘都不到,現在他們離得這樣近地站著,紀隨安又還沒開口趕他,魏暮捨不得走。

    於是他又說道:「我下午碰上了一對夫妻在吵架,他們在路邊吵得挺凶的,男的還想動手打人,我聽到那女人喊救命,所以就過去幫忙,但我也沒起到什麼用處,沒拉兩下就被那男人給推倒了,手心還磨破了。」

    他抬起手來,給紀隨安看他被磨破的掌心,紀隨安的視線巋然不動,對此不感興趣。

    魏暮有些失望地放下手,繼續說道:「後來警察就來了。警察來了之後,那對夫妻可能是怕鬧大,當場就和好了,反成了我多管閒事。」

    他看起來毫無芥蒂,笑道:「也是,吵架就是吵架而已,並不影響他們是一家人。」

    事情自然沒他說的那樣簡單,他跑過去想幫忙,沒拉兩下就被那個強壯的男人一拳揮得撞到了電線桿上,混亂之下那盛怒中的男人又在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腳。疼痛如同炸開一般,魏暮眼前霎時一片暈眩,他扶著電線桿爬都爬不起來,一後背全是冷汗,張口便感覺要嘔血。

    那夫妻倆被他過於劇烈的反應嚇到了,也顧不得吵了,都怔怔地看著他。

    這時候警察正好趕到了,見魏暮倒在地上,問是怎麼回事,那夫妻二人或許是怕擔責任,那或許是真覺得魏暮是個來碰瓷的,突然間站成了同一陣營,連聲說他們什麼也沒做,是魏暮突然衝出來多管閒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