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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57:45 作者: 盛星斗
彼時正是傍晚,遠處天際的紅霞將窗簾邊緣都染紅了,紀隨安剛從學校回來,外套也沒脫就進了臥室,抱著魏暮蹭了半天,又在霞光中溫柔地吻他。
「本來是不會想的,但遇到你之後就忍不住有點信了。」
然而他終究不是專門的研究者,只從其中嘗到了一點不長久的甜頭,便大言不慚地胡言亂語,自以為走了什麼天地玄學的狗屎運,卻沒想過那一句緣在天定,分在人為。
第10章 不放手
第二天早晨起來,紀隨安頭疼得幾乎要裂開,坐在床上緩了許久那尖銳的疼痛才慢慢下去。自從魏暮再次出現,他的睡眠變得極差,昨天半夜才輾轉睡去,卻也睡得很不安穩,夢見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舊事,醒來之後少有地昏沉。
他的生活按部就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瀕臨失控的感覺了。
不過,他想,快結束了。
昨天夜裡魏暮被他留在警察局外面的大街上,先不說那裡距他所在的小區十多公里,按照他對以前的魏暮的了解,這人總是別人往後退一步他恨不得退三步,識相得不得了,就連之前兩人分手一切也算得上乾淨利落,幾年裡魏暮從未聯繫過他一次。
這次紀隨安不知道魏暮是因為什麼轉了性,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但在過去幾天裡他的態度沒有絲毫軟化,昨晚他又盡力心平氣和地將話說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如果魏暮身上還有一點舊日的影子,現在就應該已經離開,再也不會來打攪他了。
他這樣輕鬆地想著,然而魏暮在夜色中獨自站在梧桐樹下的模樣卻驀地闖入眼前,試圖侵占他的思緒,紀隨安蹙起眉,強逼著自己將那幅場景摒除出去。
他少有地沒起床後立馬出門上班,而是去了廚房,在家給自己做了一頓早餐,吃完飯後還頗有閒心地收拾了一番酒櫃,這才去臥室換衣服。
他最近幾年西裝穿的多,大多時候都是整套上身,很少自己再去費心搭配,畢竟都是定製的衣服,任何一套穿他身上都極為熨帖俊朗,然而這天早晨他卻看著衣櫃裡的幾十套西裝思考了兩分鐘,最終選了一套黑色帶暗紋的,去掉原本那條暗紅格紋的領帶,換了一條寶藍色的,又選擇了同色系的寶石袖扣,甚至還替換了手腕上原本戴的表。
他閒適從容地做著這一切,這樣微微帶有強迫性質的高興一直持續到他將車開出小區,看到路邊長椅上坐著的魏暮才戛然而止。
清晨陽光籠罩著兩側街道,周圍人來車往很是熱鬧,魏暮坐在其中,一身骯髒破敗的衣裳,像是這世間唯一不和諧的色彩。
紀隨安看不到他自己那一瞬間變得幾乎要殺人的陰沉臉色,卻能感受到從胸腔深處騰起、奔涌著將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徹底包裹的狂怒與躁鬱。沒完沒了了是嗎?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憑什麼!他聽到自己內心壓抑扭曲的怒吼,恨不得立刻打開車門衝下去,親自抓著魏暮的領子將他遠遠拖走,讓他徹底地、再也不能出現。
這時,魏暮注意到了他的車,站起來朝他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腳一般停了下來,只是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看著他。
紀隨安用力地咬著牙根,他的手心被方向盤磨得生疼,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緩慢地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保持著最後的冷靜離開。
紀隨安的車轉眼便融入了車流中,魏暮試圖辨認,然而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十字路口,車輛多而複雜,不過片刻那輛黑車就徹底找不到了。雖然知道是徒勞,魏他卻仍是站在原地忍不住看了許久,才又轉身回到長椅上坐下。
他知道紀隨安不願意看見他,深夜走過來的一路上也想過是不是應該離開,然而每當這樣的念頭稍稍生起,心底便立馬有個聲音響起來,他如果走了,一切就真的徹底結束了,那個聲音微小而虛弱,卻始終不停地一遍遍向他懇求,說不要走,不能走,那是紀隨安啊。
那明明是他的紀隨安。
從小到大他習慣了退讓,從未真正地爭取過什麼東西,生怕惹了別人厭煩,只有紀隨安,就算拿刀一寸寸地扎進他的手掌心裡,他也不捨得就這樣放手。
沒有鐘錶計時也沒有事情可做,時間的流逝變得難以感知,而他的時間好像只剩了等待這一個功用。魏暮坐在長椅上一直沒動地方,在這個位置,他能看見進出小區的每輛車,而在感應杆升起的短短間隙里,他有可能看到幾眼紀隨安。
漸漸地,頭頂的太陽愈發灼烈起來,長椅邊沒有樹蔭遮擋,魏暮被曬得有些發暈,還有些想吐,他已經好幾天沒怎麼吃飯了,胃裡卻始終沉甸甸的,沒有一點飢餓的感覺。
身前有很多人走過,他怪異的模樣招惹來不少打量的視線,魏暮的眼前卻像是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他什麼都能看見,又什麼都看不清,以至於身後的人一連喊了好幾聲,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是在叫他。
他昨天進過的那家店的老太太正站在門口朝他招手,魏暮不知道她有什麼事情,晃了晃腦袋減去些昏沉,他起身走了過去。
老太太手裡仍舊拿著那件織了一半的毛衣,木製針織棒的一端翹在陽光里,顯得十分溫暖。她問魏暮:「我想挪一下角落裡的那兩個架子,但剛剛試了試,太沉了我搬不動,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