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終焉

  昔日的街道已經成了廢墟。

  無數的生命淪為了樹根的養料。

  那一天，所有人都不會忘記的一天。

  8月5日。

  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全世界出現的四百五十道裂隙瞬間被激活，而第一時間從裡面出來的不是怪物。

  而是樹根。

  這些樹根沖毀了城市，占據了街道，盤旋糾結，讓所有鋼鐵之都淪為了一片讓人窒息與絕望的場景。

  人類的武器無法摧毀這些粗壯的樹根。

  而它們還在繼續生長，樹根之上結出的枝丫開始攻擊人類與異類。

  一個又一個的特管局開始淪陷。

  這些誕生自果實的怪物一開始如同畸形扭曲的野獸。

  而後在與越來越多的異類和人類軍隊戰鬥之中逐步進化，你的力量越強大，它就會進化得越快，果實也會成長得越來越多。

  短短三個月時間，整個世界就已經被籠罩在了這些根須的陰霾之中。

  在91區特管局核反應堆上所長出的那棵參天巨樹也遮蔽了頭頂的天空，它的枝葉還在不斷延伸，就像是要將這整個世界都籠罩其中。

  華夏特管局的抵抗最為激烈，然而也是那些怪物們所攻擊最為密集最為頻繁的地區。

  李牧寒翻越過了殘破的高樓，小心翼翼蹲在殘垣斷壁之間，注視著那隻三層樓高的扭曲怪物。

  「第七小隊李牧寒已經就位，天海市D8區，目擊裂隙生物，等級......天災級。」

  天災級。

  這個等級的異類無論何時都會讓人感覺到恐懼。

  但現在，半年的時間，這世間便已經遍地都是天災級的裂隙生物。

  李牧寒緩緩抬頭，看著那曾經天海市引以為傲的電視巨塔的頂端。

  巨大的青龍早已死去多時，一個月之前，天海市電視塔廢墟出現巨大裂隙，玉瓏尊者的身體盤旋巨塔，死守裂隙，最後用自己的元神禁錮住了巨塔，堵住了裂隙空間。

  讓那些怪物與樹根無法從其中突破。

  「具體區域......青龍隕落之地。」

  李牧寒緩緩站起了身體。

  扯開了領口，一隻腳踩在了大樓的邊緣。

  「不需要支援。」

  下一秒，他的眼中閃爍起了金色的雷光，手中黑色手環化作了臂鎧，伏將鎮魔被握在他的手中。

  而後，他整個人的皮膚慢慢被一層黑墨所覆蓋，金色的符文閃耀其中。

  「界域，伏雷鳴淵。」

  ......

  當那巨大的怪物轟然倒地之後，李牧寒踩在他的身體上，伏將鎮魔狠狠插入了它的胸口，隨著一身清脆聲響，那怪物的身體緩緩化作了粉塵，消散在了天地之中。

  李牧寒微微喘息著。

  他的衣服又多了幾道破口。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這些怪物在自己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

  才半年，他們已經進化到了這種程度。

  「不管怎麼殺......都趕不上他們誕生的速度......」

  李牧寒抬起頭，看著頭頂那被黑色的樹葉所遮蔽的天空，眼裡的金色更甚。

  「已經夠了......」

  伏將鎮魔緩緩指向天空。

  「從那一天開始，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你將那些我愛的人從我身邊奪走，已經夠了......」

  很快，他的耳機里傳來了一個聲音。

  【回來吧，李牧寒，差不多是時候了。】

  李牧寒「嗯」了一聲，身體慢慢散去了惡魔形態。

  在那原本的地鐵交通線內，天海市特管局原本的入口，那間銀行大廈已經被摧毀。

  這裡便是唯一的入口。

  門口的守衛在看到李牧寒之後敬了個禮。

  李牧寒已經給不想再去記住任何一個人的臉了。

  這半年，就這半年，那些自己曾經珍視，想要保護的一切，都一個一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不想再去記住任何一個人了。

