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暮不相見
2024-11-30 15:08:33 作者: 林冉
1
郁修誠陪白月光徹夜未歸那天,系統宣告向嘉瑩攻略失敗。
向嘉瑩獨自拿掉肚子裡的孩子,乖乖簽了離婚協議書。
郁修誠冷笑:「不是死也不離婚嗎?這是找好下家了?」
「一個月後,民政局見,別再耍花招。」
他不知道,三十天後,是向嘉瑩的死期。
*
「先做個胃鏡吧,讓你家屬來簽個字。」
醫生邊寫病歷邊對向嘉瑩說。
向嘉瑩想起郁修誠拿到離婚協議書那天冷硬的神色,搖了搖頭。
「我沒有家屬。」
醫生愣了下,說:「那你做胃鏡不能打麻藥了,我們怕出什麼問題。」
向嘉瑩怕痛,這幾年做的都是無痛胃鏡。
她猶豫了下,還是給郁修誠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很吵,她捏著手機問:「你能不能來醫院一趟?我——」
「阿修,快來陪我玩!」許如意的聲音響起。
郁修誠嗤了聲:「向嘉瑩,都快要離婚了,你能不能別再煩我了?」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向嘉瑩自嘲地笑了。
她對醫生說:「那就不打麻藥吧。」
做完一系列檢查,向嘉瑩在醫院的廁所里吐得昏天暗地。
流產手術後,她吃得一直很少,這會吐完,臉色慘白,整個人仿佛都虛脫了。
她靠在椅子上休息,思緒不禁飄遠。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的身份是個父母雙亡的窮學生。
但她滿心歡喜,因為她身體健康,比起自己在現實世界時日無多的樣子,要好太多。
那時的郁修誠剛和許如意負氣分手。
許如意出國,他悲痛欲絕,在酒吧買醉時偶遇了來打工的向嘉瑩。
他盯著向嘉瑩,發了好大的火:「別頂著這張臉做這麼下賤的事。」
後來他經常來,有一天問向嘉瑩:「要不要跟我?」
系統告訴她,如果攻略下郁修誠,她就能永遠留在這裡。
為了任務,她別無選擇。
向嘉瑩盡心盡責地做了郁修誠兩年的秘書兼地下情人。
胃病就是在那會替郁修誠擋酒落下的。
但系統給她的反饋永遠是任務未完成。
有一次飯局,客戶強勢,就是不給準話。
膠著時,向嘉瑩從旁邊冰桶里拿出一瓶酒。
當著他們的面打開,直接握著酒瓶說:「我們一定不會讓貴公司失望,這就是我們的誠意。」
說完她將那瓶酒喝完。
合作終於談成,她也因為胃出血進了醫院。
醒來時郁修誠握著她的手,問:「為什麼要這麼拼?」
向嘉瑩很清楚,兩年朝夕相伴,她早已不是單純為了任務。
她虛弱地笑了笑:「因為是你的公司,而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郁修誠滿臉動容:「我們結婚吧。」
後來向嘉瑩才知道,他求婚不過是因為許如意的朋友圈,發了一張十指交握戴著婚戒的照片。
新婚夜,向嘉瑩裝作不經意說:「阿修,我告訴你個秘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你不愛我,我會死的。」
郁修誠摩挲著她的臉,輕吻她的額頭說:「別亂想,我會永遠愛你。」
向嘉瑩內心一陣甜蜜一陣苦澀。
他說著情話的時候想的到底是誰呢?
婚後他們過了一段平靜幸福的日子,郁修誠不再讓向嘉瑩出去工作。
向嘉瑩便考了個研究生,圓來這個世界前沒完成的夢。
得知懷孕的那天,向嘉瑩做了一大桌子菜,可郁修誠徹夜未歸。
天亮時分,系統宣告攻略任務失敗。
中午郁修誠回來,跟她提離婚。
向嘉瑩想起肚子裡的孩子,面露倔強:「我不會離婚,死也不會。」
這激怒了郁修誠,他冷哼一聲:「你不要不識抬舉!五年前,你出現在那個酒吧,真的只是巧合嗎?」
「你不過是知道我那時最需要什麼,故意接近我罷了。」
「我最討厭被欺騙和利用,你識相點,我還能分你點錢,不影響你繼續攀高枝。」
往後的一段時間,郁修誠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而向嘉瑩的手機上開始頻繁接到一些他和許如意的露骨照片。
在收到兩人床照的那天,向嘉瑩想通了,她問系統:「我還有多少天?」
系統答:「宿主,三十天後你會死去。」
「不能等孩子出生嗎?我帶著孩子——」
系統打斷:「抱歉,不可以。」
向嘉瑩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告訴郁修誠她同意離婚。
郁修誠回來得很快,襯衫領口上的口紅印醒目。
簽字時,向嘉瑩頓了一下,抬眼問他:「你還記得新婚夜我告訴你的秘密嗎?」
郁修誠怔了怔,隨即滿臉冷漠地回:「那種鬼話你覺得我會信?賣慘有意思嗎?」
向嘉瑩艱難出聲:「我真的會死。」
「那你就去死啊!」郁修誠拿著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摔門而出。
手機倏地響起,向嘉瑩回神,是郁修誠發來的。
「你來一趟,如意要見你。」
2
下面是一家會所地址。
向嘉瑩很想當成沒看見,但系統此時出聲:「宿主,在離開之前,你得維持人設,不能破壞攻略世界。」
隱私性極好的會所包廂里,燈光明亮,一派奢靡。
郁修誠和許如意坐在中間,眾星捧月。
有人問:「如意,這次回國你不會再走了吧?你不知道這些年阿修有多傷心。」
許如意笑:「放心,我現在很清楚,誰才是最值得我珍惜的人。」
向嘉瑩推開門的那一瞬,包廂氣氛陷入片刻凝滯。
許如意和她對視。
兩人都眉眼深邃,鼻樑高挺。
只不過許如意的五官更明艷,更像新疆人。
片刻後許如意啟唇:「你果然有些像我。」
語氣里的輕蔑不加掩飾。
她端起一杯酒,笑盈盈道:「我聽阿修說你們已經在辦離婚了,算你有些自知之明,這樣,我敬你一杯。」
向嘉瑩推拒:「不好意思,剛做了胃鏡,喝不了酒。」
許如意沉了臉:「向小姐這是不給我面子了?」
向嘉瑩下意識看向郁修誠。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望向她:「裝什麼,你不是挺能喝嗎?」
這番舉動惹惱了許如意,她將杯中的酒徑直潑到她臉上。
「到現在你還想纏著阿修,賤不賤?」
酒精味瀰漫在空氣中,讓向嘉瑩的胃部一陣痙攣。
她捂住腹部,表情痛苦。
郁修誠攬住許如意的腰,貼在她耳邊安撫,看都沒看向嘉瑩一眼。
「別生氣,你喜歡的那幅畫我已經讓人拍到手了,今天就送到你家。」
向嘉瑩垂下眼,低聲說:「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有人開口。
「惹了如意生氣哪能這麼算了?」
在郁修誠的圈子裡,許如意是他們所有人的白月光。
即便向嘉瑩和郁修誠結婚三年,他們依舊看不起她,總是想方設法地刁難她。
許如意窩在郁修誠懷裡,眼珠一轉,嗔怪道:「你們為難她,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
「向小姐,你不喝酒也可以,那就給我和阿修各倒杯酒賠罪吧。」
向嘉瑩默了片刻,有人便迫不及待地推了她一把。
她踉蹌著上前,斟了兩杯酒遞到二人面前。
郁修誠的眸光掃過她的臉,接過,正要仰頭喝,許如意攔住。
「阿修,我想和你喝交杯酒。」
眾人紛紛起鬨。
有好事的人開口:「喝交杯酒沒意思,嘴對嘴餵酒吧!」
許如意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郁修誠卻笑了,含起一口酒,低頭湊近。
向嘉瑩想走,有人攔住她的去路。
她硬生生看著兩人接吻了三分鐘。
其實不用向她證明什麼。
在系統宣告任務失敗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心了。
胃部又是一陣刺痛,向嘉瑩撐住桌面,忍不住乾嘔。
郁修誠這才皺起眉呵斥:「沒你的事了,別倒胃口,滾出去。」
向嘉瑩轉身匆匆跑了出去。
向嘉瑩回到家,吃了藥,渾渾噩噩地睡過去。
迷糊中,一雙大手帶著溫度,似乎在給她擦眼淚。
她睜開眼,郁修誠正盯著她,神色複雜。
她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下一秒,許如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阿修,我的衣服放主臥可以嗎?」
3
向嘉瑩的心一瞬間沉到谷底,她冷著臉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還不等許如意,郁修誠已經開口維護:「是我讓如意住過來的,這邊離她公司近。」
「西山路那套房子我會過戶給你,已經請人打掃好了,你現在就搬過去。」
向嘉瑩在心裡冷笑。
郁修誠還真是迫不及待,為了白月光,大半夜趕尚未離婚的老婆出門。
她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
這套婚房是由向嘉瑩一手布置的。
每一張壁畫、每一朵鮮花、每一個擺件,都傾注了向嘉瑩對這個家的感情。
她和郁修誠在這裡度過了三年歲月,也有過美好的回憶。
甚至讓她以為,郁修誠也曾有那麼一點愛過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苦笑。
都不重要了,她就快要死了。
「你就這麼一點東西?」郁修誠向嘉瑩空了一大半的行李箱問。
她的東西確實不多。
因為要離開了,她把家裡屬於她的東西或捐或賣。
「有些東西留著也沒什麼用,我就都處理了。」向嘉瑩語氣平靜。
郁修誠卻怒了:「我送你的那條項鍊,你也處理了?」
向嘉瑩心口一窒。
她記得,那是郁修誠在他們結婚一周年時送的禮物,從拍賣會上高價拍到的孤品。
向嘉瑩將其小心珍藏,可後來,她在許如意的脖子上看到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
她拿起自己的那條去做了鑑定,顯示為假。
在郁修誠眼裡,她就像這項鍊一樣,表面再光鮮亮麗,始終是個贗品。
「對,一文不值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
郁修誠瞪著她不說話。
這時,許如意從衣帽間走出來。
「向小姐,這是你的東西嗎?」
她目光灼灼,手上赫然拿著一雙虎頭鞋。
那是向嘉瑩給未出生的孩子做的。
她還記得自己一針一線繡花樣時的滿心歡喜。
流產後,她就把這雙鞋藏進了衣帽間深處。
「是我的。」壓下心頭的刺痛,她伸手欲拿。
許如意卻警覺地後退半步:「向小姐,你做這種東西幹什麼?」
她將目光投向向嘉瑩的腹部。
向嘉瑩笑笑:「閒著無聊,做點手工不可以嗎?」
「向小姐以為我傻?我勸你一句,好聚好散大家都體面。」
郁修誠很快會意,臉色變得鐵青,厲聲警告:「向嘉瑩,你既然已經同意離婚,就給我安分點,別想使什么小手段,否則,你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向嘉瑩也不示弱:「你激動什麼?我和你離婚,就是覺得你這種人不值得我再浪費時間。真講起道理,我現在仍舊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許小姐才是小三。」
許如意氣得臉色發白。
向嘉瑩不理會,再度伸手去拿那雙鞋。
許如意使了力氣,她一時拿不過來。
郁修誠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就要推向嘉瑩。
與此同時,許如意鬆手。
慣性和郁修誠的推力疊加,向嘉瑩猛地後退,腳踝一扭,劇痛蔓延開來。
「哎呀!」
許如意愣了兩秒,才癱坐在地上,扶著尾椎呼痛。
郁修誠二話沒說,打橫抱起許如意上樓。
向嘉瑩揉著腫起來的腳踝,緩了一會,才掙紮起身,把行李箱合上。
最後望了一眼這個家,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4
別墅區原本車就少,何況現在是深夜。
向嘉瑩艱難拖著行李箱走在路上,最近的商圈也要走一小時。
四周風聲陣陣,樹影凌亂,腳踝處的痛感越來越強。
一道車燈亮起。
「上車,我送你。」
郁修誠冷硬的側臉出現在降下的車窗里。
向嘉瑩看著自己腫得可怖的腳踝,決定不難為自己。
