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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紀隨安忽然有些後悔,他非逼著魏暮把原因說出來,等魏暮終於說出來了,他又擔心自己傷到了魏暮的自尊心。
「我又不是非要去那裡玩,再說了,也不一定就得坐飛機……」
魏暮抬起頭來:「可是我想你想去哪就去哪。」
紀隨安喉頭梗著,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為什麼,魏暮時常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和暖的春風中蘊著一團灼熱的火,紀隨安喜歡,也覺得暖和,卻也偶爾會生起一些怪異的不安,擔心這團火太急於給他溫暖而不顧將他自己燒盡。但這感覺太奇怪了,他並說不清楚,甚至模糊得連捕捉都困難。
半晌,他看著魏暮,認真道:「魏暮,不是我想去哪就去哪,而是我們想去哪再去哪。」
魏暮點了點頭,紀隨安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明白,但他那時候心實在軟得捏不成個,又酸脹得恨不得掏出來洗一洗,再也作不出先前那些冷酷的模樣,緩了聲音說:「走吧,先回去。」
進了學校西門,原本常燈火通明的圖書館大樓已經暗寂一片,只有合湖邊的小路上還亮著一團團黃色的光,將路面照得油亮。紀隨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有些不好意思說,但宿舍園區已經近在眼前,這樣的想法既然起了頭,如果不說明白的話,估計要折騰他一晚上。
他咳了一聲,把頭扭過去,看向夜色里合湖粼粼晃動的水,說:「我也不是常去那種地方,那些女孩是楊逢他們帶去的,我不認識,也沒碰她們。」
旁邊一時沒聲音,紀隨安回過頭來,正好對上魏暮的眼睛。一向的沉穩像是被合湖裡鴨子的蹼爪都扒拉走了,他迅速地轉移了話題,卻因為太快而顯得越發不自然:「海邊不去了,明天我們再一起計劃下去哪。」
魏暮仍是那樣看著他,慢慢地「哦」了一聲,明明是個再簡短不過的字音,紀隨安卻從裡面聽出了些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拖長的調。
他罕見地露出一絲羞惱,質問魏暮道:「你什麼意思?」
魏暮瞪大了眼睛,顯得迷惑又很無辜:「沒什麼意思啊。」
紀隨安停下來,不滿地看著魏暮,半晌,魏暮像是終於拗不住,眼中帶了點笑意,嘴倒是仍舊硬:「真沒什麼意思……」
聲音卻軟得像是一隻小勾子,將那晚的風和水都勾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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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長章,寫起甜甜的過去有點收不住手……
第18章 回憶(6)
他們最終將那場旅行的目的地選在了一座有點名氣、又沒那麼出名的小山,海拔一千米出頭,據說在晴天時有著極美麗的日出。
紀隨安不容魏暮拒絕,選了最便宜的普快列車上的硬座,五個小時的車程,傍晚六點鐘出發,夜裡十一點多到目的地,車站離景區不算很遠,半夜也有定時出發前往的大巴車。
那是他第一次坐普快硬座,五個小時不算短,那段坐車的經歷也算不上舒適。
硬座車廂里人多而擁擠,一張小桌面對面地圍了四或六個人,那時候還是三月底,外面的天氣仍算涼爽,車上沒有開空調,空氣不流通,再加上他們上車時正是吃晚點的點兒,車廂本身的味道、泡麵的味道、人身上的汗味和腳臭味摻雜在一起,讓他自上車開始便禁不住地蹙眉。
列車啟動,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個大娘原本低著頭在睡覺,被晃得一個趔趄,往前趴過來,腳蹬起在紀隨安腿上踹了一個腳底印。紀隨安默不作聲地伸手打幹淨了,臉上雖是沒什麼表情,心底卻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對接下來的這段旅程感到愈發不妙,只得扭頭看向窗外,試圖摒除對周圍的感知。
不過兩分鐘,他聽到旁邊的魏暮竟和那大娘攀談起來。原來是大娘醒後,發現到了吃飯的點兒,便想將塞進頭頂置物架的行李拿下來,魏暮便站起來幫她,又讓開自己的位置讓她攤開行李找東西,最後又幫忙將那個巨大的包袱塞回了置物架上。
那大娘從包里翻出來的是一個紅色塑膠袋,打開裡面是兩個燒餅,她拿了一個遞給魏暮,魏暮擺手拒絕,說上車前已經吃過飯了。那大娘拿著燒餅又看了一眼紀隨安,不知道為什麼,沒敢往那遞,這才收回去自己吃了起來。
她一邊吃東西,一邊卻仍是十分健談,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問魏暮是學生不是,要出去玩嗎。魏暮答了之後,她又問是哪個學校的。
魏暮說:「T大。」
她來不及咽下嘴裡的餅,便著急而含混地「喲」了一聲,說知道知道,那個學校可好了,去年他們鎮上考上了一個還上電視了呢。
魏暮只是笑。
她很快吃完了手中的燒餅,將剩下的那個又用紅色塑膠袋包好了,塞進了身旁的黑色布包里,問魏暮在哪裡下車。
魏暮說了目的地,她露出十分驚喜的模樣,說她也是,那邊的山上有很多茶園,她就是去給人家幫忙採茶葉,按斤給錢,他們村子裡的人已經去了一批,她是因為家裡有事才晚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去這個地方採茶,不過早就聯繫好茶園了,到了車站之後會有車專門來接她。
魏暮說:「那就好,不然那麼晚一個人過去不安全。」
那大娘很高興地笑了笑,說沒事,她去過很多地方打工,人要跟著季節跑,等到五月份春茶采完了,她回家歇上十來天,就去潛江給人扒蝦,再往後一點,就到了去青海摘枸杞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