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親力親為
2024-12-06 19:19:27 作者: 十里豆沙包
一進院子,就看見趙非荀著一身淺墨竹枝圓領長袍,墨玉發冠束髮,正在院中與輕風二人搭著一個……
錦鳶:……
袁大夫前腳才走,說了能下床活動一二,結果大公子就帶著輕風忙開了?
她是不是應該將袁大夫再請回來?
錦鳶站著正糾結時,趙非荀已看見了她,撩了下袍子站起身,朝她大步走來。
炙熱的光灑在他的身上。
面上、頸項邊汗水淌落,沿著領子滑落。
隨著男人靠近,一股熱氣也靠近,連他的氣息也極為霸道,將她團團包裹住。
錦鳶仰面,抽出帕子替他擦拭。
女子動作溫柔。
男人從她手中奪過帕子,兩下就擦去熱汗,低眸,看著錦鳶在過於明亮的陽光下,面頰柔軟,白得泛出一層淡淡的柔光。他抬手,屈起指節,在她面頰上擦過,低頭告訴她:「命人移了一棵銀桂來,樹下再搭一個鞦韆,今年秋日就在樹下賞花玩樂了。」
錦鳶在他溫和的嗓音中,掀起眼瞼。
更在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緩緩綻開的笑容。
她當滿心歡喜。
清竹苑是大公子的院子。
她為妾,住在語云齋中,如何能日日逗留在清竹苑中,可偏偏大公子告訴她,他為自己移了樹,搭了鞦韆,讓她來秋日賞景。
這份恩寵——
直白的滾燙。
她伸出雙手,燙得幾乎要接不住。
眼下的幸福更像是摻雜了虛幻。
而她越陷越深。
錦鳶靠在男人懷裡,任由他將自己抱緊,目光看著院中逐漸成型的鞦韆架,與清竹苑中一向精簡之風格格不入,她忍不住笑了聲,「這鞦韆架這樣擺著怪不搭的。」
趙非荀也順著看去:「也是。」
錦鳶正打算勸他移開。
誰料,男人揚聲,叫來小廝吩咐:「去找個花匠來,在架子上纏些花藤。」
她分明看見小廝聽了吩咐後,都愣了一下。
「這……是!小的這就去辦!」
這才急忙轉身出去尋花匠。
錦鳶伏在趙非荀胸前,擋住了面容,肩膀的微顫卻瞞不過他,趙非荀挑眉,在她肩上拍了下,「笑夠了?」
「嗯。」
她抬起頭,露出一雙瑩潤的眸子。
澄澈清洌。
眉眼彎彎。
應下的聲音柔婉。
分外惹人憐愛。
這一刻兩人對視,似無聲,卻勝萬言。
趙非荀得閒在家休養兩日,大半時間都在陪著錦鳶,抱著與她同坐鞦韆,或是將她用力推起,聽見錦鳶出聲來,他急急拽回,將人護在懷中,低聲安撫,半晌沒聽見聲音,再低頭看去時,見一雙璀璨盈盈的眸子,「我的名字為鳶,是老鷹也是紙鳶,都是在天空中翱翔之物,方才您將鞦韆高高推起時,是不是和飛翔的感覺很像?」
趙非荀輕聲一笑。
他只記得錦鳶柔怯。
卻忘記了她藏在骨子裡的堅韌。
能逼著自己短短几日學會騎馬的姑娘,怎會怕一個小小的鞦韆?
