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別哭別哭
2024-11-30 16:05:34 作者: 沈鬱白
翌日申時,
太陽已有落山之意,床榻上的少女於噩夢中睜開雙眼,雙目空洞無神腦海里浮現出昨夜的一幕幕。
她好似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趟。
泛紅的眼眶漸漸堆滿淚水,眼神中透著麻木與絕望,一顆顆豆大的晶瑩淚珠順著她慘白的臉頰翻滾墜落。
她無聲的哭泣,渾身顫抖不止。
即使不記得昨夜是如何活過來的,可胸部的脹痛,雙腿間的撕裂感,以及酸疼無力的身軀,無一不告知著她昨夜被馬夫侵占了身子,毀了清白。
如今的她還有何顏面存活於世?
半晌後,葉染提著熱騰騰的驢肉燒餅踏入院中,屋內傳來哐嘡一響,告知不對的他大步向前推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安垚將自己懸吊於麻繩上。
葉染丟下燒餅立即將她抱了下來。
上吊未遂,安垚乾咳了幾聲,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喉嚨哽得生疼,胸腔宛若被物什緊緊箍住,痛得不能呼吸,眼睛被水霧遮擋住,她一眨眼淚水翻滾而出。
葉染把她攬入懷裡,她單薄的肩膀不停抽搐顫抖著,頸間暈開的濕潤一下燙到了他心裡。
少年神色複雜,一時間有些無措,他沒料到安垚會如此傷心,她呢,會他恨麼?
他昨夜確實畜生了些,可他沒想到她會尋死。
他喊她名字:「安垚……」
安垚未給予葉染回應,只是一味地哭泣,眼尾通紅,淚水漣漣。
葉染扶著她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
「怪我,你打我罵我都行。」
他的眼睛很亮如清泉中洗出來的黑玉,此刻深深地看著她,神色里滿是愧疚。
安垚看著他慢慢地抽泣聲停止,搖了搖頭垂下眸子不怪他。
此事與他又有何干呢。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貼身的襦衣襟口爛了道縫子,內里布滿吻痕的肌膚若隱若現,凌亂的髮絲貼在臉頰上被淚水浸濕,昔日靈動的眸子比死灰還要沉寂。
安垚走到屋子的另一頭,低斂眼眸,讓他離開,想獨自待一會兒。
她就站在那,整個人瑟瑟發抖搖搖欲墜,如同溺水之人,無所依靠無求生之欲。
江湖上叱吒風雲、無拘無束的少年郎此刻眸色深沉,靜靜地望著快要碎了的少女,思緒凌亂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感到心口似有千斤重,無形的酸楚密密麻麻襲來,像是被萬根針穿過一般。
安垚從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隨時能讓他樂的玩物罷了,可為什麼……他從她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心中卻如此鬱悶。
荒謬,太荒謬了!
葉染沉著眼眸大步離開,迫切地想要知曉到底是為何?
越是想忘了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腦海中她的臉便越是揮之不去。
安垚,安垚……
他如今的腦子裡面全是安垚。
昨夜他本該在血刃門養傷,可頭裡面惦念著安垚還獨自住在山間,他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便是看到她被人欺負。
內心頓時怒火中燒,以及有一絲難得的後怕。
他不知自己怕什麼,眼下只想將那人亂刀砍死,剁了餵狗。
思緒縹緲,走了將近一半的路,快到岐城時葉染停了下來。
原地立了片刻,他又轉身向著居院而回。
推開門,
安垚仍是如傀儡般站在窗前一動不動,聽見他回來了,也只是眼睫顫了顫。
葉染抬步上前,伸手將她抱入懷中,下顎抵在她的髮絲之上,闔著雙眸感知著她的心在跳動。
他就這樣久久抱著她,直到她冰涼的指尖變的溫熱,薄肩不再顫抖,眼角的淚水流盡。
「我日後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
懷中的少女乖的叫人心疼,葉染髮自內心的向她道歉,瞧到她後脖頸上紅到發紫的咬痕,他便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禽獸不如,難以控制。
安垚輕輕推開他,手上的勁如羽毛落下般無力。
「你只是沒回來罷,昨夜的事並非你能早早預知,我怎能怪你?」
怪就怪她太容易心軟對旁人伸出援手,怪她不戴好面紗,怪她不接受父皇的安排,擅自逃出皇宮。
無論如何都怪不到他頭上的。
葉染怔住沉默了許久才恍然大悟,安垚昨夜是將他當成那個馬夫了。
葉染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是將真相告訴安垚,還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若她知曉昨夜欺負她的人是他,還會不會毅然決然的上吊自殺?