  「......導師。」

  陸芸雪走到了李牧寒的身邊。

  她的眼神黯淡無光，眼眶有些微紅。

  「周奕辰.......」

  李牧寒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陸芸雪慢慢搖了搖頭，一行清淚從她眼眶划過。

  「......」李牧寒很想要變得麻木，到底還要離開多少人，自己才會變得麻木。

  「對不起......」

  他也記不清自己已經是多少次說對不起了。

  陸芸雪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李牧寒繼續往前走。

  這裡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從前。

  前台已經沒有了接待員，很簡單，再也不會有新的來訪者了。

  食堂的規模也大肆縮水，因為他們已經找不到那麼多食物，當然，也沒有那麼多的人需要用餐了。

  「吃點東西吧。」

  白冉站在食堂門口，似乎是已經等待李牧寒多時了，她的手中捧著一碗熱粥。

  「......你先吃，我不餓。」

  李牧寒面無表情地說道。

  「......月璃姐姐走之前說過......如果這世界上還剩最後一個蠢貨，那肯定是你，李牧寒......她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我們所有人都希望......」

  白冉的眼眶有些微紅。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月璃和第六小隊的魯莽外出救援平民的時候所遭遇到的事。

  那是他們第一次面對從天而降，長著翅膀的怪物。

  那些怪物無情地撕碎了人類和異類的身體，在它們看來，沒有任何的差別。

  月璃最終沒能回到特管局......

  後續人員連她的屍體都沒能尋回。

  李牧寒接過了熱粥，喝了一大口之後還給了白冉。

  「給其他人喝。」

  我可能也快要用不上了。

  這句話李牧寒沒有說出口，他不再停留。

  穿過了岑麟那間再也不會打開的辦公室，這個可憐的老好人現在再也不用念叨著要退休了，他可以永遠休息了。

  也穿過了工程部，墨巧的那些哥哥姐姐們，全都死在了一次大搶修之下，現在工程部門已經只剩下了她一個人，而她也已經把自己關在裡面接近半個月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死是活。

  就在這時候，李牧寒突然看到前方朝著自己走來一人。

  「早啊，李牧寒。」

  那是夢夢。

  不對......夢夢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的力量也被那些扭曲的怪物所學習並且更加強大，夢夢最終死在了自己的夢裡。

  嘎吱——

  李牧寒的腦子猛地一陣生疼。

  他靠著牆慢慢蹲下。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夢夢來到了他的身邊。

  向他伸出了手。

  等一下.......夢夢，我的腦袋很疼......等一下，我馬上就抓住你的手，別走，先別走.......

  嘎吱——

  又是一陣劇痛。

  那種牽扯著神經的劇痛讓他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而後是一隻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讓他重新穩住了身形。

  李牧寒慢慢睜開眼睛，而後朝著夢夢伸出手。

  「我好多了，夢......」

  可是他的眼前，沒有任何人存在......

  「夢夢......？」

  李牧寒站起身，環顧四周，仍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應答。

  【腦子又疼了？】

  巴爾的聲音緩緩傳來。

  「嗯，最近越來越頻繁了，也經常看到幻覺，看到那些......死去的人。」

  【集中】

  「我知道，今天.......一切都會結束的。」

  李牧寒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走向了林澤的辦公室。

  「林局。」

  李牧寒推開門，林澤正披著破舊的特管局大衣坐在椅子上，她的眼前沒有了咖啡杯，只剩下了一堆作戰簡報。

  「你的臉色不太好，李牧寒，最近還能睡得著嗎？」

  「嗯，但是夏玥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她......已經睡了兩天了。」

  「夏葛瑞絲失蹤之後，夏玥的情況就急轉直下，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人類已經無法再和這些東西耗下去了。」

  李牧寒點點頭。

  「林局，查明那棵樹的源頭了嗎？」

  「嗯，這棵樹雖然最開始生長在91區，但那裡只是它吸收力量的第一站，而他真正的源頭......」

  林澤指了指桌上的地圖。

  「在秦丘山。」

  ......

