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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崎嶇的山路上,紀隨安緊緊地抓著魏暮的手,很長一段路兩人誰都沒說話,在有些冷的夜風中手心卻都出了汗,濕黏黏地交握在一起。

    他們在夜色將退時爬上山頂,兩人都累得夠嗆,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在一起等著太陽出來。沒過多久,天邊出現一道昏黃的線,然後天像是分了層,下面是青色的黑,上面是發亮的橙,一點小小的光斑在青黑中隱約閃現,像是不小心從上面那層中掉下來的一滴橙色的水,輕輕巧巧被夜色托住了,它也像是因此有了底氣,越來越大,越來越紅,也越發向上迫近那條將天色分開的線,一點點地將其頂破,只是眨眼間,霞光萬丈,整個天際都呈現出極度瑰麗的色彩。

    吹過耳際的冷風似是瞬間都染了溫度,變得柔和起來,魏暮早就站了起來,眨也不眨地看著那輪初升在天際線的太陽,風將他的頭髮向後撩起,毫無遮擋地露出眉目俊秀的臉,他的眼睛裡倒映著太陽的影子,也滿是光彩。

    紀隨安看著他,突然喊他的名字:「魏暮。」

    魏暮「嗯?」了一聲,回頭看他,清晨最早的陽光溫柔地落在他的臉上,為他勾勒出一個泛著細小的絨絨觸感的金色輪廓。

    「魏暮。」紀隨安又喊了一遍,這次聲音卻很輕,他說,「我想和你看之後的每一個日出。」

    「可以嗎?」

    魏暮愣愣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明白。

    紀隨安現在都無法清楚地描述他自己當時的感覺,或許是已經緊張得來不及有任何感覺了,也或許是,那些話早就紮根在他的心底里,破土而出只是自然而然。

    他只記得他那時候往前走了一小步,與魏暮並肩站在一起,遠處的太陽浮在雲彩之上,滿山遍野都塗抹了一層金色光輝,他換了稱呼,將話問得更直白了些:「暮暮,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然後,他伸手過去,牽住了魏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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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到這裡就先告一段落啦~

    第19章 醜陋的結局

    身後的合湖裡撲通一聲響,紀隨安被牽回了神,回頭看發現是一隻白鴨跳進水裡,正朝橋下游去,再遠一些的地方,漆山在夜色中安然佇立,能隱約看見一個黑色的輪廓。

    一切都和多年前一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過那些事情了,然而今天坐在熟悉的校園裡,人來人往的圖書館、水波蕩漾的合湖、遠處的漆山、高大的梧桐、走過無數次的小路……他被籠罩其中,竟在那些久遠以前的記憶中有些沉迷。

    那些原本以為早已忘記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被拽回眼前,甚至連其中的小細節都清晰得如同剛剛發生。

    他記得魏暮緊張時愛打嗝,不是一兩個,而是一串,隔上十幾秒一個,持續半天才能停。兩人第一次在外面過夜的時候,魏暮看起來很平靜,卻從進房間開始就忍不住地打嗝,聲音小小的,悶在喉嚨里,肩背偶爾控制不住地往上一聳,人坐在床邊上,卻從頭至尾看起來都很一本正經。直到紀隨安忍不住笑出來,他才漲紅了臉,著急地拉住紀隨安的手,說:「你打我一下,嚇一下可能就好了。」就這幾句話之間,他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嗝。紀隨安笑得更開心了,看魏暮是真著急,這才伸手在他後背打了一下,卻輕飄飄的,沒用什麼勁。魏暮不滿意,說這樣不行,得使大勁。可他就是捨不得。

    他記得魏暮雖然看起來高高瘦瘦,飯量卻很大。那天晚上兩人雖是在一張床上睡覺,卻真的只是單純的睡覺,誰也沒敢想那方面的事兒,但也都各自緊張得要命,直到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要睡過去,剛合眼卻又被魏暮推醒了。魏暮很嚴肅地看著他,說,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紀隨安被他嚴陣以待的語氣嚇到了,以為真有什麼大事,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睡意一下徹底沒了,緊趕著坐起來。誰知道等了半天,魏暮才吭吭哧哧紅著臉說,之前我騙你了,其實我飯量可大了,每次跟你一起吃飯我都沒敢拿太多。他伸出兩個手指頭來,說,我可以吃兩大碗米飯。

    或許也是因為吃得多,魏暮的身體一直以來也都很好,沒怎麼生過病。他不挑食,只要飯菜是做熟的,什麼都覺得好吃,什麼都能吃下去,唯一的例外是苦瓜。紀隨安偶爾還能吃個新鮮,魏暮卻見著就皺眉,一點也不肯碰。

    他記得魏暮右手手心裡有一道疤,細細長長的一條,橫亘整個手掌,說是小時候調皮爬樹,摔下來時被樹枝劃的。那條疤明明早就好全的,但就是不太能被人碰,平時連看都不肯讓紀隨安看。那時候紀隨安偏偏喜歡逗他,逮不著其他的時候,便在床上的時候趁著魏暮分不出心思注意,將他的手心一點點地攤開了,故意地貼著那道疤輕輕地吻著蹭,魏暮便要推他,手上卻沒力氣推不動,每次都是立馬紅了眼,也不是要哭的模樣,但就是委屈得要命,又顯得愈發情動。

    他記得魏暮最聽不得他叫的兩個字是「哥哥」。紀隨安生日在三月,魏暮卻出生在極特殊的大年初一,比紀隨安大三個月,這一丁點的年歲差平時並引不起人在意,直到某一次時,紀隨安腦子一混,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前幾天楊逢在他耳邊叨叨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沒來得及細想,「喊哥哥」三個字便混著喘息吐了出來。他平時在言語上極其要臉,很少說葷話,倆人都不是什麼太玩得開的人,說出來他臉便是轟的一熱。誰知魏暮卻不肯,掙扎著說要喊也是他喊。開了胡言亂語的頭,臉皮已經甩出去了,紀隨安便不肯輕易地收,於是伏下身,貼著魏暮汗濕的鬢角蹭了蹭,湊在他的耳朵邊上,竟真的很順從地喊了一聲「哥哥」,魏暮的反應一瞬間大到過分。之後紀隨安便像是拿到了什麼法寶,想逗魏暮的時候便哼哼唧唧地喊上一句,魏暮能立馬臊紅了臉,話都結結巴巴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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