車裡氣氛僵冷。
「那雙虎頭鞋,你真的是做來打發時間的?」郁修誠問。
向嘉瑩在心裡冷笑。
原來他巴巴追上來,還是因為不放心。
離婚前,她從未遮掩過,每次都將手工籃放在客廳。
郁修誠一次都沒問過,說到底,是他不在意罷了。
「還有我聽管家說,你最近頻繁跑醫院,為什麼?」
向嘉瑩在心裡嘆氣,現在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說話!」郁修誠握緊方向盤,語氣變得不耐煩。
向嘉瑩冷聲道:「郁修誠,你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
「給一個婚內出軌的男人上趕著生孩子,我不是許如意,沒有把垃圾當寶的癖好。」
果然一提到許如意,就觸了他的逆鱗。
郁修誠猛地一踩剎車,回身瞪著她,滿臉怒容。
向嘉瑩坦然回視,毫不退縮。
郁修誠的電話響起。
許如意在那頭撒嬌:「阿修,你去哪了?剛才打雷了,我好害怕。」
郁修誠低聲安撫了幾句,眸光掃過我,說道:「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他嗓音淡漠:「下車,我有事,待會有車來接你。」
無非是為了趕回去陪許如意。
向嘉瑩微扯唇角,向外看了一眼。
窗外是茫茫夜色,這條路連路燈都沒有。
她艱難挪動,沉默著下了車。
車從她眼前開走,深夜空曠的馬路上很快只剩她一個人。
冷風吹進脖頸,遍體生寒。
她打開打車軟體,嘗試叫車,突然下起了雨。
向嘉瑩沒帶傘,被大雨澆了個透。
直到雨停,她也沒等來接她的車。
幸運的是終於叫到一輛計程車,她直接讓司機把她送到提前租好的房子裡。
接下來的一周,向嘉瑩全身心投入到畢業作品中。
她學的是家居設計,離開前,恰好能趕上她畢業。
現實世界她因病輟學,能在這個世界完成學業,也算是另一種圓滿了。
只是在繁忙之餘,她總能收到一些匿名照片。
有許如意下廚,郁修誠溫柔注視的畫面。
有郁修誠小憩,許如意偷偷親吻的畫面。
還有郁修誠從背後抱著許如意,教她打高爾夫的畫面。
向嘉瑩通常掃一眼,再迅速刪除。
這天,她剛忙完畢業設計圖,就匆忙趕赴打工的鞋店。
剛穿好制服站定,就看見許如意挽著郁修誠走進來。
視線在空中交匯,向嘉瑩公式化開口:「兩位,需要什麼?」
許如意眼中閃過一抹晦色,勾起唇角:「有沒有婚鞋?」
郁修誠的臉色有些尷尬,但到底沒說話。
向嘉瑩點頭,神色未變:「有,您看看這邊。」
許如意勾起唇角,假裝苦惱:「哎呀,都挺喜歡的,但讓我試這麼多我嫌煩,我看這位服務員小姐和我的鞋碼似乎差不多,要不你幫我把這些都試一遍吧?」
送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
向嘉瑩站在許如意面前,開始試鞋。
過程中,有位同事過來搭話:「客人,你可真是好眼光,依我看,你們不僅鞋碼一樣,就連身型容貌都有幾分相似呢!」
這人嫉妒向嘉瑩業績好,平素就和她不對付。
她這麼說,就是為了攪黃這單。
許如意臉色一變,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憎惡。
5
片刻後,許如意輕笑出聲:「可惜啊,她穿得再好看,也只是個店員。買主始終是我。」
許如意最終買了一款。
結完帳臨出門時,她說她的戒指丟了。
是郁修誠買給她的限量款,價值不菲。
剛才靠近她的人,只有我。
那位同事迫不及待地想看好戲,跳出來質疑:「向嘉瑩,你就算缺錢也不能做這種事啊!我們店都會因為你受影響。」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拿的?」
她被我問得一噎,訕訕閉嘴。
我看向許如意,聲調冷靜:「調監控吧。」
許如意目光流轉,搖頭:「我可沒那麼多時間慢慢看,把你們店長叫過來,當著我的面搜身吧。」
向嘉瑩清楚,她分明是想羞辱自己。
她回視許如意:「不如直接報警。」
許如意一怔,沒想到向嘉瑩這麼強硬。
她問郁修誠:「阿修,你覺得呢?」
郁修誠默了片刻,開口:「聽你的。」
更衣室里,女店長把向嘉瑩包里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寥寥幾樣,除了畫紙就是書。
她赤身裸體站在一旁,許如意走上前,上下打量,眼神輕蔑。
然後附在她耳邊輕聲說:「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拿什麼和我比?」
向嘉瑩驀地攥緊雙拳。
許如意坐回沙發上,抱著雙臂,像是想到了什麼,「我進你們店之前在門口的噴泉那停留了會兒,該不會掉到噴泉里了吧?」
店長心領神會,推了向嘉瑩一把說:「還不快穿好衣服,去噴泉里幫客人找找。」
噴泉水位並不高,只到她膝蓋。
向嘉瑩在裡面泡著,彎下腰,一點點地摸索。
這會誰都品出來許如意是有意為難,都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
向嘉瑩的手被泡得皺起來。
郁修誠微皺著眉,直到夕陽西下,他忍不住開口:「我看——」
「瞧我這記性,我剛想起來,出來時把戒指放在辦公室抽屜里了。」
許如意瞥了他一眼,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她又輕慢地看向向嘉瑩,「上來吧,你也別覺得委屈,貴重東西不見了我難免心急。我今天會在你們店裡多買兩雙鞋。」
店長趕忙打圓場。
一場鬧劇結束,二人駕車離開。
向嘉瑩濕漉漉地走到店門口,被店長攔住:「剛才那位VIP客人說你話太多,對你很不滿意,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了。」
她來不及整理,拿著被翻成一團亂的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郁修誠的車去而復返。
他降下車窗:「你現在住哪?我送你。」
向嘉瑩充耳不聞,徑直往前走。
郁修誠臉色一沉,下車攔住她,「你別怪如意,她心裡不痛快,難免要發泄一下。何況也沒把你怎麼樣。」
向嘉瑩被堵住去路,語氣嘲諷:「郁修誠,我不需要你來假好心。」
「我們之間以後就是陌路,沒必要,不然被你的如意看到,又要折騰我了。」
郁修誠重重吐出一口氣,手上仍舊沒放。
向嘉瑩也急,更要拿話刺他:「你什麼意思?該不會對我舊情難忘?」
郁修誠果然氣急,捏著我的手腕加重了力道。
過了一會,他強硬開口:「你不說,那就跟我回西山路。」
向嘉瑩奮力掙扎:「你放開!我不去!」
「你給的東西我不稀罕,以後也用不上!」
郁修誠愣住,反問:「用不上?你什麼意思?」
向嘉瑩抿唇不語。
郁修誠臉色微變:「你要離開?」
6
「是,我早就告訴過你。」向嘉瑩眼眶酸澀。
郁修誠的語氣又氣又急:「你要去哪兒?你不像如意習慣了獨立,你都三年沒上班了,離開我真的能活得好?難道要像今天這樣,在店裡對著客人點頭哈腰嗎?」
心口划過一陣刺痛。
郁修誠從來就沒看得起她。
他似乎忘了,當初是他口口聲聲說不想讓向嘉瑩再吃苦,向嘉瑩才選擇辭職的。
其實向嘉瑩的工作能力一向出色,做他秘書時就有不少老闆暗地裡想挖她過去。
結婚後她雖然做了全職太太,可沒有一刻放棄提升自己,她甚至幻想過以後要開一家自己的公司。
可惜如今前路茫茫,也許回去後她就會變成纏綿病榻、時日無多的樣子,但她別無選擇。
也不想在郁修誠面前暴露脆弱。
「放心,我有手有腳,我的專業學得也不錯。我保證,離開你我只會活得更好。」
郁修誠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伸手把向嘉瑩的畫紙從包里抽出來,毫不猶豫地撕了個粉碎。
「是嗎?那你要是畢不了業呢?」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向嘉瑩放下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那是她的畢業設計圖。
為了這張圖,她幾乎廢寢忘食,上面的每一筆都是她的心血。
是她的理想和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執著。
郁修誠怒極反笑,目光森寒地看著她:「你想都別想,哪兒也不許去!」
就在這時,郁修誠的手機響了。
聽著他瞬間溫柔的語氣,向嘉瑩不用猜,也知道是許如意。
「我不忙,當然有空陪你吃飯,我馬上過來。」
向嘉瑩趁機走人,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
不遠處的拐角,許如意坐在車裡目睹了一切。
她的心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向嘉瑩回到家,簡單吃了晚餐後,開始憑著記憶埋首畫圖。
明天就是畢業答辯的日子,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想放棄。
等她再度抬起頭,窗外太陽高照。
趕在最後五分鐘提交完,她長舒了一口氣。
下午向嘉瑩圓滿完成了畢業答辯,獲得了全場最高分。
結束後,導師叫住她:「學校準備派幾個優秀學生去奧芬蘭大學交流學習,我打算推薦你,你願意去嗎?」
奧芬蘭是設計專業的最高學府,全世界設計師的夢想之地。
可是,她已經沒時間了。
向嘉瑩垂下眼:「老師,感謝您的信任,可我不打算繼續深造了。」
導師露出可惜的神色:「為什麼?你前段時間不是還說如果能去一次奧芬蘭就此生無憾了嗎?」
指尖陷進掌心,向嘉瑩輕聲回答:「我打算先去別的城市工作。」
導師嘆了口氣:「好吧,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向嘉瑩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如果她從未進入這個世界就好了。
得到後再失去,遠比一無所有要痛苦得多。
走到門口,手機響起,是個陌生號碼。
向嘉瑩接通。
那頭怪異的機械音響起。
「向小姐,許如意那樣欺負你,你應該很生氣吧?」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我這裡有一張許如意和郁修誠一起過夜的照片,只要你以郁修誠妻子的身份站出來曝光,她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小三。」
7
「不用了。」向嘉瑩果斷拒絕,隨即掛斷電話。
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雖然可惡,但受不了勾引的男人,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但向嘉瑩沒想到,當晚郁修誠和許如意婚外情的消息就上了熱搜。
郁修誠年輕多金,感情生活卻相當神秘,媒體早就想挖點料了。
有知情人士爆料:「郁修誠三年前就隱婚了,我有他和他老婆的照片,根本不是這個許如意。」
照片很明顯是抓拍的,有些糊。
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被西裝革履的郁修誠摟進懷裡,女人羞澀淺笑,而郁修誠眸光溫柔。
一時間,網上對許如意的辱罵層出不窮。
「名校海歸又怎麼樣,還不是當小三勾引人家老公,真下賤。」
「長的就是一副狐媚樣,聽說還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呢,也不知道爸媽怎麼教的。」
「她就是看人家隱婚才這麼肆無忌憚地,心機深沉。」
向嘉瑩的指尖停在那張照片上,有些愣神。
那天是他們結婚登記的日子。
登記前要拍一張印在結婚證上的照片。
由於結婚很倉促,直到那一刻,向嘉瑩都沒有實感,在公眾場合下意識和他保持距離。
因此攝影師看著兩人提議:「二位,可以離得近一些。」
向嘉瑩猶豫之際,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腰。
二人一下子貼近,呼吸間都是郁修誠身上清洌的味道。
他貼在她耳邊低語:「老婆,你今天很漂亮。」