趙非荀單手勒住她的腰,問:「想試試飛麼?」
錦鳶點頭。
不見懼怕。
趙非荀摸了下她的面頰,順口誇了一句,「有膽氣,只不過不是這會兒,等入夜後,爺再帶著你去。」
入夜後,趙非荀當真履行諾言。
帶著她縱身一躍,從牆壁柱子借力,穩穩落在屋檐之上——
夏夜的屋檐上,縱目遠眺,一片開闊,不見亭台樓閣的遮擋,因而上面的風也大了許多,吹起她衣袂裙擺,與男人的衣擺糾纏在一處。
趙非荀帶著她飛檐走壁。
在越過屋舍之間時,腳下凌空、迎面晚風拂面,這一瞬,仿佛她真的成了鳶,展翅高飛!她忍不住抬起胳膊,任由風穿過她的五指,也愈發膽大地揚起臉,讓風迎面吹來。
怪不得要在晚上才能出來。
平日裡被人瞧見了去,實在不像話。
夜裡有夜色作為掩飾,底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看不見他們,可錦鳶在低頭時,卻能看盡市井百態。
在京城的屋舍頂上飛走許久後,趙非荀帶著她在一個屋脊上坐下,兩袖一甩,讓她抬頭去看。
滿天繁星。
仿若伸手可摘。
夜色與星光都太過溫柔。
卻都抵不過身邊人的溫柔。
錦鳶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一眼不眨的望著繁星,直至眼睛酸澀,滲出眼淚來,悄然無聲的從眼角滴落,滲入男人肩頭的布料中。
夜靜星河出,耿耿辰與參。
屋脊之上,仿佛將他們從塵世間的喧囂中剝離而出。
只有他們二人,與滿天的星河罷了。
「夜深了,下去吧。」
趙非荀將她鬆開,在屋脊上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他逆風而立,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
月輝無暇,更襯得他面如冠玉、挺拔堅毅。
這一刻,哪怕身居屋脊,錦鳶心中也不曾有絲毫害怕。她將至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心,接著被輕輕一拽,帶入懷中,護著她縱身一躍,隨後穩穩落地。
錦鳶睜眼,目光四掃。
「找什麼?」
「我在尋園子裡的馬車。」她回眸看向男子,疑惑問道:「還是大公子想走回春景園?」
她環視著四周的布局,不遠處是一處夜市的入口。
那此處就是城東。
若要走回去,沒個兩個時辰都走不到。
趙非荀淡淡一笑,「京城中有一明月閣九層高,膳食上佳,還做著客棧的營生,今夜我們外宿,不回園子。」
錦鳶詫異:?
趙非荀:「前方就是夜市,能淘到不少新奇之物,去看看?」
錦鳶的表情已不能用詫異來說。
趙非荀故意面色一沉,冷聲問道:「不願意去?」
錦鳶連忙搖頭,「願意!我想去的!自小到大,我從未好好逛過一次夜市,分外期待,只是……」她含糊一聲,眼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大公子。
趙非荀:「說。」
錦鳶靦腆了笑了下,「只是…出門倉促,妾身囊中羞澀,怕只看得起買不起。」她伸出手,表情實在生動有趣,「不知大公子能否預支妾身一個月的月錢?」
趙非荀眼中生笑。
伸手拽下腰間錢袋。
手卻忽然一頓。
錦鳶:「怎麼了?」
趙非荀沒摸到錢袋,拽下掛在腰側的墜子,語氣沉靜如水,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來:「看來得去一趟當鋪了。」
錦鳶抿了下嘴角。
立刻將視線挪開。
這會兒若是笑出來,未免太不尊重大公子。
或許是這般經歷實在有趣,趙非荀也頗為享受今晚如尋常百姓,當真帶著錦鳶去了當鋪,換了十二兩銀子出來,錦鳶小聲念了句『真黑』,那當鋪掌柜分明是看大公子衣著不俗,不懂這些首飾市面上的價格,故意報了低價。
趙非荀向來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把十二兩銀子都給了錦鳶,由著她去夜市揮霍。
買了有幾分野趣的通草花簪子,畫著無錫大胖阿福的面具,繡了蝴蝶留戀花叢的團扇,還讓人算了一卦,又像街頭行人一般,買了不少小吃。
邊走邊逛。
最後又繞進一間成衣鋪,買了兩身衣裳。
出了夜市,趙非荀便帶著錦鳶前往明月閣,要了一間天字號上房,推開窗子,後面就是仙韻湖。
夜市雖歇。
但仙韻湖上仍有點著燭火的畫舫悠悠划過。
夏風將畫舫上的絲竹樂聲、低柔淺笑聲一併傳來。
錦鳶站在窗口,望著湖面,想起往事來,竟覺恍如隔世,一時間在窗前看得出了神,連身後的腳步聲靠近都不曾發覺。
直至身子被帶入一個微涼的懷中。
「夜裡風大,小心吹傷。」
