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番外圓滿篇（六）

  晨曦破曉，天際泛藍，整個皇城一片喜慶與熱鬧。

  轉眼便到了凌雪出嫁之日，宮門前，一列盛大的儀仗隊已經整裝待發。此次聯姻，皇帝特派一千御林軍全程護送，除此之外，夜北承也派了一千親衛軍陪同。

  今日，萬人空巷，眾人都簇擁在了街道兩旁，爭先恐後地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婚禮。

  數十里的紅妝，從街頭排到了街尾，沿途的樹上皆繫上了無數條紅綢帶，寬闊的街道更是鋪滿了數不盡的花瓣，入眼處，一片紅艷艷的喜慶華麗。

  與此同時，北狼國派來的迎親隊伍也準時抵達城門，他們身著異域服飾，騎著高頭大馬，氣勢磅礴，身後跟著的雪狼更是威武霸氣，讓圍觀的百姓無不畏懼膽顫。

  彼時，身著華麗喜服的少女蓮步輕移，在侍女的牽引下，一步步越過門欄，走下台階。

  那嫁衣如火，裙擺在微風中搖曳，每走一步，便濺起無數花瓣。

  花香浸潤在空氣中，揮發迷人的芳香，街道兩旁的人們紛紛駐足觀看，無不驚嘆新娘的美麗與氣質。

  凌雪也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登上馬車。

  前來接親的馬車裝飾得金碧輝煌，宛如一座行走的宮殿，周身鑲嵌著瑪瑙寶石，華貴無比。凌雪坐在馬車內，透過窗簾的縫隙，望著馬車外的眾人，心中五味雜陳。

  她望著自己的至親，終是忍不住與他們揮手道別，心中的不舍終究是藏不住，化作一滴滴眼淚從臉頰滑落。

  林霜兒雖是笑著的，可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涌，她知道，這一去，山高路遠，前路如何，皆看凌雪自己的造化，她這個做母親的，終究不能一直陪著她。

  可看著她離自己遠去，林霜兒心裡還是十分不舍，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一塊心頭肉。

  隨行的樂師們奏響了悠揚的樂曲，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也在此刻響起。

  馬車緩緩駛動，凌雪用力地沖眾人揮了揮手，大聲地道：「爹，娘，哥哥，嫂嫂，你們保重身體，都要好好的。」

  夜北承對她揮手示意，林霜兒則大聲回應著她：「記得給我們寫信回來。」

  「好，一定會寫信回來的……」

  「爹爹，你們要照顧好娘親……」

  馬車越走越遠，最終駛出了城門，凌雪聲音也被淹沒在了鞭炮聲中。

  馬車外，馬蹄聲整齊有序，凌雪忍不住掀開帘子往城門的方向看去，她一眼便瞧見了城門上站著的幾個人影，那是她的至親在目送著她。

  直至那幾道人影漸漸變成了幾個黑點，最後再也看不見了，她方才不舍地將目光收了回來。

  「郡主，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猛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凌雪回眸一看，便見一張俊朗剛毅的臉龐倏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凌雪驚訝道：「墨邪，你怎麼在這？」

  墨邪一襲窄身錦衣，正騎著高頭駿馬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馬車外。

  墨邪沉聲道：「屬下奉王爺之命，護送郡主和親。」

  凌雪看著他身上穿著的飛魚服，笑道：「錦衣衛指揮使，墨大人這是升官了？」

  墨邪勾了勾唇，道：「托郡主的福，王爺給屬下安了一份不錯的差事。」

  凌雪欣慰道：「墨大人能力過人，這是你自己爭取得來的。」

  墨邪垂眸，輕笑兩聲，目光卻忍不住落在她臉上。

  彼此距離很近，他清晰地看見她的容貌，那艷烈的紅妝襯得她雙眸透亮，頭上的流蘇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這樣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奪目。

  他的目光只敢停留片刻便不著痕跡地移開。

  他不敢再奢求太多，能護她一程，此生已是無憾。

  凌雪沿途欣賞著城外的風景，墨邪便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馬車旁。

  此行路途遙遠，抵達北狼國最少也要十日，凌雪無聊時便與墨邪說說話，時間倒也不是很難熬。

  出城百里外，隊伍卻忽然停了下來，原是不知從何處冒出的一個女子擋住了眾人去路。

  女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瘋瘋癲癲，在隊伍里橫衝直撞。

  兩國聯姻，護送途中可容不得出任何岔子，隨行的侍衛正要將女子就地斬殺，不料女子卻大聲叫著郡主的名諱，聲稱是她的貼身侍女。

  侍衛聞言，便不敢再擅自做主，只將女子押送到凌雪馬車前。

  「郡主，這姑娘口口聲聲說是與您走失的侍女，不知郡主可否認得此人？」

  不等凌雪說話，女子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地道：「郡主，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背叛郡主，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奴婢吧。」