向嘉瑩的手指蜷縮:「郁總。」
「叫我阿修。」
嘭——
門是被人撞開的。
向嘉瑩愕然抬眸。
郁修誠沉著臉,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面前。
他揪住向嘉瑩的衣領,大力將她按到牆上。
單薄的脊背陡然撞上堅硬的牆壁,痛得向嘉瑩皺起眉。
緊接著,一隻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頸。
「向嘉瑩,你該死!」
向嘉瑩眼前發黑,本能地揮舞雙臂。
在她以為就要被他掐死時,郁修誠終於鬆開。
然後,他拿出手機,打開視頻。
視頻里,一個男人跪在地上,顫巍巍地說:「都是向嘉瑩指使我發布這些消息的,照片也是她給我的。」
「她說許如意毀了她的一切,她恨死她了!」
她瞬間明白,這是給她下的套,無論她答不答應,對方都有辦法將髒水潑到她身上。
頸部傳來火辣辣的疼,向嘉瑩張了張嘴,艱難地開口:「不是我,我拒絕了。」
郁修誠用力掐著她的下巴冷笑:「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你以為擺出這副樣子就可以矇混過關嗎?」
「我自認沒有虧待過你,我給你名分和體面,讓你用這張臉當了三年郁太太,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惡毒,你知不知道如意被你害得心悸進了醫院,到現在還沒醒,我告訴你,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償命!」
他的眼神像刀一樣尖利。
「我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娶你。」
說完,他摔門而去。
當晚熱搜的風向就變了。
從不接受採訪的郁修誠破天荒出現在了一檔電視節目中。
他對著鏡頭當眾宣布,自己是單身,隱婚純屬子虛烏有。
「我和如意相戀多年,從前因為誤會而分離,如今再度重逢,我們發覺還愛著對方。請大家祝福我們。」
「至於那張所謂的結婚登記照片,是AI合成的。原圖已經找到。」
8
郁修誠讓人在網上放出向嘉瑩當初在會所打工時的照片。
有一些照片她正在被客人騷擾,拍攝角度卻像在曖昧低語。
一夜之間,向嘉瑩變成了處心積慮博上位的綠茶女。
有人查到了她的手機號和學校信息。
騷擾簡訊和電話像雪花般涌過來。
還有無數人給學校官網留言,要求學校開除她。
有些激動的網友甚至在她家附近徘徊,她只能閉門不出。
沒過多久,她接到學校的通知。
因為最近輿論反響過於強烈,學校決定暫扣她的學位證和畢業證。
向嘉瑩覺得很無力,努力了這麼久,還是落了空。
與此同時,她收到一條許如意發來的信息。
「求婚了。」
醫院的病床上,男人和女人的手十指緊扣,女人手上的鑽戒奪目。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離開那天。
向嘉瑩起得很早,化了個淡妝。
她問系統今天她會怎麼死。
系統支支吾吾不告訴她。
她也就沒再多問。
手機上顯示一條未讀信息,是郁修誠發來的。
「九點準時到。」
向嘉瑩微扯起唇,從前都是她給他發消息,事無巨細地叮囑他。
如今到了領離婚證的時候,郁修誠倒是態度積極。
向嘉瑩下公交時,離九點還有五分鐘。
就在她過馬路時,一輛車失控般地朝她衝過來。
她只感覺到一陣劇痛,接著便被撞飛出去,再重重摔到地上。
那一刻,她痛得五臟六腑攪成一團,渾身的骨頭似乎都碎了。
身邊傳來一陣驚呼。
司機小跑下車過來查看情況,額頭已經冒出冷汗。
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沒想到那鑽心刺骨的痛瞬間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她嘗試著坐起來,竟然毫不費力。
圍觀的人都嚇了一跳。
可看她面色紅潤,四肢活動自如,紛紛睜大了眼睛。
系統在這時出聲:「宿主,因為你攻略失敗,所以死法比較慘。現在不會顯露嚴重的傷口,是時間還沒到。」
「宿主,你還有二十分鐘。」
向嘉瑩心下瞭然,看了眼一臉忐忑的司機,對他說沒關係。
他鬆了一口氣,連忙把向嘉瑩扶起來。
走到民政局門口時,九點過了五分。
郁修誠滿臉不快:「你遲到了,向嘉瑩,到這時候了,你拖拖拉拉的有意思嗎?」
一旁的許如意春光滿面,挽著郁修誠的胳膊。
「女人出門總要準備準備,阿修,你們快點進去辦好,你就自由了。」
郁修誠的眉宇間隱隱浮現躁色,他瞥到向嘉瑩胳膊上的傷口,脫口而出:「胳膊的傷是怎麼回事?」
向嘉瑩這才發現,胳膊上有一道很淺的擦傷。
她語氣平淡:「沒什麼,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聞言,郁修誠的怒氣消減了不少,聲音不由得平緩下來:「沒什麼事吧?」
向嘉瑩並不理會他不痛不癢的關心,只說:「快進去吧,再不進去我怕傷口都要癒合了。」
郁修誠面色冷下來,和她一同進入大廳。
手續辦得很順利,簽完字後,郁修誠對她說:「西山路的房子還有五百萬現金,我會給你。你這幾天就搬過去,免得讓你人覺得我虧待你。」
向嘉瑩聲音平靜:「我不需要,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郁修誠蹙起眉,聲調不由拔高:「你到底要去哪?」
向嘉瑩抬眸看他,扯唇笑了一下,「和你無關吧,前夫。」
郁修誠被嗆,臉色緊繃。
「你不說我就查不到嗎?」
系統提示:宿主,還有一分鐘車禍傷口會顯露,你會因為內臟破裂而死去。」
向嘉瑩不想再和他糾纏,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我要出國。」她說。
「多久?」
「不打算回來了。」她的聲音很淡很輕。
郁修誠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猶豫著開口:「你——」
「阿修,我好開心啊!一會我們去露營好不好?」
走出民政局,許如意迫不及待地湊上前。
郁修誠心不在焉地說好。
轉頭只看見了向嘉瑩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9
走出民政局,向嘉瑩快步向拐角走去。
聽著身後許如意的嬌嗔,她深吸了口氣,抬手抹了抹眼角。
一步。
是會所里不算美好的初遇。
二步。
是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喜歡。
三步。
是新婚夜他說會永遠愛她。
四步。
是她傻傻地信了。
五步。
是她流產回來,簽下那份離婚協議。
六步。
是他為許如意出頭,矢口否認她這個妻子的身份。
七步。
她終於倒了下去。
眼前最後的畫面是路人驚慌失措的臉。
郁修誠上車前,看到了一輛呼嘯而來的救護車。
他遠遠瞧見有很多人圍在牆角,緊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被抬了出來。
臉上蒙著白布。
那一剎那,心突然痛了一下。
他婉拒了許如意的出遊請求,不知怎麼了,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下午,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
「您好,您前妻今早遭遇車禍去世,她似乎只有您一個親人,您看您是否有時間來醫院認領一下遺體?」
郁修誠怔在原地,片刻後竟然輕笑出聲:「你們又在玩什麼把戲?我們都離婚了,用這些手段有意思嗎?你讓向嘉瑩接電話。」
那頭有些無措:「沒有騙您,您親自來看一看就知道了。」
郁修誠沒再說話,啪的一聲掛斷。
剛才那通電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明明上午見向嘉瑩,她還好好的,還跟他說要出國。
出國?對了!
郁修誠靈光一閃,驅車來到向嘉瑩讀研的大學,直奔她導師辦公室。
導師正在辦公桌前翻閱資料,被闖進來的男人嚇了一跳。
那人在他桌前站定,舒了一口氣:「冒昧打擾您,您知道向嘉瑩去了哪個國家嗎?」
導師一愣:「你是?」
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是他前夫。」
導師心下一驚,他想起來了,前陣子不是這位郁總對著電視媒體說向嘉瑩是小三嗎?
郁修誠見他怔愣,語氣急切:「拜託您告訴我。她出國去了哪?」
「出國?她前陣子才拒絕了我的出國邀請。」
說到這,他對郁修誠難免有了些責備。
「郁總,既然你和嘉瑩確實有婚姻關係,為什麼要顛倒黑白呢?你知不知道,她因為這件事承受了大量網暴,還拿不到畢業證和學位證。」
郁修誠的瞳孔猛地一縮。
向嘉瑩對她的專業非常有學習熱情,經常捧著書看到深夜。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完成學業對向嘉瑩有多麼重要。
「她是我帶過最有靈氣的學生,我當時氣急攻心,打電話對她說了很多重話,現在想來,她那時一定很傷心無助吧。郁總,我希望——」
他話還沒說完,郁修誠已經大步跑了出去。
他利落上車,開往向嘉瑩租住的地方。
到她家門前時,正遇上一個中年女人從屋子裡出來。
「向嘉瑩呢?」郁修誠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
女人被他的舉動嚇到,手裡抓著的東西掉了出來。
郁修誠認得,那是向嘉瑩的手機。
他搶先拿起。
女人見狀,不自然地開口:「她今天就退租了,這是我來清理東西撿到的,可不算偷啊!」
郁修誠只聽見了退租兩個字。
他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向嘉瑩到底去了哪?
為什麼要對他撒謊?
為什麼看起來像是要從此消失?
這時,掌心的手機響了。
10
郁修誠按了接通鍵,許如意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向嘉瑩,現在你已經和阿修離婚了,我奉勸你一句,以後不要再去騷擾他!替身就應該有替身的樣子。」
「阿修是我的,你要是敢再耍什麼花招,下次就不是網暴這麼簡單了。」
腦袋「嗡」的一下,他冷聲開口:「你想要怎麼樣?」
許如意倒吸一口涼氣:「阿修,怎麼是你?」
反應過來後,她幾乎是在嘶吼:「一定是那個賤人糾纏你對不對?都離婚了她還賊心不死,你們在哪?我要親自去教訓她!」
郁修誠揉了揉發疼的額角,聲線疲憊,「許如意,別發瘋了,她不在。」
「我發瘋?你們已經離婚了,你接了她的電話我不應該惱嗎?你到底在哪,趕緊給我回來!」
「我有事。」
此刻他只想知道向嘉瑩的下落。
「郁修誠,你很好,我信不信我今天就搬出去!」許如意咬牙切齒。
郁修誠的手機再度響起,還是之前醫院的號碼。
心口一窒,他丟下一句:「隨你。」
開往醫院的路上,郁修誠心神不寧。
剛才他翻了向嘉瑩的手機,竟然發現許如意一直用小號給她發各種信息。
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話語,他只覺得眼前一黑。
他越來越懷疑自己的判斷。
萬一不是向嘉瑩在騙她呢?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車停下時,有工作人員上前迎接他。
「郁總,跟我來吧。」
他神思恍惚,機械地跟在後面。
直到停在太平間門口,經人提醒,他才猛然驚醒。
在踏入之前,工作人員小聲開口:「郁總,向小姐是遭遇嚴重車禍去世的,內臟都被擠壓破碎,顱骨也遭受了極為嚴重的損傷,您如果接受不了可以不看。」
郁修誠只頓了一下,接著便像沒事人一樣走了進去。
裡面的溫度很低,正中央躺著一個人,白布上血跡斑斑。
郁修誠站定,死死地盯著。
良久,他抖著手掀開白布。
向嘉瑩緊閉著眼,只剩半張臉完好,一道巨大的傷痕自上而下貫穿。
郁修誠猛地後退了兩步。
不,向嘉瑩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拿到了豐厚的補償,不是應該瀟灑地去過新生活嗎?
