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勾魂

  隨後的一瞬，他的面目變得扭曲起來，就像是一隻破繭的蝴蝶一樣。

  頭頂上裂開一道口子，一條黑色的小龍，從他的皮囊之中鑽了出來。

  躍入忘川水中，再次騰飛出來，已經變成了一條數十米長的黑色蛟龍。

  我頓時嚇蒙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龍卻笑著說道：「小子，你可真是我的貴人。」

  黑龍坦言，他是一個鮫人，來自忘川盡頭的溟海。

  鮫人一族世代生活在溟海之中，也是上下兩界，唯一一種不會被忘川水腐蝕的生靈。

  鮫人常年在溟海之中修行，並且吞噬聻骨。

  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們便會「回遊」，也即從溟海游回忘川。

  潛伏在水底，要是發現河邊有人經過，他們就會鑽出來。

  向人詢問他長得像什麼，這叫討封。

  如果這人說他長得像龍，那他就能原地羽化，飛升成龍，相當於是修成正果了。

  可這人要是說出龍之外的任何東西，那就是討封失敗。

  不但無法羽化，之前積累的修為還會損耗大半，前功盡棄。

  如此又得回到溟海，修行幾十甚至幾百年，再次回遊，再次討封。

  這鮫人聲稱，他已經討封失敗十三次了，身心俱疲。

  於是最近五百年，乾脆就不再返回溟海，直接躲在忘川水底修行。

  這幾日正是他修行準備下一次討封的關鍵時刻，結果我一鉤子勾在了他背上，硬生生把他從水底拽了出來。

  鮫人本來氣憤不已，卻不成想因禍得福。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水底居然住著這麼個東西。

  黑龍探頭到我跟前。

  「小子，不要害怕，我說過你幫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跟著就從嘴裡吐出一物，那似乎是一顆黑色的珍珠，足有蘋果的大小。

  「小子，別怪我沒提醒你。

  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讓第三個人知道了，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

  說著，飛身一躍，鑽入了水底。

  我驚魂未定，捧著那顆黑珍珠，掐了掐自己的臉，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隨後幾天，我連勾魂索都不敢練了，窩在無常殿裡幫范無救處理文書。

  范無救說道：「小子，怎麼的，勝券在握了？」

  「沒呢，最近練得有點累，我想歇息一下。」

  「行了，見你這半年來如此賣力，我也很欣慰。

  你小子悟性不低，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說著把手裡的一封文書拋了出去。

  「勾回來！」

  這半年來，我什麼都不干，練勾魂索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

  呼哧一聲，沉重的勾魂索直接把輕飄飄的文書帶了回來。

  范無救拍手叫好。

  「嗯，下午過來拿路引吧。」

  「可是大人，聻骨……」

  「傻小子，忘川河裡的聻骨比豆腐還鬆軟，誰能勾得起來。」

  「大人您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我說聻骨是勾魂使的入門考驗，其實就是想讓你多上心而已。」

  我暗嘆一聲，原來如此。

  「怎麼，你小子不是一直想拿路引嗎，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高興，我哪兒能不高興呢。」

  於是當天晚上，我帶上路引，跟兩個勾魂使回到了上面。

  我雖然只在下面待了一年多，可上頭已經是二十五年過去了，可以說是物是人非。

  之前一直期待著上來，這真上來了，卻又沒有想像的那麼令人激動。

  我的助手把今晚的勾魂冊遞給我。

  「楊大人，今夜咱們的任務是勾二十個魂。

  范大人說你第一天勾魂，先熟悉一下，所以安排的數量不多。」

  我點了點頭，接過勾魂冊，翻看一看，只見第一行赫然寫著三個字，孫小翠。

  我眉頭一皺，助手說道：「哦，此人陽壽五十七，今夜戌時三刻壽盡。

  嗯，好像就在這附近。」

  我心中暗嘆，真有這麼巧的事兒？

  應該是重名的吧，否則怎會第一天勾魂，第一個就是我的前女友。

  在酆都城待慣了，上頭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反倒讓我有些不適應。

  三人大搖大擺地走在馬路上，那些疾馳而過的汽車都只能從我們身上穿過。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

  「小王，好好干，只要讓我高興了，保你往後前途無量。」

  「多謝孫總……」

  我回頭一看，一輛豪車之中，有個燙著波浪卷的富婆，正在和一個年輕的小白臉卿卿我我。

  兩人似乎都喝了不少酒，臉上紅彤彤的。

  就在這時，前方路口一輛貨車疾馳而過。

  二人察覺想要扭方向盤，卻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豪車被撞飛了出去，車裡的倆人硬生生被甩了出來。

  鮮血隨著身體拖了一路。

  男的，腦袋被擰到了褲襠下面，女的直接就身首異處了。

  助手說道：「王文俊，就是這小子，兩個一起，正好省得跑了。」

  說著就要拋勾魂索，但又覺得好像太不合適，尷尬地向我擺出「請」的動作。

  我點了點頭，直接一索勾在孫小翠的屍體上，她的魂兒就這麼被拽了出來。

  但這還不算完，我一擺手，來了個一箭雙鵰，把那個王文俊也帶了過來。

  兩人剛才還在車上親昵，眨眼間，已經橫跨陰陽了。

  這時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

  「什麼情況，你們是什麼人……」

  勾魂使說道：「幹嘛？

  孫小翠，王文俊，你們陽壽已盡，還不跟我等去下面受審！」

  「陽壽盡了？怎麼可能……」

  這時二人恍然回頭，發現自己的屍體正躺在前面的路上。

  疾馳的車子從他們的身上穿過。

  事實就擺在眼前，也容不得不信了。

  孫小翠大哭。

  「我才五十七歲，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

  王文俊說道：「我才二十五歲呢，都怪你，讓你喝酒不要開車，非不聽！」

  「去你的，要不是你這小白臉勾引我，我又怎麼會喝那麼多酒。

  你這賤命不算什麼，我可還有幾百萬的身家，我連遺囑都沒來得及留。」

  勾魂使用火籤重重地抽了兩人。

  「嚇嚷嚷什麼，幾百萬身家，你就是有幾億身家，閻王要你三更死也不會留你到五更，給我綁上。」

  就在這時，那孫小翠看到了一旁的我。

  突然吃驚地說道：「你是楊天一？你怎麼還這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