  「奴婢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馬車內，凌雪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緩緩掀開了轎簾，見地上跪著的一個女子，蓬頭垢面不說，渾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然，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初背棄她的阿蓮！

  當初阿蓮背主求榮，先去與魏旭忠同流合污，後又使盡手段做了徐閣老的妻妾，不過，善惡終有報，魏府被滿門被滅，徐府也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她原以為，阿蓮早就已經死了，不想她竟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如今還落得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不過，當初她嫁入徐府時，早就有了身孕，可如今卻見她腹部平坦，儼然不像是有孕在身之人。

  凌雪不禁微微詫異：「你的孩子呢？」

  仿佛沒料到凌雪會這麼問，她也想不到凌雪會知道她曾懷有身孕一事，只是提到孩子，阿蓮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可隨即便煙消雲散了。

  「回郡主，孩子……孩子早產，早就死了……」

  當初她聽信謠言，胡亂服用湯藥，最終導致胎死腹中。徐府被滅，若不是她假死逃過一劫，後又裝瘋賣傻，扮做乞丐逃出城外，只怕她早已成了一抹孤魂……

  在城外流浪的這段時日，她食不果腹，顛沛流離，還時常遭受其他乞丐的欺辱，可謂是吃盡了苦頭……

  這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體會。

  事到如今，她方才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早知今日會落得如此慘狀，當初她便不會生出非分之想，若安心留在夜凌雪身旁，她定然是衣食無憂。

  阿蓮悔不當初地道：「奴婢對不起郡主，奴婢已經知道錯了，郡主若能收留奴婢，奴婢願意隨郡主前往北狼國，此生願為郡主當牛做馬，無怨無悔……」

  她心知夜凌雪心地善良，否則當初也不會費盡心思救了她。

  如今她態度誠懇，想她也一定會如當初一樣，不計前嫌接納自己……

  這是她唯一一次機會，哪怕豁出命去，她也要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否則，無路可走的她只有死路一條。

  凌雪冷眼看著她，眼裡的情緒意味不明。

  阿蓮知道，她一定是在責怪自己當初背叛她，還害死了玉珠，想到這，阿蓮便將一切罪責都推給了魏旭忠：「當初奴婢也是受魏旭忠逼迫，玉珠姐姐的死，奴婢一直心懷愧疚，這段時間，奴婢心中飽受折磨，幾乎夜不能寐。」

  「郡主仁慈，奴婢一直感念郡主恩情，只希望郡主再給奴婢一次機會，讓奴婢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凌雪抬眼瞧了瞧天色，語氣淡淡地道：「這天是越來越冷了，不久便要入冬了。」

  阿蓮也附和道：「是啊，天氣越來越冷了，奴婢這段時間食不果腹，居無定所，郡主若不肯收留奴婢，奴婢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凌雪垂眸看著她，嘴角卻勾起一絲嘲諷，她道：「你倒是苟延殘喘到了現在，可玉珠卻永遠死在了那個陰暗的地牢里。」

  阿蓮聞言，臉色當即一變。

  凌雪冷笑道：「你當真以為我心地善良，會對你既往不咎，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阿蓮跪在地上，將頭垂得很低，心裡卻慌亂如麻。

  「今日是郡主大喜之日，奴婢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報答郡主的恩情，也算是為當初的錯誤贖罪……」

  她想，大喜之日，即便夜凌雪不願原諒自己，她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殺了她吧？

  「奴婢如今一介孤女，無依無靠，不會對郡主有任何危險，還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諒奴婢之過。」

  凌雪忍不住失笑。

  這個阿蓮，當真是一點沒變，可她早已不是當初的自己，更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掉下去兩次。

  「善良有尺，退讓有度，阿蓮，你這樣的人，就該活在陰溝里，亦或是死在那個荒郊野外！」

  說罷，凌雪放下了帘子，示意隊伍繼續前行。

  阿蓮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般態度，她踉蹌著起身，跟在馬車外，哭得十分悽慘，很難讓人不對她產生同情之心。

  侍衛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回頭詢問墨邪的意思。

  墨邪道：「此女子心術不正，驚擾郡主儀仗，拖下去，亂棍打死！」

  凌雪聞言，無動於衷。

  命令一下，便有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將胡攪蠻纏的阿蓮粗暴地拽了下去。

  為了不影響隊伍前行，幾個侍衛將阿蓮拖至一處荒地，亂棍打死，屍體也就隨意扔在了那荒野之地，等到夜色降臨，自有野獸將她的屍體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