片刻後,他兀自輕笑了一聲。
「向嘉瑩,你在騙我對不對?」
「你想看我為你痛哭流涕,想用這種方法證明我在乎你是不是?」
向嘉瑩靜靜地躺在那裡,再無應答。
郁修誠見過向嘉瑩的很多模樣。
羞澀、堅韌、倔強、清冷,卻唯獨不想要看見她這副樣子。
一滴淚砸在他的手背上。
郁修誠眼尾發紅,艱難開口:「你贏了,我為你流淚了。所以別鬧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室內排風扇嗡嗡的聲音。
工作人員見多了無法接受親人死亡的人,這時也只好輕聲安慰:「郁總,節哀順變。這是向小姐的死亡報告,還有她生前在我們院的入院記錄。」
郁修誠接過,流產手術四個大字讓他的心口狠狠一剜。
「術者自願流產,手術順利,8周胚胎成功取出。」
右上角的日期是一個月前,他記得,那是向嘉瑩簽離婚協議的日子。
那天,向嘉瑩淡淡地看向他,說:「我真的會死。」
這段時間,他每次問,向嘉瑩總是說要離開。
她拒絕了夢寐以求的出國機會。
去民政局之前就退了房。
一切的一切,像是早就預知了自己的死期。
郁修誠驀地睜大眼,心像被人揪住,讓他難以呼吸。
他給秘書打電話:「幫我查今天上午9點左右,民政局門口的監控錄像。」
11
監控很快發到郁修誠手機上。
畫面里,那輛車的衝擊力極大,向嘉瑩來不及反應,就被撞飛了出去。
她單薄的身體像一隻紙蝴蝶,飄起再墜落。
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她的傷勢嚴重。
可不一會兒,她竟然坐了起來,看起來毫髮無傷。
辦完離婚後,他們分道揚鑣。
他死死盯著屏幕里的那道身影。
她好像哭了,步伐逐漸踉蹌,終於在拐角處,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大片大片的血涌了出來。
她孤獨地躺在地上。
郁修誠只覺得五臟六腑攪成一團。
所以,她是硬撐到辦完離婚手續才死的。
他那時做了什麼呢?
他在斥責她的遲到。
郁修誠痛苦地扶住額頭。
向嘉瑩最怕痛,那樣可怖的傷口,她該有多疼啊?
腦海里倏地閃過新婚夜向嘉瑩的玩笑。
「阿修,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你不愛我了,我會死的。」
想到這裡,他往家裡趕。
下車後直奔書房,那是向嘉瑩從前最愛待的地方,那間房裡有監控。
上樓後他迎面撞上許如意。
許如意眉眼委曲:「阿修,你是不要我了嗎?」
郁修誠此刻失了和她糾纏的所有心思,只說:「我要確認些事情,讓開。」
許如意咬唇:「有什麼事比我更重要?」
郁修誠的忍耐已到極限,第一次沖她吼:「我說讓開,你聽不懂嗎!」
許如意淚意盈盈,可郁修誠內心毫無波瀾。
他繞開,進入書房後將門反鎖。
他打開電腦,找到存監控的位置,點開。
向嘉瑩出現在畫面里。
黑夜,向嘉瑩正看著專業書,突然皺眉捂住嘴,來不及出去,對著垃圾桶嘔吐。
吐完後,她面色慘白。
這時,手機來了一通電話。
郁修誠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向嘉瑩,說吧,你要多少才肯跟我離婚?」
向嘉瑩死死握住手機,眼含淚意,卻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不離婚,死也不離。」
郁修誠聽見自己瘋了般地咒罵她。
而她就那麼聽著,眼淚搖搖欲墜,卻不置一詞。
掛斷電話後,她癱坐在椅子裡,忽然對著空氣乞求:「系統,求求你,看在我這麼努力完成任務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也許,也許郁修誠會回心轉意的,這樣我就有時間生下孩子了。」
郁修誠聽不到回答,卻從向嘉瑩頹喪的表情上得知結果。
「孩子是無辜的,我在兩個世界都是孤兒,它是我唯一一個家人了,我想帶它走。」
她的臉上滿是哀求,可眼裡的光終究黯淡下去。
良久,郁修誠聽見她很輕很輕地說:「我後悔愛上郁修誠了,是媽媽對不起你。」
郁修誠啪的一聲合上了電腦。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驀地想起很久以前,兩人在山頂看日出,依偎在一起時,他問她:「和我在一起,你幸福嗎?」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輕笑:「你啊,是我的命中注定。」
郁修誠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了一夜。
直到次日中午,他才走出書房。
許如意坐在客廳沙發里,冷冷地看著他:「我才知道,向嘉瑩死了。怎麼,一個替身而已,也值得你這麼失魂落魄?」
12
許如意披著頭髮,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顯然沒睡好。
郁修誠避開了她的目光,語氣淡然:「你儘快搬出去吧,我給你找地方。」
許如意騰地一下站起來,眼圈瞬間紅了,「你後悔了是不是?」
郁修誠不語。
許如意嘶吼出聲:「你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向嘉瑩已經死了!」
「郁修誠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向嘉瑩只是個心機叵測的替身!」
郁修誠突地抬眸,眼前的人一身真絲睡衣,頭髮和指甲都精心打理過,指間那枚戒指矚目。
即便一夜未眠,長期養護的皮膚依然瑩潤有光澤。
都說向嘉瑩像她,可郁修誠最清楚。
她們的眼睛一點也不一樣。
許如意的眼神常帶著高傲。
而向嘉瑩的,像清澈的湖水。
郁修誠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年初見,他早就注意到角落裡的姑娘偷窺了他很久。
他按兵不動,看著她緊張地挪過來,禮貌地請他試酒,再拙劣地把酒潑到他身上。
看著她驚惶失措的模樣,他默默冷笑。
身邊向來不缺投懷送抱的女人,逢場做戲他一向嫻熟。
可那天,他罕見地發了火。
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因為那張和許如意相似的臉,而是他不希望那雙沁人心脾的眸子,日後變得渾濁不堪。
後來,向嘉瑩跟了他,人前是他最得力的秘書,人後是投懷送抱的金絲雀。
每當看到許如意的新戀情,他難免心情鬱悶,床第間對向嘉瑩百般折磨。
她幾乎百依百順,從不反抗,但那雙眸子裡的光始終澄澈。
之後他們結婚,是他一時衝動的結果。
他從不覺得向嘉瑩配得上他,因此沒把她當作太太,在朋友面前也沒給過她什麼面子。
向嘉瑩不是沒露出過受傷的神色,卻總是淡然處之。
有次他聽到向嘉瑩邊澆花邊安慰自己:「有家有學上,還有健康的身體,已經很好了。老公冷淡就冷淡吧。」
他會給向嘉瑩家用,但向嘉瑩一向花得很少。
唯一一次找他要錢,是為了給得了重病的同窗捐款治病。
「我也生過一場重病,我最清楚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是什麼樣的感受。」
她說話時視線投向虛空,似乎在回憶什麼。
「我沒那麼多錢,你能不能給我五十萬。就算我借你的。」
他忽然覺得有些荒謬。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錢,居然是為了一個同學。
夫妻之間,哪有什麼借不借的。
那時候他就應該明白,向嘉瑩並不是因為他的名聲地位才靠近他的。
當天,許如意被郁修誠安排人「請」走了。
郁修誠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向嘉瑩走得利落乾淨,這幢別墅里關於她的蹤跡盡數消失無蹤。
少了她的東西,他越發覺得屋子空空蕩蕩,不像個家。
他最常待著的地方變成了書房。
如今只能靠從前的監控聊以慰藉。
可看著屏幕里向嘉瑩深夜孤寂的身影,他的心總會一抽一抽地痛。
他突然意識到,曾經心上無數次冒出的短促的痛楚,就是心動。
只是他不想承認而已。
他記得向嘉瑩讀研究生後,整天泡在書房裡,對他的冷淡毫不在意。
他無意間看到過她寫的計劃,畢業後想開一家自己的公司,要做傑出的家居設計師。
那一刻他是恐慌的。
他的金絲雀就快要羽翼豐滿了。
會不會哪一天不要他了?
他放任自己對她越來越惡劣。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重新注視他,不會想著離開。
向嘉瑩死後的三個月,郁修誠在酒吧瘋狂灌酒。
俊逸的臉龐吸引了不少注意,一位紅裙女郎倚在旁邊問他:「先生,晚上有沒有空?」
13
他冷冷地掃過去,對方的眼裡只有欲望。
「滾!」他語氣森寒。
那群兄弟看在眼裡,紛紛開口勸。
「阿修,你這是何必呢?為了一個死人和如意置氣值得嗎?你不知道如意找我們哭過多少回了。」
「我看你是腦子糊塗了。向嘉瑩她不就是一個替身嗎?沒了她,你怎麼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兄弟們不理解。
這些年,他們見慣了郁修誠對向嘉瑩呼來喝去,滿不在乎。
但凡見過向嘉瑩的人都清楚,她能留在郁修誠身邊,靠的就是那張臉。
兩人要結婚的消息一放出,大家都跌破了眼鏡。
可轉念一想,這恰恰說明郁修誠對許如意執念難消。
娶不到正主,也要娶個替身。
許如意回國後,他們在私底下打賭,郁修誠多久會踹了向嘉瑩。
事實證明,向嘉瑩在郁修誠心裡沒一點分量。
許如意第一次和她碰面,擺明了要衝向嘉瑩撒氣,郁修誠半點要阻攔的意思都沒有。
郁修誠愛著誰,在場的人心裡跟明鏡似的。
可如今向嘉瑩死了,郁修誠為什麼又一副痛苦消沉的樣子?