良久,安垚苦澀地笑了笑,麻木的用手語對他講:「我不乾淨了。」
眼瞧著她淚水又堆滿了眼眶,葉染一把將人攬入懷中,輕輕拍撫著她的肩,道:「安垚,待我抓到那人,將他抽筋拔骨死無全屍。」
少年賊喊捉賊選擇了什麼都不知,只當是今日才回來,看到她上吊趕忙救下安慰她。
權衡利弊,自私自利,冷血無情,這便是葉染。
他只要她全身心的依賴他,其餘的都無所謂。
葉染勸慰了安垚許久,騙她說自己九歲時還尿濕床榻,十歲了都不會寫名字……胡亂八糟的說了一堆趣事終於把她逗笑了。
少女眼角泛紅,笑起來眉眼彎彎,十分漂亮。
葉染讓她坐在床榻上休息,他去給她熬一碗粥來。
安垚點了點頭,地上立的時間太久,加上兩腿發酸,腿間腫痛,剛踏出一步兩條下肢便軟了下來差點倒在地上。
好在葉染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乾脆橫抱了起來。
他將安垚放於床上,看了眼她兩腿之間,紅著臉問:「你,可疼?」
安垚雙眸一時茫然,不知他所指哪裡,反應過來後迅速羞恥了起來,昨夜的屈辱再次湧上心頭,眼眶又濕了。
葉染連忙抱著她的腦袋哄著:「別哭別哭,我只是關心你,噯,你打我吧,我再也不提了。」
安垚聳了聳鼻子,瞥過眼睛不看他。
「你且等我,一整日了不食怎成。」
說罷,葉染摸了摸她的頭頂,轉身向著灶房而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安垚將腿縮到床榻邊,緊緊環抱住自己。
還好她遇見了葉染,如若沒有他,她真不知要如何面對,如何活下去。
自從被惡人糟蹋,安垚便再也不如往日那般明媚樂觀了。
儘管葉染想了無數法子逗她,她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佯裝堅強。
怕她想不開,他便刻刻不離身陪伴著她,夜裡睡覺也是打著地鋪躺在她床旁。
可長久下去,並不是個辦法。
總得讓她對生活燃起盼頭來。
今日一早,葉染提著兩隻就拳頭大點,以布縫製的紅頭小獅子頭擺在安垚面前。
他眸光閃閃:「喜歡嗎?」
兩隻小獅子分別吐舌頭做鬼臉,模樣蠢萌,確實惹人喜愛。
安垚點點頭,出奇的問他在哪裡弄的。
葉染齜牙一笑:「岐城近兩日有舞獅,市井上買的,我帶你去湊湊熱鬧可好?」
安垚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在你這已待數日,如今寒疾過去,我也該走了。」
葉染臉色就變了變,眸光不再乾淨澄澈,掩蓋住內里的陰翳,語調平平的問:「去何處?」
「臨州,我娘生在那裡,我想去看看。」
少年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眼底黑沉沉的看不見一點情緒。
「多謝你這段時日的照顧。」
他抿唇淡淡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不過……安垚,你一人去太危險了。」
安垚低著頭顱,細白的手指尖撥弄著另一隻手尖,思索著。
葉染說:「不如我陪你去?」
安垚瞳孔略驚,抬起眼眸,眼底閃爍著一抹炙熱難以掩飾的驚喜,片刻後,又滅了下來。
她一個不潔之身,怎能霸占著翩翩少年郎,讓他陪伴?
她斂盡眼中的悲傷,對他又搖頭,拒絕了他。
他看著她,半晌嘴角一挑,露出略帶戲謔的笑。
「也罷,你想何時走?」
「明日晨時。」
他緩緩道了聲:「好。」
兩人各懷心思,一整日都未曾講話,直至翌日一早。
安垚帶好盤纏站在院邊,望著不大不小的居院,眼目中有些許不舍。
少年一襲黑衣徐徐走來,語調平淡對她道:「我送你下山。」
安垚垂眸點頭。
一路未言,安垚默默地跟在葉染身後,他也未曾回頭瞧她。
樹林深處,一聲悽厲的貓頭鷹嚎驟然傳來,安垚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葉染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道了句:「別怕,夜貓子的叫聲罷了。」
安垚眨了眨眼,兩人繼續往前走。
青天白日,夜貓子叫,安垚覺著有些瘮得慌,再一想出了這片林子,接下來的路便要自己走了,心中更是有些恐懼。
風聲徐徐,灌木沙沙作響。
安垚隱約聽到女子的嚎叫,霎時感到毛骨悚然。
她被唬在原地,久久不動。
葉染止住腳步,回過身子面不改色地問:「你聽到了?」
安垚神色疑惑。
葉染攬住她的腰身縱身一躍,攜著她站在了樹幹之上。
連著輕躍了幾棵樹,最後停在一棵粗壯的槐樹樹杈中間。
樹底下,正經歷著悲慘的一幕。
一名女子……兩名乞丐。
葉染伸手遮住安垚的雙眼,將已然被嚇到渾身顫抖的少女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