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人心，不會有滿足的時候。

  「大家都餓怕了。」之前護著身後孩子的女孩兒，走了過來，對幾個人說。

  他們人小，力氣小，搶不過別人。

  剛剛小女孩兒就讓大家把窩窩頭都吃了，現在她們的臉上帶著笑，從記事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吃飽飯。

  肚子飽飽的感覺，真的好美好啊！

  「……」

  寧翰墨剛剛的怒氣，現在如同氣球被扎破了，整個人呆愣愣的。

  以前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最低點，可是看到眼前這貧民窟的樣子，他真的知道嗎？

  那次……

  他抬頭看向了娘親，姜雲初感受到目光，只是對他笑了笑，這個笑容里，帶著無限的包容。

  寧翰墨的鼻子一酸，可是他強忍著眼淚，愣是沒有掉下來。

  那些布，素心沒有買整塊的，而是買了很多的布頭，別說是貧民窟的孩子了，就是外面的孩子，也沒有用整塊布做衣服。

  她買了不少的布頭，便宜而且多，不用分成一塊一塊的了。

  「每個人領一塊，不要讓我看到有人多領，如果我發現了，那我會把所有布收回來，我會把吃進去的窩窩頭，打得吐出來。」姜雲初眯著眼睛，提前將話說清楚。

  「都排好隊。」白芷大聲地喝了一聲。

  那些人迅速地站好了。

  姜雲初先把布給那個小女孩兒分了，然後在大家的面前開口說道，「下次我過來，會檢查你的布，如果被你丟了，那我以後都不會來這裡了。」

  她的聲音很溫暖，但是也是給那些大人提醒。

  如果這幾個孩子的布被搶了，那以後誰也別想得到什麼。

  幾個帶著心思的人，眼神閃爍了幾下，最後還是認命的排隊領布。

  分完布頭，看著那些人高興的眼神，孩子們一個個心思沉重地走了。

  「有何感想？」

  來的時候，寧翰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回去的時候，他倒是安靜了起來。

  「娘親，謝謝你。」

  寧翰墨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道謝。

  那個時候，他最開始還以為是娘親請的人，演戲給自己看。

  後來雖然相信了，可是他以為那是少數的人，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之前遇見的人，已經是過得很幸福了。

  而今日遇到的人，那滿目蒼夷，四處透風的街道和房屋，那一個個充滿死寂和認命的眼神，好像一根根的針，戳著他的心，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謝我什麼？謝我帶你們看盡了世界的黑暗，謝我讓你們感受到了什麼人生？」

  姜雲初嗤笑一聲，她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她只在乎自己的孩子，那些貧民窟的人，她真的在乎嗎？

  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開拓認知，能夠心有所想，能夠確立目標。

  寧翰墨深深地看著娘親，這個時候的娘親，有一些彆扭，她真的不在意嗎？

  「娘親，您不在意的話，為何恐嚇那些人，不要搶那幾個孩子的布？」

  「如果您不在意的話，為何您看他們的時候，會有憐憫的神情。」

  小傢伙偷偷地笑了，然後看著彆扭的娘親。

  「我是一個彆扭的小孩兒，一定是因為你是一個彆扭的娘親，我們生來就應該是母子。」

  剛剛還有些彆扭的姜雲初，看到兒子的樣子，還有那眼睛裡的狡黠，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年紀大了，會打趣媽媽了？」

  她點了點寧翰墨的額頭，寧翰墨躲開了，「娘親，我已經大了。」

  姜雲初笑了笑，然後抓住了他，「寧翰墨，你再大，也是老娘的兒子。」

  寧翰墨看著娘親黑乎乎的手，有一些生無可戀。

  不過他看到自己的手，好吧……

  他們母子，誰也別嫌棄誰了。

  回到王府後，每一個孩子都很消沉，沒有人說話，相反寧翰墨的狀態，已經算是他們之中最好的。

  可見這件事兒，對他們的影響有多大。

  一個個孩子的眼神，好像帶著求知慾，但又害怕得到結果一樣，就這麼盯著姜雲初。

  那矛盾的眼神，讓她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貧民窟是真的，一直都有，一直都在，我們今天去的那個，只是一個小小的貧民窟。」她的話，好像熄滅燈的罪魁禍首，一個個孩子期待的眼神，突然就這麼暗了下來。

  「今天的情況你們都看到了，反覆領取窩窩頭的人，貪小便宜的人，想要搶孩子布頭的人。」

  「你們有哪些感想呢？」

  姜雲初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她喜歡這麼和他們聊天，他們也喜歡這麼和自己聊天，他們現在就如同橡皮泥，她現在想要給他們捏成什麼樣子，他們將來可能就會變成什麼樣子。

  孩子的可塑性，是最強的。

  但是……

  她想讓他們在安全範圍內，自由塑形，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而不是……

  她想成為的樣子。

  「他們過得太苦了，如果他們沒有那麼苦，可能他們不會這樣。」康紫薇一臉的憐憫。

  她的話落下了，康乃馨不認同地皺起眉頭，「我不這麼覺得，搶別人的人，不管在什麼時候，他們都會這麼選擇。」

  康乃馨的話，讓姜雲初有了幾分驚訝。

  「哦？」

  她忍不住出聲了。

  康乃馨看著院長，在院長那平靜的目光中，在熟悉的環境下，她有足夠的安全感。

  「人心，不會有滿足的時候。」

  「他們現在是一個貧民，可以搶奪別人的糧食，搶奪別人的布頭。」

  「當他們有了一點銀子的時候，他們會搶更大的東西，也可能是別人的機會。」

  「如果他們當了官，可能就是貪污受賄。」

  「人的本性，不會依靠環境而改變，貧窮富足，改變的是生活狀態，不是人心。」

  康乃馨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經過大腦，她所說的話，就好像她內心一直這麼堅定的認為。

  她說完後，抬起頭，看著大家異樣的目光。

  她堅定地挺起了胸膛，就那麼站在那裡，筆直的背脊，是她的倔強。

  「啪啪啪……」

  姜雲初的帶頭鼓掌，剛剛平靜的目光里，現在已經匯聚了滿目的欣賞。

  是啊，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