一個替身而已,死了就死了。
郁修誠聽到這些話,抬起頭,滿眼血絲。
他表情狠戾:「誰再說一句,別怪我不講兄弟情義!」
眾人噤聲。
許如意得了信,匆匆趕到
看著郁修誠這副頹喪的樣子,她邊哭邊質問:「阿修,你讓手下把給我的戒指拿回去是什麼意思?你不打算和我結婚了嗎?」
「近期有人在網上散播消息,說你和向嘉瑩隱婚是真的,是不是你做的?」
她哭得那哀婉,眼角通紅,楚楚可憐。
郁修誠想起向嘉瑩。
她喊她阿修的時候太少,以至於他都記不清當時向嘉瑩是什麼表情。
酒精入喉,他說:「是我做的。這是我和你應該還給她的清白。」
「清白?阿修,她已經死了!可我還活著!現在網上都說我是插足你們婚姻的小三,你有為我考慮過嗎?」
郁修誠輕哂:「許如意,她不曾招惹你,可你卻發信息騷擾她,還設計讓她被網暴,我現在做的,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許如意身子一僵。
她從郁修誠眼裡看到的只有冰冷和漠然。
「許如意,我們的事到此為止。」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她心上。
明明她才是郁修誠的白月光。
她一回國,就暗示郁修誠多次,向嘉瑩接近他不單純。
她很清楚,身為攻略者,向嘉瑩絕無可能表明自己的身份。
而這點猜忌,必定能讓他們之間本就脆弱的關係更加岌岌可危。
事情確如她所料,她在攻略任務中占盡優勢。
郁修誠從身到心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完成任務拿到獎金指日可待。
向嘉瑩不過是個愚蠢可憐的替身,不足為懼。
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她不可能失敗。
一定是因為她之前身段太高,郁修誠厭倦了。
她走到郁修誠面前,半蹲下來,把頭枕在郁修誠的膝上,一副乖順的模樣。
「阿修,人死不能復生,我知道你是心情不好才會這樣的。」
「無論如何,你還有我啊?你喜歡溫柔可人的,我也可以啊。我不會再任性了。」
「我也去讀研,我也把工作辭了,在家為你洗手作羹湯好不好?」
郁修誠利落地起身。
他覺得無比諷刺。
許如意現在在做什麼?
學向嘉瑩的模樣來討他的歡心嗎?
她錯了,向嘉瑩是獨一無二的。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郁修誠今晚終於睡了個好覺。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和向嘉瑩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他下班回到家,向嘉瑩正圍著圍裙在廚房忙碌。
他悄悄走到身後,環住她的腰,親昵地說:「老婆辛苦了。」
他笑著醒來。
入目的只有偌大的房間,枕邊的溫度冰冷。
另一邊,向嘉瑩在病床上睜開了眼。
14
「太好了,你可算是醒了!我現在就喊醫生來檢查,看看有沒有車禍後遺症。」
車禍?
向嘉瑩一怔,她不是重病在身,即將死去嗎?
她坐起來,原先重病帶來的氣虛消失不見,只有身上傷口傳來的痛感。
腿上包著厚厚的紗布。
系統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宿主,你的情況有些特殊。你脫離攻略世界後,郁修誠痛不欲生,好感度拉滿,因此我們視為你完成任務,你將獲得一具健康的身體,攻略世界裡獲得的學歷成就都會平移過來。」
向嘉瑩愣了好久,歡喜地流下眼淚。
接下來是漫長的康復期。
也許是系統的緣故,她身上的傷雖不致命,但仍舊需要慢慢養。
尤其是臉上的一道傷痕,護士說送來時深可見骨。
修復手術做了好幾次,癒合期著實痛苦。
起初她時常會做噩夢。
夢到郁修誠因為許如意的高調秀恩愛而傷神,再把怒氣加諸她身上。
夢到郁修誠因為許如意受委屈而掐著她的脖子罵她賤貨。
夢到昏暗的會所里,他朋友起鬨灌她酒,她喝完胃疼吐了一地。
他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嘴裡吐出一聲嗤笑:「裝什麼?」
醒來後,她一頭冷汗,忍不住發抖,卻仍舊覺得慶幸。
她終於不用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從今以後,她會擁有嶄新的人生。
康復期快結束時,學校給她打來電話,讓她去領碩士畢業證和學位證。
領完回去的路上,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身,來人是一位打扮幹練的女士。
她伸出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顧悅心。」
向嘉瑩認得她,顧家是A市豪門圈裡最頂層的存在。
茶室里,二人相對而坐。
顧悅心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向小姐,我很欣賞你的畢業設計,這次來是想邀請你加入我的團隊。」
向嘉瑩一驚,顧悅心的團隊,個個都是頂尖人才,在設計界小有名氣。
顧悅心怎麼會看上初出茅廬的她?
向嘉瑩想了想,試探性問:「為什麼是我?」
顧悅心唇角勾起,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
「我從你的作品裡看到了銳氣和熱愛,很像從前的我。」
她曾經也懷揣著夢想,要在家族企業里大展宏圖。
可一年後,就因為不擅管理,被大哥抓住錯處,從此遠離核心管理層。
「小妹,你不會搞關係,專業能力再強有什麼用?你知道他們背地裡怎麼說你嗎?一個呆頭呆腦的女人。」
她痛定思痛,去國外進修了幾年,回歸後雷厲風行,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家族企業。
如今,她到處網羅設計界的人才。
就是要讓看不起她的人明白,她有這個能力。
向嘉瑩答應了她的請求。
顧悅心團隊裡都是年輕人,氛圍友好,向嘉瑩很快和他們熟絡起來。
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研究上,假期也會經常泡在圖書館或者工作室。
以至於顧悅心和同事們常常在例會時感慨,從沒見過比她更熱愛工作的人了。
向嘉瑩笑笑。
她心裡明白,是因為曾經的她,想要擁有這樣的生活都是奢望。
如今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一定要珍惜每一天。
因為熱愛,所以從不覺得辛苦。
然而,意外總是猝不及防。
不久後,顧悅心去C市考察,半路遇到雪崩失去了消息。
15
沒有顧悅心坐鎮,項目會上,各方人馬吵成一團。
向嘉瑩放下筆,靜靜叉手看著他們。
「吵完了?」
他們突地安靜下來。
緊接著有人站起來質疑:「這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了?」
顧悅心的秘書毫不示弱:「向設計師是顧總親自任命的項目負責人。顧總不在,自然由她全權負責。」
有人不服,小聲嘟囔:「都是花架子,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我表情未變,當作沒聽見:「各部門按順序匯報吧。」
有人站起來晃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宿醉,匆匆忙忙趕來上班,展示的數據更是錯漏百出。
當向嘉瑩準確糾正了敷衍的數據後,依舊有人不服。
向嘉瑩環視一圈,輕輕敲了敲桌面:「下次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可就不是打回去重做這麼簡單了。」
會議後,路過茶水間,她聽見有人議論。
「顧悅心真夠可以的,擺明了要培養那個向嘉瑩上位,全是娘們,咱們顧氏算是要完了。」
「她一個女人,傲什麼?顧悅心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這就是個爛攤子,你看她能威風到什麼時候。」
向嘉瑩沒有停留,對於心存偏見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成果打他們的臉。
向嘉瑩剛走到工位坐下,有人告訴她顧清明要見她。
顧清明就是顧悅心的大哥,兩人向來水火不容。
顧清明約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替她鳴不平。
「向設計師,我觀察你很久了,比起管理項目你應該更喜歡沉浸在設計里。」
「要我說,悅心也是考慮不周,把這麼大個爛攤子留給你,一點也沒把你當個女人。不過這是她一貫的作風,我就和她不同,我——」
向嘉瑩笑笑,打斷他:「顧總覺得女人應該是什麼樣子?大難臨頭各自飛?還是薄情寡義,利益至上?」
顧清明一怔,隨即揚了揚眉:「看來我看錯了人。」
再沒什麼好談。
向嘉瑩買了單,起身離座。
忽然衝上來一堆記者,長槍短炮對著她,一頓猛問。
「向小姐,請問你有和顧總的合作意向嗎?眾所周知,兩位顧總是公開的競爭對手,小顧總死後,你即刻和她大哥見面,是想要轉投他的麾下嗎?」
嘩啦——
攝像機被向嘉瑩推落,砸在地上。
那位記者驚愕地看著她。
「她死了?你親眼看見了?」
向嘉瑩的表情很冷。
那位記者臉上輕一陣白一陣,小聲說:「可你趁她出事,和她哥偷偷見面總是真的。」
和這種人沒必要自證,向嘉瑩直接報警。
臨走前,她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顧清明。
看來他已經坐不住了,所以才想借媒體放出煙幕彈,不論向嘉瑩同意與否,他都能動搖這邊的軍心。
向嘉瑩疲憊地閉了閉眼,這時手機響起。
「向設計師,顧總找到了!現在在C市醫院。」
向嘉瑩買票連夜趕了過去。
顧悅心頭上包著紗布,閉著雙眼,表情平和。
她坐在床邊,想起顧悅心為了自己的事業努力拼搏的樣子,突然落了淚。
「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一道戲謔但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
向嘉瑩驀地抬頭,正對上顧悅心含笑的眸子。
「顧悅心,你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彼此彼此。」
顧悅心很拼,身體稍微恢復就開始處理公司事務。
隨著她的回歸,公司里的暗潮湧動徹底停止。
該清理的人盡數清理。
就在她們忙於C市度假村項目的設計時,消失許久的系統又出現了。
16
「宿主,攻略世界有崩塌的風險,需要您再回去一趟。」
經過系統的解釋,向嘉瑩得知她離開後的種種。
郁修誠已經知道她是攻略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比後悔。
他無心打理事業,整日不是酗酒就是待在家裡看監控,最近更是想盡了各種辦法要來找她,系統擔心再這樣下去要出事。
許如意過得也不好,郁修誠絕口不提和她的婚事,再加上網上的輿論,她被公司解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實不相瞞,許如意也是攻略者,是我們當時見你久未成功才派過去的,沒想到她為了自己任務成功對你用了不恥的手段,我們會給予懲罰。」
向嘉瑩怔住,再度聽到這些名字,她內心沒有半點起伏。
郁修誠遲到的深情在她這裡一文不值。
或許都不是愛,只是得不到的執念罷了。
就像從前一走了之的許如意。
一旦唾手可得,白月光也會變成蚊子血。
至於許如意是什麼身份,也和她無關了。
系統見她不表態,繼續問:「你也不希望他們過來找你吧?」
當然不。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跟這些人扯上半點關係。
向嘉瑩思考再三,決定回到攻略世界。
系統表示這次回去是為了讓郁修誠徹底死心。
向嘉瑩問:「我可以把項目帶過去嗎?你知道的,我現在時間很緊張,不想因為個人原因影響進度。」
系統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將顧氏相應的勢力複製過去,並且表示,她可以把顧悅心帶過去。
向嘉瑩當天就向顧悅心坦誠了一切。
顧悅心瞪大了眸子感嘆:「我就說你怎麼年紀輕輕像是歷經滄桑的樣子,原來是剛歷了情劫啊!」
「這個郁修誠忒不是人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長什麼人模狗樣了。」
她們很快來到攻略世界。
果然如系統所言,這裡和現實世界無縫對接。
C市設計院非常喜歡向嘉瑩的設計,邀請她作為特聘專家常駐項目,還要為她開歡迎酒會。
與此同時,郁家。
秘書敲開門,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
他輕車熟路地走進書房,對地毯上躺著的男人恭敬地說:「郁總,C市設計院和顧氏合作的那個度假村項目,近日要開一場酒會,您之前提過對這個項目感興趣,這次的酒會您看是否參加?」
郁修誠下意識想拒絕,可聽到C市度假村項目,他撐著坐了起來。
他記得這個項目,是因為他曾被其中一張設計圖吸引。
隱匿在森林裡的木質小屋,屋旁種著一棵大槐樹,樹杈上吊著幾盞燈。
溫暖的柔光下,是一張木桌,配了三把竹椅。
那是向嘉瑩曾提到的設計。
那時她絮絮叨叨地說,他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沒想到早已入了腦進了心。
也是她走後,他反覆地看監控,才發現這幢別墅,是她用心裝扮過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麼他之前從未珍惜呢?
