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他別無選擇……

  時間一點點流逝，靜謐的寢宮內唯有燭台上的燈火在跳動。

  爐內的炭火發出滋滋的聲音，有小的火星跳動。

  凌雪靜靜地躺在榻上，炭火驅散了殿內的寒氣，燭火映照在她臉上，蒼白的面容漸漸顯出了幾分血色。

  「不是說她快要醒了嗎？」

  「都三日了，她怎麼還未醒？」

  聶君珩的視線始終凝在凌雪身上，一刻也不曾移開。

  老太醫如往常一樣，每隔半個時辰為她診脈，這一次的脈象遠比三日前跳動有力。

  老太醫篤定地道：「殿下莫急，姑娘的脈象已經平穩，身體已無大礙，老臣讓人再熬些調理氣血的湯藥送來，不出一日她便會醒過來了。」

  「好，好！讓人馬上煎藥送來！」聶君珩大喜過望，疲憊不堪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老太醫道：「殿下傷勢未愈，這幾日又未曾睡個好覺，如此下去，只怕身體吃不消。」

  「這位姑娘既已無大礙，殿下也該顧著自己。」

  聶君珩道：「無礙，你只管照顧好她。我的傷，我自有分寸！」

  老太醫欲言又止，沉思片刻還是道：「殿外的大臣們已跪拜多時了……」

  「他們既願意跪，那便讓他們繼續跪著吧。」

  「這……」老太醫看了看殿外，一時間左右為難。

  老太醫原也不想提這一嘴，可奈何如今局勢險峻，中原大軍步步壓境，殿外的文武百官早已跪拜多時，只盼望著如今這位新主能繼承王位，統領大局！

  結果這位新主倒好，一心全系在這位姑娘身上，根本不顧江山社稷！那日若非將這姑娘從鬼門關救回來，只怕這位主兒，早已將皇城攪得天翻地覆！

  如今若要破這局勢，恐怕也得等這位姑娘醒來才是！

  正這般想著，一聲輕咳忽然從帳內傳出。

  榻上的女子眼睫輕顫，雙眸緩緩睜開……

  聶君珩聽見動靜，急不可耐地掀開帳簾，見她果真醒了過來，他竟一時愣在原地，只覺得呼吸都難以穩住。

  凌雪抬眸看著他，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這一覺，她好似昏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中也聽見過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悲戚。像是從世界的另一端傳來，如鏡中水月，不可觸及。

  其實，那日她選擇用這般極端的方式破解此局，她心中亦無十全的把握。

  生死劫是真，可生死她亦無法預料。

  其實，那一刻，她也是怕的，她怕極了。

  她怕聶君珩永遠也想不起她來，怕自己還未來得及告別就死了，怕再也看不見爹娘和哥哥……

  可現在看著他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悔恨，小心翼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凌雪便什麼也不怕了。

  「你現在可想起什麼了？」凌雪輕輕扯了扯唇，語氣中竟無半點責怪。

  聶君珩輕輕點了點頭。

  凌雪欣慰地笑了笑。

  「我說過不會騙你的……」她語氣溫和地道：「我同你說過的，生死劫可解。」

  「你看，我現在不是活過來了嗎？」

  她聲音很小，像枯葉被微風吹起，又慢慢掉落在地面，輕得讓人聽不真切。

  聶君珩什麼也沒說，他緩緩靠近，輕輕抬手，溫柔地繞過她的發梢，隨後將她帶入一個溫柔至極的懷抱。

  「對不起。」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像一隻流浪許久找不到歸宿的孤獸，在瘋狂的尋求安慰。

  「不會再有下次了。」他聲線很不穩，像是隨時都要碎裂開去，也唯有此刻抱著凌雪，他方才感受到自己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若非遇見凌雪，他這一生都將活在一灘淤泥里！

  是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自己！將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贈予他！

  可他卻未曾好好保護她！甚至將她置於險境，讓她險些喪命……

  這世間若有比死更殘忍的刑罰，大抵就是失去她了……

  還好，還好她還在……

  聶君珩喉嚨像是卡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他努力吞咽，換來的卻是刀割般難受。

  「殿下……」老太醫見凌雪醒來，霎時喜不自禁。

  「這位姑娘傷勢已無大礙，殿下便讓老臣為殿下換藥吧。」

  凌雪聞言，倏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準確無誤地搭上了他的脈。

  他內息紊亂，經脈受損，顯然是有重傷在身。

  「你受了重傷？」

  聶君珩不著痕跡地將手抽了回來，語氣如常地道：「無礙，只是小傷。」

  這時，一旁的老太醫便見縫插針地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殿下胸口被利器刺穿，所幸那利器偏移了一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讓我看看傷勢。」說著，凌雪就要剝開他的衣服查看傷勢。

  聶君珩及時捉住她的手，不願她為自己憂心，便輕輕搖頭道：「真的沒事。」

  凌雪不聽，執意要查看他的傷勢，他無可奈何，只得由著她去。

  衣服解開後，凌雪垂眼一看，見那胸口處包裹的紗布早已浸出了血色，傷口更是觸目驚心。

  凌雪轉頭看向老太醫，凝眉道：「今日沒有換藥嗎？這偌大的北狼國，難不成連上好的金瘡藥都沒有嗎？」

  老太醫只覺得委屈，怯怯地道：「姑娘有所不知，老臣也想給殿下換藥，可殿下實在不願，老臣也別無他法。」

  「不願？」凌雪怔了怔，不解地看著聶君珩道：「你為何不願換藥？你知不知道，若不及時換藥你會死的！」

  「我知道。」聶君珩對上她焦急的模樣，道：「我在等著你為我親自換藥。」

  凌雪道：「你怎這般任性！」她帶著氣性道：「若我醒不過來呢？你知不知道，這生死劫並非萬無一失……」

  「我知道！」聶君珩伸手去拭她的眼角，低聲道：「若你醒不過來，我便隨你一起死！」

  他的手指溫潤，若有若無地貼在她的臉頰，她眯著眼試圖看清他，眼淚卻一點點模糊了視線。

  「罷了。」聶君珩輕笑道：「你傷勢未愈，我怎捨得你操勞。」說著，他便轉頭對一旁的老太醫道：「替我換藥吧！順便，讓諸位大臣別在外跪著了，讓他們去朝堂等候吧。」

  與此同時，另一邊。

  夜北承率領大軍如同一把鋒利的刀，一步步切割著敵軍的防線！

  北狼國群龍無首，內憂外患，在夜北承的步步緊逼下，北狼國士氣低落，屢戰屢敗。

  而夜北承並不急於追擊，而是穩紮穩打，一點點瓦解敵方防線，讓敵軍再無翻身之地！

  朝堂之上，眾臣們惶恐又無措。

  昔日威嚴震懾的王位如今無人敢坐，整個北狼國即將陷入亡國之危！

  這時，聶君珩在侍從的引領下步入殿堂。

  朝堂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聶君珩剛站上台階，所有人便不約而同地彎下腰，行起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整個殿堂瞬間迴蕩著衣衫摩挲與膝蓋觸地的聲響。

  「請殿下繼承王位，拯救北狼國於水火！」

  異口同聲的聲音久久迴蕩在大殿，眾人聲音顫抖卻堅定。

  聶君珩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俯視著下方跪拜的群臣，眼底一片冷色。

  這王位，他向來就不稀罕！

  可如今，他好似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