  破舊的木床前，李牧寒蹲在夏玥的身邊。

  那臉色慘白的少女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呼吸均勻。

  一開始她只是很困，然後是長時間的睡覺，再到現在，夏玥已經昏迷了兩天的時間。

  李牧寒輕輕為夏玥梳理了一下那有些凌亂的長髮，而後吻住了她的額頭。

  「這個婚禮，我拖欠你太長時間了，夏玥......」而後他慢慢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個小盒子，然後將盒子裡那枚曾經王堯給尹琪的戒指拿了出來。

  「這是尹琪臨死前給我的，她最後的願望，是希望我們能好好地活下去。」

  李牧寒輕輕握住夏玥的手，而後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婚紗，沒有鳳冠霞帔，沒有海誓山盟。

  但李牧寒永遠都知道夏玥的回答。

  「我愛你，夏玥。」

  ......

  如果終焉的到來是必然的。

  那麼人類和異類的掙扎就好像是在熱鍋上蹦躂的螞蚱。

  這個故事真有趣。

  我雖然並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但我也看到了這些故事中的人的點點滴滴。

  不管是李牧寒也好，還是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人或者異類也好。

  都是一群無可救藥的蠢貨。

  少女站在雪山的斷崖之上，看著那正從雪山的裂隙深處蔓延而出的藤蔓。

  而後，她的身後，風雪之中，緩緩走出來了一個人影。

  「嗨。」

  莫里亞蒂笑著轉身，看向那人。

  「普羅米修斯輸了，它輸得很徹底。」

  她笑著向眼前之人挑釁。

  來人手杵著拐杖，她的皮膚已經剝落了一大半，機械的身軀暴露無遺。

  「要來這裡......真不容易，莫里亞蒂。」

  蕾雅的語氣十分僵硬，就像是已經失去了基本的語言模塊，只能用最基本的AI來複述出話語一般。

  「是的，這是我為你選擇一處絕佳之地的葬身之地，蕾雅小姐，還有，親愛的夏洛克先生，看啊，那兒便是毀滅的源頭，終焉降臨之地。」

  莫里亞蒂笑著指向那斷崖之下的深淵。

  「你真的以為，你已經贏了嗎，莫里亞蒂。」

  蕾雅仍舊一步一個腳印，走向莫里亞蒂。

  「不然呢~」少女吐了吐舌頭：「你的母親留給你最偉大的武器也無法抑制這個世界的毀滅，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普羅米修斯究竟留給了你什麼？為何這半年，你一點動靜也沒有，搞得我還有點小慌亂呢。」

  「......母親留給我的力量，足以讓我擁有一支無窮無盡的機械體大軍，它們和你的裂隙怪物一樣，擁有著無限進化的力量。」

  「哦？」少女輕蔑一笑：「那倒是真的會成為我的麻煩，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成為了裂隙生物和機械生命體的世界，那和父親大人的計劃，便完全不一樣了。」

  「那麼......蕾雅小姐，你的機械體大軍，藏在哪兒呢？」

  蕾雅搖了搖頭，臉上已經不能再做出任何的表情了。

  風雪將她臉頰上的皮膚也緩緩剝落，最後留下的，只有一副仿生人的素體。

  「沒有大軍了，莫里亞蒂。」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笑得前仰後合。「那你是來這兒幹嘛的？？送死的？？？」

  「是啊.......」蕾雅抬起了頭，那機械混合玻璃體的眼球凝視著莫里亞蒂：「我是來.......送死的。」

  說罷她加快腳步，身形扭曲地撲向了莫里亞蒂。

  「哈哈哈哈哈！愚蠢的蟲子！！這裡不是萊辛巴赫！！而我也不是什麼莫里亞蒂！！」

  少女抬手掐住了蕾雅的脖子，將這仿生人高高舉起，而後吊在了懸崖邊。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蕾雅！你就和你的母親一樣愚蠢！還有你！夏洛克先生！你也是一個沒用的廢物！你們連成為終焉的養料都不夠！哈哈哈哈哈！現在.......」

  莫里亞蒂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陰森詭異。

  「再見了，我的老朋友，祝願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咔嚓——

  她捏碎了蕾雅的脖子，仿生人的身體掉入了那深淵的裂隙之中，而後莫里亞蒂不屑地看了看那顆已經不再有任何表情的頭顱，隨後也將其扔了下去。

  「下面~」少女撿起了蕾雅的拐杖，而後張開雙臂高呼：「讓我們有請，真正的主角~救世主~大師~惡魔之王！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

  緊接著她緩緩鞠躬，面對那正朝她走來之人。

  「我們敬愛的，李牧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