自從知道系統的存在後,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怎麼突破系統上了。
他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又親眼看著希望破滅。
他快被這種拉扯折磨瘋了。
有時他也會幻想,向嘉瑩會不會有朝一日回歸。
即便恨他不原諒他也沒關係,他只想見她一面。
「郁總?」
他回過神吩咐:「你安排吧,我去參加。」
17
向嘉瑩和顧悅心提前一天到了C市。
路上顧悅心對向嘉瑩說:「我看了這次受邀名單,郁修誠也在裡面。你做好準備了嗎?」
向嘉瑩有一瞬間的恍然。
她來之前就預想到,系統一定會儘快安排她跟郁修誠碰面。
沒什麼好怕的,她再也不是那個被他把自尊踩在腳底、肆意取笑的向嘉瑩了。
C市自然景觀壯麗,顧悅心拉著她去了里爾木湖。
湖水在陽光的折射下藍得耀眼,她吹著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咔嚓一聲。
顧悅心舉著相機,招呼她多擺幾個姿勢。
她們待到夕陽西下才離開。
臨走前,向嘉瑩向湖邊的樹叢看了一眼。
「怎麼了?」顧悅心問。
「沒事。」
她感覺有人一直在看她。
兩人一起上了車。
等車開遠,郁修誠才從樹影里走出來。
他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車輛駛離的方向。
他不會看錯,真的是向嘉瑩。
向嘉瑩看起來那麼開心,整個人的狀態都是舒展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大聲呼喊她。
但轉念一想,他又不敢了,他怕她會消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於是他躲在暗處,悄悄拍了很多張照片。
每一張里的向嘉瑩,都靈動鮮活。
他按捺住起伏的心緒,把照片給秘書發了過去,吩咐道:「幫我查一查向嘉瑩的行蹤。」
晚宴開始前,他還沒等到確切消息。
C市設計院選了當地最好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作為晚宴舉辦地,足見重視。
會場裡,燈火輝煌,衣香鬢影。
有人同他熱情打招呼:「郁總!」
他微微頷首,和那人寒暄了一番。
穿梭間也聽到有人議論他:「你看,那個人就是郁修誠,他本來是做網際網路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開始涉足我們建築設計領域了。」
還有人在討論今天晚宴的主角。
「你們知道嗎?這次特聘專家是顧氏半年前才招進去的年輕姑娘,度假村項目可是顧氏今年的重點項目,她該不會有什麼後台吧?」
「我問過了,人家沒後台,就是能力強。這次設計連大領導看了都說好,這個姑娘不可小覷。」
「說得這麼玄乎,到底是哪方神聖啊?」
「說是姓向。」
郁修誠的心漏跳一拍。
話音剛落,司儀邀請重要嘉賓入場的聲音響起。
水晶燈閃耀的燈光下,大門緩緩打開。
顧悅心和向嘉瑩穿著晚禮服走入會場。
郁修誠熱切的目光穿過人群,在那個人身上流連。
真的是她。
他看著向嘉瑩款款走上台,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
又看著她接過主持人的話筒,不疾不徐地發表致辭。
「未來一段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裡,希望能和各位同仁通力合作。」
他微微眯起眼,胸口處傳來悶痛。
此刻他才驚覺,向嘉瑩是那麼光彩奪目。
以前他從未帶向嘉瑩出席晚宴,因為不想讓外人覺得他們之間除了工作以外有其他關係。
向嘉瑩曾問他是不是自己表現得不夠好,讓他覺得自己帶不出去。
他被問得煩了,冷臉斥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到現在他都記得,向嘉瑩眼裡的光漸漸消失的樣子。
如今看著自信的她,郁修誠恍然,她本就是蒙塵的珍珠,是他非要將她當成替代品。
「郁總,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一道人聲打斷他的思緒。
18
「郁總,這位是我們的特邀專家,也是這次度假村項目的總設計師,顧氏的向嘉瑩老師。」
向嘉瑩的眸子平淡如水,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就若無其事地轉移。
郁修誠卻不捨得挪開目光,以至於有人想要跟他握手,他都沒發覺。
氣氛一時凝滯。
最後是工作人員過來打圓場,郁修誠被客氣地請走。
身旁負責接待她們的姑娘好奇地問:「向老師,你認識郁總嗎?」
向嘉瑩抿了口酒:「不認識。」
「那他怎麼……」她欲言又止。
「也許是他認錯人了。」向嘉瑩雲淡風輕。
姑娘經此提醒,恍然大悟,興奮開口,「我想起來了,你跟他前妻,還有之前那個網傳的未婚妻都挺像的。男人啊,果然兜兜轉轉還是會被同一款吸引。」
向嘉瑩勾起唇角,笑意很輕,「你說得有道理。」
活動散場時,向嘉瑩毫不意外地在地下停車場看到郁修誠。
他的眼神仿佛黏在她身上。
「嘉瑩。」
向嘉瑩客客氣氣地回:「郁總。」
這聲郁總讓郁修誠心頭一痛,「我都知道了。」
向嘉瑩甚至沒有興趣追問他知道了多少,只是點頭:「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轉身時卻被郁修誠牢牢攥住手腕。
「別走。」
他的聲線發抖,語氣近乎哀求,「你說的都是真的,是我一直不肯相信你。」
「你走之後,我才發現你曾經懷孕,也得知那次網暴事件是許如意一手策劃的,我不會和她結婚了。」
「我最近總是做夢,想像如果我能早點發現自己的心意,對你好一些,是不是……」
向嘉瑩皺起眉,與其在這聽他剖析心路歷程,她還不如回去看資料。
於是沖他笑笑,禮貌卻疏離地打斷:「不好意思,我還有事,郁總可以放手嗎?」
他不肯,追問:「你去哪?」
「她去哪和你無關吧?」顧悅心的聲音幽幽響起。
郁修誠鬆開向嘉瑩的手,站在那,沒有要走的意思。
顧悅心走到向嘉瑩身邊,抱起雙臂,語氣嘲諷:「郁總,這才剛認識,你就要騷擾我的員工嗎?」
郁修誠面色冷淡:「顧總,我和向小姐是舊識,我只是有些話要同她講清楚。」
「談事情需要拉拉扯扯?」顧悅心話裡帶刺,「郁總,擁有的時候不珍惜,現在再來扮深情,連我五歲的侄子都知道這叫犯賤。」
上次聽向嘉瑩原原本本講完她的故事後,顧悅心就打從心底里討厭郁修誠。
郁修誠的臉色瞬間鐵青。
顧悅心卻看得很爽:「向嘉瑩是我朋友,她是個不記仇的傻瓜,我和她不一樣,我這個人心眼很小,傷害我朋友的人,我一定會向他討回來。」
「顧總這是在威脅我?」
「怎麼會?只是郁總如今在做的幾個項目,我這都有涉獵,萬一因為什麼不可抗力拖延,我想郁總也能理解吧。」
郁修誠聞言眉頭皺起,繃著下頜,沉默不語。
向嘉瑩和顧悅心開著車揚長而去。
隔著老遠,還能看到郁修誠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她離去的方向。
車上,顧悅心感嘆:「我如果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怎麼說?」
「我肯定不會看著你為那種渣男傷心,白白葬送五年的大好青春。」
向嘉瑩撲哧一聲笑了,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她很快投身到項目中。
沒想到郁修誠消停了兩天,直接來工地找她。
19
向嘉瑩本想置之不理,可郁修誠不依不饒地跟著她,引得其他人紛紛側目。
工地旁邊的小餐廳里,郁修誠坐在她對面,久久地凝視她。
她確實餓了,吃麵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郁修誠開口,語氣難掩驚訝:「你什麼時候開始吃香菜了?」
向嘉瑩吃麵的動作頓了下,語氣平靜:「以前是因為你不愛吃我才不放的。」
郁修誠心口像被堵住,又悶又痛。
向嘉瑩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就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見她吃完用紙巾擦了嘴,郁修誠才緩緩開口:「車禍的時候,疼嗎?」
向嘉瑩臉上的淡笑消失。
這實在是個荒謬的問題。
她抬眸,語氣滿不在乎:也就一瞬間的事,我都忘了。」
「不過,跟你在一起那五年,受過什麼樣的痛苦,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坦然與郁修誠對視,細數這些年的樁樁件件。
「那次我陪你去你兄弟組織的聚會,恰好你在席間聽到了許如意在國外和男友感情穩定的消息,你整晚憋著一口氣,玩遊戲的時候就拿我撒氣,故意輸,然後讓我幫你喝酒。我提前告訴過你我生理期,你根本不在意,讓我懂事點,少矯情。」
「你跟我提離婚那天,我本打算和你說懷孕的消息的。那段時間你怎麼罵我、冷暴力我,我都沒有想過要放棄這個孩子,因為我是它母親,我捨不得。可我最終還是沒辦法護他。其實簽字的時候,只要你不說讓我去死那麼絕情的話,但凡溫情一些,系統都能為我開個後門。」
「許如意被爆料插足我們的婚姻,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是我一手策劃的,差點為了她掐死我,事後更是不惜撒謊來力證她的清白。」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那時的我一味忍受,痛多了也就麻木了。那場車禍我早有準備,死亡的那一刻我只覺得解脫,也沒感覺有多疼。」
向嘉瑩每說一句,郁修誠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等她說完,一向高傲淡漠的郁修誠,當著她的面,掉了眼淚。
直到此刻,向嘉瑩才明白,自己並沒有真的釋懷那些傷害。
所謂的釋懷,不過是她自己一次次把傷口捂在心裡,流膿生瘡,不見天日。
只有回來,在他面前把這一切盡數發泄,看著他低下高傲的頭顱,懊悔不已,卻只能看著如今熠熠生輝的她,她才感到一陣傷口撕開又重愈的快意。
她突然明白了系統的用意。
「對不起,嘉瑩,是我混蛋,我那時候沒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你走之後,我才清醒,你和許如意不一樣,其實連我都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你動心。我知道許如意的心機深沉,我已經和她沒關係了。那些害得你被網暴的人也都伏法了。」
向嘉瑩驀地笑出聲:「你覺得懲治了許如意和她找的人,你我之間就能和好如初了嗎?」
「郁修誠,我不信你不明白。當初許如意負氣出國,你如果真的足夠愛她,以你的財力,完全可以追過去挽回她。可是你沒有,你在千百種方法裡選擇了最爛的那一種,找替身,傷人傷己。」
「到現在你都不肯承認自己的虛偽,從前你沒那麼愛許如意,後來你也沒那麼愛我,我們都不過是你孤獨寂寞時的調劑,當兩者都出現在你面前時,為了維持你的深情人設,證明你的長情,你選擇了抬高她折辱我。想明白這一點後,我只覺得你毫無魅力可言,令人作嘔。」
他呆坐在椅子上,啞口無言。
沉默了良久,才深深地嘆息:「可是嘉瑩,我是真的愛你。」
20
「從前是我犯渾,做錯了許多事,我不奢求你立刻放下成見,我只求你給我個機會,讓我用餘生好好地愛你、補償你。」
向嘉瑩重重吐出一口氣。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出過軌的男人就像是掉進了廁所的硬幣,不撿可惜,撿了噁心。我覺得還有第三種選擇,那就是用水沖走,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我愛過你,最後輸得一敗塗地,我認。好在結局不壞,我現在能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裡,也有你的一份功勞。這也是你為什麼能見到我的緣由。郁修誠,我不是因為愛你才回來的。」
向嘉瑩說完,不看郁修誠灰敗的臉色,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
「這張卡里有一百萬,算我還你之前借給我錢讓我捐款,加上利息。現在我不欠你什麼了。」
郁修誠盯著那張卡,滿眼蔭翳,片刻後苦笑出聲。
他遲遲沒有動作,向嘉瑩也不再等,將卡放在桌面上起身。
郁修誠突地站起來攔住她的去路,有些語無倫次地開口:「沒關係,我可以等。你遲早會發現我已經改了。你現在缺什麼?經費和投資要嗎?對了,你從前不是想自己開一家公司嗎?我幫你,好不好……」
向嘉瑩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當下心生苦惱,語氣帶著不耐煩。
「不好意思郁總,我現在年薪百萬,還有顧氏的股份和期權。事實證明,即便我三年不上班,離了你我靠著自己的專業能力,活得也不差。」
郁修誠想起過去對向嘉瑩的譏諷,羞愧地低下頭,但固執地不肯放手。
向嘉瑩徹底失去耐心,猛地甩開,頭也不回地離去。
郁修誠站在原地,像一條喪家之犬,滿身落魄。
心裡不斷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們的感情覆水難收。
他走了出去,腳步虛浮。
路過一處裝修工地時,一個不留神,被潑了一身的油漆。
工人連聲向他道歉,意識到自己招惹到了一個大人物。
郁修誠看著自己手工定製的西裝變得面目全非,自嘲地笑了。
此刻的他,多麼像個小丑。
只是任憑他在向嘉瑩面前如何手舞足蹈,用盡渾身解數,也換不來她一個回眸了。
他擺擺手,沒再追究。
那句「我不是因為愛你才回來的」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
後來的一段時間,他不敢出現在向嘉瑩面前。
他怕她一看見他,就露出那種七分淡漠、三分嫌惡的神情。
向嘉瑩工作時特別認真,為了趕進度可以加班到深夜。
有一次向嘉瑩崴了腳,郁修誠幾乎是下意識就沖了出去。
可走了沒兩步,她的同事們已經把她扶了起來。
她忍著疼,還是露出一絲笑。
他莫名想起那個深夜,她和許如意爭執,不慎崴腳。
他明明看見了,卻選擇視而不見。
當他下樓時,發現她不告而別的那一刻,他很慌亂,立刻開車出去找。
接到他後,許如意打電話讓他回去。
他到現在還記得將向嘉瑩趕下車後,從後視鏡看到的,她艱難行走的身影。
那時他就應該去攙扶她、關心她。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了。
這算不算是他自己活該呢?