他騰出一條胳膊,將敞開的窗子合攏。
掰過她的身子,吻了下去。
他已沐浴過,似乎還用的是涼水,渾身微涼,可氣息在糾纏時逐漸發熱,抵著他胸膛的掌心也生出一層薄汗,幾乎要撐不住下滑,連著喘息聲也一併被吞下。
浸潤著月光,他們相擁、相吻。
將她徹底占有。
一次又一次。
他們沒有帶小廝、侍衛或是婢女出門,哪怕住著天字號,萬事也都要他們親力親為。
趙非荀抱著她去洗漱,浴桶里的水湧出些許。
水聲連連不斷。
又抱著人出來,用巾子從頭到腳仔細擦乾。
最後擁著人在懷中,沉沉入睡。
一夜無夢。
次日,喚醒二人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公子!」
錦鳶被吵醒,睜開惺忪的眼,看著陌生的環境,一時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身旁的趙非荀醒得極快,他壓下錦鳶的肩膀,低聲道:「爺去看看。」說罷,拽起一件長袍穿上朝門走去。
錦鳶的睡意散了一半。
看著床上、窗前的一片凌亂,忍不住熱氣上涌。
抻著發酸的腰背,將床前的衣裳撿起。
門口,傳來的聲音像是輕風的。
「大公子,不好了!宮裡來的天使馬上就要進園子裡去了!馬車已經在樓下候著了!」
比起輕風陣腳大亂的模樣,趙非荀顯得分外鎮定。
「你先回去,讓嬤嬤留他喝幾盞茶,我很快就回。」
輕風:……
「大公——」
「砰!」
門在他面前合上。
連名字都不准他叫完。
錦鳶聽見宮中來人宣旨,立馬下床穿衣洗漱,一刻都不敢耽擱。
兩人準備妥當後,坐上馬車回園子裡去。
等見了天使,對方已等了許久,眉目間有幾分不耐煩之色。
只不過在看見趙非荀現身後,他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將軍,隨後一甩手中的拂塵,另有一個太監將明黃色的捲軸遞到他手中,待他展開後,朗聲誦讀旨意。
趙非荀領著院裡的人下跪聽旨。
在平定滄州之亂、回京多日之後,對趙非荀賞賜的旨意總算擬定出來。
封驃騎將軍趙非荀為大將軍,官階超一品。
趙非荀不曾有任何情緒變化。
似乎對他而言,這些榮耀並不值得他高興。
可跪著的眾人卻另有自己的心思。
大公子此番連續平定雲秦、北疆,甚至還奪回了滄州、驅趕了北疆人,為此更中了北疆的暗算,功勞苦勞都有,卻只得了一個大將軍的封號?
依他們之見,大公子這份功勳,便是封王都足矣!
「臣謝陛下隆恩。」
宣讀完旨意後,天使才恢復了平時說話的語調,「大將軍快請起,陛下還另外吩咐了雜家,請大將軍即刻入宮,另有要事與大將軍詳談。」
趙非荀起身,雙手接過捲軸,輕輕抬手。
一旁的姚嬤嬤上前,將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塞入天使手中,「天使這一趟辛苦,不如留下喝兩口茶再走?」
天使暗暗掂了下重量。
面上笑容真切了幾分,「誰不知大將軍園子裡的姚嬤嬤泡得一手好茶,今日雜家有幸嘗了兩盞,這會兒還口齒留香呢!」
天使笑起來,以袖掩面。
加之他聲音不似尋常太監那樣奸細,這樣笑著,愈發聽的怪異。姚嬤嬤客套了聲天使謬讚。
天使嘆息一聲,故作惋惜:「只可惜雜家還有使命在身,等會兒還要去南定王府宣旨,否則真想再向嬤嬤討一杯茶喝。」
兩人客套幾句,由姚嬤嬤親自一路送他出去。
趙非荀將聖旨交給輕風去存放,自己轉身進屋,為入宮做準備,錦鳶也跟著進去侍候。
即是入宮聽宣,自然該穿上朝服,今日天氣炎熱,剛一穿上身,後背立刻被汗水濕透。
錦鳶準備了兩三個巴掌大的冰鑒交給輕風,只要從冰鑒上扇起風來,就能帶來一絲涼意,等到了宮門口,冰鑒里的冰化完,正好能繳塊乾淨帕子擦拭,不至於入宮面聖太過狼狽。
趙非荀聽後,也頗為喜愛這份巧思,看了眼錦鳶,道,「這主意不錯,一冰兩用也不曾浪費,想爺怎麼賞你?」
錦鳶搖頭,「妾身不要賞賜。」
趙非荀空出神來,抬起她的臉,仔細看了兩眼,「你也同外面那些人一般,替爺覺得區區一個大將軍未免太敷衍了些?」
錦鳶面色有一分迷茫,如實回道:「妾身不知……只是聽旁人說,大公子立下的功勳封王拜相都不為過。」
趙非荀收回捏住她下顎的手,轉而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兩下,「不知不懂也是一分福氣,半知半懂才最可怕。你只需記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們不可妄言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