她愛他的時候,他對她很不好。所以,她不要他了。
郁修誠安靜了一陣子後,許如意找上了向嘉瑩。
21
許如意滿臉憎惡地瞪著向嘉瑩:「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
「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他說什麼都不跟我結婚了!我幾次三番去找他,都被他趕了出來。」
「說來也可笑,從前他對我一往情深,可自你走後,他就跟魔怔了一樣,喝醉了酒一遍遍喊著你的名字,說最愛的是你。」
「向嘉瑩,我不服!你一個替身憑什麼能贏過我?」
向嘉瑩注視著她扭曲的臉龐。
腦海里閃過會所初見。
許如意光鮮亮麗、眾星捧月。
高高在上地讓她給他們兩人倒酒,還要逼著她看他們接吻。
她一句話,就能讓自己被扒光了衣服,只為確認有沒有拿她的珠寶。
時過境遷,竟然也變成現在這般怨婦模樣。
或許執著於要當誰的月光,終會隕落。
因為眼裡看不見星辰大海,只有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向嘉瑩不急也不惱,淡然地說:「放心,我不是來跟你搶攻略任務的。」
許如意一怔:「你都知道了?」
她的情緒瞬間就崩潰了。
「那你是為了什麼?這是系統給我的懲罰對不對?」
「你回來,郁修誠只會對我更加厭棄,一定是你說服了系統,想回來加速我的失敗,等不及要看我的悽慘結局了是不是?」
向嘉瑩在心底嘆息,面上始終淡漠,「許如意,我沒你那麼歹毒的心思。你過得怎麼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成也好敗也罷,和我無關。」
「是你自己把所有的砝碼都加諸一個心思不定的男人身上,願賭服輸,你現在質問我就能讓你成功嗎?」
系統告訴過向嘉瑩,許如意當初是可以選擇攻略對象的,是她自己選了郁修誠。
相比起她,許如意的初始處境要好太多,她本可以走出一條精彩的路。
許如意沉默了許久,突然笑出聲,「向嘉瑩,你得意什麼?」
話音剛落,她已經站起來,高高地揚起手。
一切發生得太快,向嘉瑩躲閃不及。
預想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
視線里落下一片陰影。
「住手!」
郁修誠怒喝出聲,將許如意一推。
許如意踉蹌著後退,倒在座椅旁,腰部撞上了尖銳的邊緣。
她痛呼出聲。
然而郁修誠的眼裡只有向嘉瑩,他握住向嘉瑩的肩,仔細端詳。
「你有沒有事?」
向嘉瑩躲開他的手,搖搖頭。
許如意內心的憤恨達到極點,她顧不得形象,嘶吼出聲:「阿修,你清醒一點,我才是你愛的人,這個女人,她就是個騙子。你忘了嗎?他趁你情傷,處心積慮地接近你。」
攻略者不能向被攻略者主動暴露身份。
許如意不知道郁修誠早已知曉,她不甘心,還想再試試。
誰料郁修誠聽罷,面上寒意更甚,眸子裡的光讓她膽寒。
「她的身份我都知道了。當初就是聽了你的挑撥,我才開始懷疑她。許如意,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耍這些小把戲,輪不到那個系統,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許如意瞪大雙眸,僵在原地。
系統提示任務失敗的聲音響起。
她咬了咬牙,手腳並用地來到郁修誠腳下,抱住他的褲腿哀求:「阿修,我和她是一樣的,你可憐可憐我好不好?你難道能眼睜睜看著我痛苦死去嗎?」
郁修誠看都沒看她一眼,皺起眉後退兩步,語氣冷漠至極。
「這都是你應得的。」
許如意失了全身力氣,癱坐在地。
望著郁修誠和向嘉瑩先後離去的身影,她決定放手一搏。
22
隔天,向嘉瑩來到公司,發現同事們都在看著她指指點點。
她正奇怪,顧悅心發消息過來。
「看熱搜。」
向嘉瑩點開,許如意實名出鏡,發了一條長視頻。
視頻里,她素顏,哭得楚楚可憐,控訴向嘉瑩破壞她和郁修誠的愛情長跑。
為了證明二人的感情,她曬出了許多甜蜜合照和聊天記錄。
向嘉瑩記得,那都是她曾發給過自己的。
底下的評論大部分都是同情力挺她的。
向嘉瑩不禁感嘆,網際網路沒有記憶。
哪怕之前他們的感情糾葛已經鬧出不小的動靜,甚至經歷了反轉,對於吃瓜群眾而言,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笑笑就忘。
向嘉瑩的信息又一次被暴露。
除了網絡上的辱罵,這一次有人堵到單位門口來拉橫幅。
為首的幾個開著手機直播,義憤填膺地喊:「家人們,我現在就在小三單位樓下!看她敢不敢出來!」
有同事坐不住向設計院領導提議:「這次輿論太大了,度假村項目是我們市的形象工程,我建議清除人品敗壞的工作人員。」
顧悅心聽聞消息,在視頻那頭氣到臉色鐵青。
「真是給她臉了!正好今年的公關費沒地方花,我們來好好陪她玩玩!」
向嘉瑩攔住:「這錢花在她身上不值當,放心,我有辦法。」
許如意敢發難,不過是篤定她離開攻略世界後,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可她錯了。
稍晚些時候,向嘉瑩註冊了帳號,發出了一段視頻。
正是許如意來找向嘉瑩時的咖啡館監控。
許如意的跋扈、怨恨一覽無餘,向嘉瑩還貼心地剪輯掉了關於系統的部分。
許如意曾用剪輯過的電話錄音將她打入深淵,如今向嘉瑩如數奉還。
視頻一發出,輿論譁然。
郁修誠很快站出來,曬出了和向嘉瑩的結婚證、離婚證,坦誠自己在婚姻存續期間出軌,近期因為性格不合,和許如意分手,許如意情緒激動才會策劃這一切。
這下情勢分明,許如意是實打實的小三,還因為懷恨在心,倒打一耙。
許如意過往的綠茶事跡全被扒了出來。
網友痛斥兩位渣男賤女。
郁修誠公司受到牽連,股價暴跌。
他完全不在意,當晚給向嘉瑩打電話,「嘉瑩,你還想怎麼出氣都可以。」
向嘉瑩冷笑,她不過是為自己討回公道。
「不用,我只求你別再糾纏我。」
他似乎沒把她的拒絕放在心上。
風波過後,向嘉瑩去單位上班,正遇見郁修誠和他的幾個兄弟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
院長高興地握住郁修誠的手說:「感謝郁總和各位,給度假村項目的贊助。」
等院長離開後,郁修誠和那幾個兄弟追上她。
幾個人圍在她身邊,神情歉疚,齊聲開口:「嫂子好。」
她急忙環顧四周,這副陣仗已經吸引了過路的人。
她按捺住心裡的怒氣,冷下臉:「別了,我算你們哪門子嫂子?你們願意贊助,我代表整個團隊表示感謝,正常的商業合作,誰也不欠誰。」
他們面面相覷,在郁修誠的眼神暗示下,朝向嘉瑩鞠躬道歉。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向嘉瑩再也忍不住,語氣急切,「郁修誠,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郁修誠深深看著她,懇切地說:「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是真心誠意地悔過自新。」
向嘉瑩覺得有些無力,將他拉到僻靜處。
「我們談談。」
23
「郁修誠,你的悔過和傷心我相信都是真的。」
郁修誠的雙眼一亮。
他心想,嘉瑩的心最軟,只要他再努力一些,她一定能夠看到他的改變,說不定就能回心轉意。
於是他急不可耐地接話:「比起對你的傷害,我做得還不夠,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心裡只有你。」
向嘉瑩笑了笑,話鋒一轉,「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不在意你的心裡有誰了。」
郁修誠怔住,眸底顯出受傷的神色。
向嘉瑩沒看他,接著說:「我這次回來確實是因為你。」
聞言郁修誠心底浮現一絲希望。
可下一秒,向嘉瑩平靜的話語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系統察覺到你的狀態不對,讓我回來和你說清楚,這就是我回來的原因。」
「嘉瑩……」郁修誠囁嚅。
向嘉瑩依舊沒看他,眸光落在虛空一點,半是感嘆半是回憶。
「你知道我死前的那一刻在想什麼嗎?我在想,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怎麼能奢望一個把我當替身的男人真心待我呢?」
「我們的感情就像無根之木,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不論再如何努力灌溉,終究無法開花結果。」
「所以即便沒有流產、沒有羞辱,從你一時意氣和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註定會分離。」
郁修誠的臉色瞬間灰敗。
向嘉瑩的每一句話,都像在他的心上凌遲。
他痛得無法呼吸,艱澀開口:「嘉瑩,不要再說了。」
向嘉瑩默了片刻,終於看著他的眼睛說:「今天這種事情,請你不要再做了。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如果再糾纏就是騷擾了。還有,你和許如意的感情問題,我希望不要再殃及我。」
說完她抬腳欲走。
「等等。」郁修誠深吸一口氣。
「如果當初,我不把你當替身,尊重你,全心全意地愛你,我們現在應該是幸福的三口之家了吧?」
向嘉瑩幾乎沒有猶豫:「郁修誠,人生沒有如果,還有,別再自欺欺人。即便沒有許如意也會有王如意、張如意,說到底,是你沒那麼愛。好在我也醒悟,不愛了,我們扯平。」
這次郁修誠沒有再叫住她。
回去的時候,郁修誠的那群兄弟還未離開。
一個個西裝革履的站在那裡,看向嘉瑩的眼神帶著明顯地討好。
她露出一個笑:「還記得嗎?當初你們談笑間說我連許如意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正好今天你們都在,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來參觀一下?看看我是怎麼推進項目的。」
陽光下,向嘉瑩的眼神炯炯,那群貴公子紛紛低下頭。
郁修誠慢慢走了過來,眼睫輕顫,欲言又止。
向嘉瑩坦然和他對視,毫不躲閃,早已不是從前謙卑隱忍的姿態。
郁修誠在一瞬間恍然,向嘉瑩已經生出翅膀,要飛往更廣闊的天地了。
郁修誠帶著一眾兄弟狼狽離開。
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語。
有一個人終究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向郁修誠提議:「阿修,我看算了吧。」
其他兄弟紛紛附和:「嫂子和從前太不一樣了,我看她是鐵了心地要開始新生活了。」
「是啊,聽說她事業做得很不錯,成為有名的設計師指日可待。」
「說真的,到那時,想和她交朋友的人估計能從這排到法國。」
「閉嘴!」郁修誠大吼。
眾人噤聲。
就連他們都看出來向嘉瑩對曾經再無留戀,何況是他?
郁修誠痛苦地扶住額頭。
24
向嘉瑩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郁修誠。
度假村項目一階段順利完工。
慶祝儀式當天,來了很多人,郁修誠也在其中。
向嘉瑩只和他打了個招呼,再沒說其他話。
剪完彩,她和各路人寒暄了一陣,就躲到角落裡圖個清靜。
顧悅心找過來,和她閒聊了兩句,突然面色蒼白,呼吸急促。
「我,我大概是中暑了。」
向嘉瑩想起自己車裡還有中暑藥,扶顧悅心坐下,立刻趕往停車場。
她在車裡翻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心急如焚。
這時,車窗被人敲響。
她抬眸便看見郁修誠站在車外,手裡拿著的正是治中暑的藥。
她趕忙下車,接過,向他道謝,就要奔回會場。
郁修誠緊隨其後。
就在這時,一輛車朝他們直直地衝過來。
向嘉瑩定睛一看,駕駛座上的人是許如意!
許如意任務失敗後,想要給向嘉瑩潑髒水未果,還被郁修誠打臉。
這次的輿論比之前的影響都大,她的名聲徹底毀了,討伐她的人源源不斷。
系統告訴她,她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並且作為她攻略失敗和之前違反規則的懲罰,她的死法會很悽慘。
她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噩夢不斷。
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
憑什麼向嘉瑩現在能這麼風光?而她,明明比向嘉瑩做得更好更努力,卻只能默默死去?
她在電視上看到度假村要舉辦儀式的消息,一早就來到停車場觀察,準備找個機會混進去,給向嘉瑩一個教訓。
沒想到居然發現郁修誠和向嘉瑩在這種地方舉止親密。
瞬間嫉妒和不甘席捲了她,她猛踩油門朝他們撞去。
電光石火間,郁修誠大力將向嘉瑩推開,自己被許如意逼到牆角。
車頭撞碎骨骼的聲音分外清晰。
郁修誠痛得大喊出聲。
許如意已經癲狂,面目猙獰地倒車,準備朝向嘉瑩的方向駛來。
「跑!快跑!嘉瑩!」郁修誠用盡全身力氣吼著。
所幸這時警察趕到,逼停了許如意。
她被控制住的時候,還在不停地咒罵。
「為什麼你們沒死啊?」
「都是你們害我變成這樣的!」
「向嘉瑩,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郁修誠臉上毫無血色,有氣無力地斥責:「許如意,不想在監獄裡難熬,就給我閉嘴!」
許如意雙眼通紅,看向下半身已被鮮血浸潤的郁修誠,仰天大笑。
她臉上的肌肉顫動著:「郁修誠,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現在居然為了一個替身拋棄我。這是你的報應!」
郁修誠被送進醫院,立刻進行了手術。
向嘉瑩跟著去了,他的兄弟們也很快趕到。
等待的過程中,她問了顧悅心情況,好在她沒什麼事。
手術半途時,她接到設計院電話,需要立刻趕回去。
向嘉瑩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郁修誠最終保住命,雙腿落下終身殘疾,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知道這個消息時,表現得很平靜。
以至於他的兄弟們都懷疑他是不是把腦袋撞壞了。
有人提議要把這事告訴向嘉瑩,被郁修誠嚴詞拒絕。
「我腿的事情,你們誰也不許告訴她,不然兄弟沒得做!」
他是心甘情願救她的,況且許如意這麼瘋狂,歸根到底責任在他,事到如今,他並不想用這種方式讓向嘉瑩留在她身邊。
因為那不會是愛。
「阿修,不告訴她可以,但我們打個電話讓她來看看你總沒問題吧?」
郁修誠沒說話。
向嘉瑩接到電話後,趁午休時間去了一趟醫院。
病房裡很安靜,郁修誠靠在枕頭上小憩,整個人蒼白脆弱。
他聽到關門聲,睜開眼。
「你來了。」
向嘉瑩「嗯」了一聲。
「給你帶了雞湯,趁熱喝。」
郁修誠掙扎著要坐起來,向嘉瑩扶住他。
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向嘉瑩坐下來打開保溫桶,一口一口地餵他。
郁修誠笑了笑:「真好,還能喝到你熬的雞湯。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高燒不退,用了各種方法都不見效,你急壞了,不眠不休地給我降溫,後來燒終於退了,你問我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說的就是雞湯。」
「現在想想我那時挺任性的,你已經很累了,我還不知道心疼你。」
向嘉瑩聞言,伸出去的勺子在半空中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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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誠,你現在說這個挺不合時宜的,那時我甘願付出是因為我愛你,可現在,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來是出於對你救我的感謝,僅此而已。」
郁修誠眸光一暗,喉頭泛起苦澀,「我都知道。我只是奢望你對我還有一點點心疼。」
向嘉瑩沒說話,繼續餵他雞湯。
室內一片沉默,一碗雞湯很快見了底。
「什麼時候走?」郁修誠盯著她的臉問。
向嘉瑩怔了怔。
這幾天她也有些焦躁,不知道這個任務什麼時候算結束。
她思索片刻說:「我想應該很快了。」
郁修誠又問:「能不能晚一點再走?」
向嘉瑩反問:「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分別嗎?」
郁修誠的眸光定在她柔婉的眉眼間,不捨得移開。
半晌,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向嘉瑩和他再沒什麼好說,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
病房外的走廊,郁修誠的兄弟們一直在偷聽。
此時他們攔住向嘉瑩,語氣不忿:「你也太絕情了吧?你知不知道阿修都為你做了什麼?」
「知道啊。」
向嘉瑩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是讓我去飯局上供你們羞辱取笑?是還沒離婚就著急把我趕出家門?還是為了給許如意清白向媒體公布我是小三,潑我髒水,讓我差點畢不了業?」
一群人臉色大變,啞口無言。
等向嘉瑩離開後,他們才小心推開郁修誠的病房門。
郁修誠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著窗外的樹影發呆,無知無覺。
只是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爍。
向嘉瑩回去的路上,系統再次出現。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可選擇時間脫離攻略世界。」
向嘉瑩想了想回:「就明天吧,我和顧悅心同一架航班回去。」
等飛機落地,她也會從攻略世界回到現實世界。
臨行前,短暫共事過的同事、領導們都來送向嘉瑩。
突然有個快遞員拿著一個包裹走到向嘉瑩面前。
「這裡有您的一份快遞。」
向嘉瑩端詳了一番,沒寫寄件人。
她有些疑惑,誰會在她走前寄快遞?
登機後,身邊的顧悅心早早戴上眼罩熟睡,她才把那個神秘包裹打開。
是一本相冊。
打開全是她,只是像素似乎都不夠清晰,看起來是用非相機拍的。
她一頁頁翻過去。
有她坐在沙發上看劇開懷大笑的樣子。
有她蹲在花園裡種花溫柔淺笑的樣子。
還有她指著某人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
所有的照片裡,她都在笑。
每一張,都只有她,沒有任何其他人。
她瞬間明白過來,這是郁家監控拍到的畫面。
最後一頁附著一張紙條,筆跡遒勁,寫著:願你想起從前,只有歡笑,沒有淚水,也沒有我。
向嘉瑩合上相冊,望著舷窗外的雲海,突然想起看過的一段話。
說人在旅途中最容易熟睡,因為內心清楚地知道,自己總會有確切的目的地。
人生前路茫茫,能明確下一站去哪,已是極幸運的事。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既然已經足夠好運,就該全力以赴,不要讓舊人舊事成為負累。
下機時,她把那本相冊扔進了垃圾桶。
需要靠回憶過活的人,不是她。
永遠都不會是。
攻略世界裡,隨著向嘉瑩的消失,她回來後的一切痕跡都被抹去。
除了郁修誠,其他人都沒有向嘉瑩死而復生的這段記憶。
相熟的人只記得郁修誠為了許如意和向嘉瑩離婚,結果向嘉瑩在離婚當天出車禍意外身亡。
郁修誠傷心不已,幡然醒悟,和許如意不了了之。
許如意自甘墮落,做了違法犯罪的事,被關進監獄。
在監獄裡吃飯時,被卡住喉嚨,窒息而亡。
郁修誠一覺醒來,腿神奇地恢復。
一改從前的浪蕩作風,他搖身一變成了工作狂,幾乎和從前的兄弟們斷了聯繫。
大家都找不到他,相約去他家裡看看。
卻發現他家裡有一面牆,滿牆都是向嘉瑩的照片。
郁修誠見了他們,面色未變,只是始終淡漠,像個遊魂。
兄弟們覺得郁修誠不能這樣下去,在向嘉瑩去世一周年後,千挑萬選給郁修誠找了個很像向嘉瑩的姑娘。
當那姑娘出現在郁修誠面前,抬眼怯怯地看著他時,郁修誠發了好大的火。
他紅著眼,把在場的兄弟都揍了一遍。
直到他打累了,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回到別墅,滿室孤寂。
他不可抑制地痛哭出聲。
愛是那麼短,遺忘卻那麼長。
此後,任何公眾場合,他再未提到過向嘉瑩。
兄弟們卻都明白,越是諱莫如深,越說明刻骨銘心。
郁修誠的身體很快透支,一次昏迷後,他被診斷出胃癌晚期。
死之前的那段時間,他找人給自己建了一座小木屋。
和向嘉瑩的設計圖一模一樣。
某天,他躺在大槐樹下的搖椅上,望著滿天星空,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