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溝壑

  「牙刷。」

  「帶了。」

  「毛巾，還有，剃鬚刀。」

  「我不長鬍子。」

  「不行，常越說，說男人都要有剃鬚刀。」

  「我有刀，可以代替一下。」

  「好......還有，恩，我想想，還有換洗衣服，還有......」

  林澤蹲在行李箱邊，努力思考著還要帶什麼東西。

  可貪狼其實並沒有什麼行李，衣服也就兩件，最後把所有東西都裝進去，連行李箱的三分之一都沒裝滿。

  「時候到了。」貪狼看著蹲在地上的林澤說道。

  「還有一小時。」

  「要提前去火車站。」

  林澤歪了歪頭，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我送你去。」

  貪狼搖了搖頭：「他們不會讓你再外出的。」

  「北原市很遠嗎？」

  「坐火車應該要七個小時。」貪狼回答，但林澤沒有這種時間和距離的觀念，於是貪狼蹲在她身邊，猶豫了片刻之後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會太遠，我會來看你。」

  林澤的劉海因為貪狼的手而蓋住了眼睛。

  而從發梢之間，貪狼發現林澤的瞳孔里泛著點點波光。

  「好，我可以給你寫信嗎，我最近在學寫字。」

  「可以，我也會給你寫信。」

  李牧寒站在門口看著這兩人，心裡只能不由地嘆息。

  就在貪狼提著行李箱和林澤一起走出來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邊，一位西裝革履的老者也正和陸山一同走來。

  「東西收拾好了嗎？」

  陸山看著貪狼問道。

  「恩，承蒙師父教誨，弟子即刻啟程。」

  「好，不要耽誤久了。」

  陸山說著看了一眼林澤：「不要再讓我發現你擅自離開特管局，明白了嗎？」

  「恩。」林澤點了點頭。

  而後陸山冷哼一聲，帶著那名老者就要離開。

  但那老者卻慢慢停在了貪狼與林澤的身前。

  他面色和藹，笑容可掬，在輕輕扶了扶眼鏡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貪狼的身上，就聽他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

  「？」貪狼疑惑地看著老人。

  陸山微微轉頭說道：「這是天海市特管局剛剛收容的異類。」

  異類？貪狼有些疑惑。

  這人怎麼看都像是人類，身上一絲一毫的危險氣息也沒有啊。

  李牧寒也打量著這老者，雖然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但他總覺得，這老人給他一種熟悉感。

  「只要好好培養，假以時日，你將會成為這個世界最完美的存在。」

  老人抬起手，捏了捏貪狼的肩膀。

  「非常抱歉，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

  在看到貪狼對他的舉動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老人緩緩後退了一步，十分紳士地鞠了一躬。

  「我是一名數學教授，雖然剛剛甦醒不久，但我同樣也是一名異類，你們可以稱呼我為，莫里亞蒂教授。」

  李牧寒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莫里亞蒂.......

  「他將會在即將成立的科學理事會部門任職。」陸山冷冷地說道：「行了，沒事的話你就趕緊去吧，記得在北原市別給我丟臉。」

  「謹遵教誨。」

  貪狼點了點頭。

  李牧寒卻顫抖著聲音對貪狼說道：「殺了他........」

  儘管知道，歷史無法改變，現在做任何事也無法去影響已經發生過的事，但李牧寒此刻仍舊死死地瞪著莫里亞蒂。

  「殺了他！！快點！！殺了他！！李承天！！」

  但是貪狼此刻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李牧寒的聲音一般，他最後與林澤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思緒萬千，都藏在了內心的深處。

  接著他提著行李就要離開。

  莫里亞蒂看著貪狼離開的背影，點了點頭。

  「那麼，祝你們三位，都有一個美好的明天。」

  說完他跟在了陸山的身後消失在了李牧寒的眼前。

  「......等等。」

  李牧寒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剛剛說......你們三位？這其中肯定不包含陸山。

  林澤，李承天......莫非，他能看到自己？

  隨著貪狼的離開，李牧寒的視角被迫只能跟隨著他來到了火車站。

  現在的特管局並沒有軍方支持，只能乘坐和大眾一樣的交通工具。

  在放好行李之後，貪狼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而當火車發出汽笛聲緩緩開動的時候，李承天愣住了，他看到在那一排送親的人當中，赫然有著林澤的身影。

  她穿著那一身破爛還未曬乾的裙子，頭髮學著別人的樣子胡亂紮起，面無表情地和貪狼隔窗相望。

  「快回去。」

  貪狼說道。

  林澤卻沒有任何的動作，而後火車徐徐開動，少女也跟隨著火車一同前行。

  「我讓你快回去。」

  他站起了身子，火車越開越快，林澤也跑了起來。

  貪狼也開始往後跑，他一邊跑，一邊對著窗外的林澤喊道：「不要再追了！」

  但是林澤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貪狼推開一個又一個在過道上放行李的人，穿過一節又一節車廂，最終他跑到了尾箱的外欄杆處，火車已經慢慢開出了月台。

  而少女也跳下月台跟隨火車前行。

  「停下！林澤！」

  李承天朝著林澤大喊。

  「七，七個小時！有，有多遠！」

  「......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要再追了，快回去！」

  「我，我已經找到了，我找到你說的，愛！但是，我一個人，不行.....！」

  「你不是一個人！我在！不管是七個小時，還是七年，還是七百年！我都在！我永遠都在！所以......快停下......」

  貪狼看著少女奮力奔跑卻不願意進一步損壞那條裙子的樣子，他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自從阿媽死後，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再哭過了。

  但現在，看著那不斷朝他奔跑卻始終追不上的少女，他的眼淚便無聲地划過了臉龐。

  「給我寫信！」

  「......好！」

  「記得我教你的東西！記得好好學習！學會了之後，給我寫信！我來檢查！」

  「......好的！」

  「等我！我會回來的！林澤！等我！」

  「......好。」

  「所以......暫時先停下吧。」

  男人帶著淚，露出了一個微笑。

  少女的腳步漸漸放緩，她不在乎七個小時還是七百年，但是現在這個距離，她知道自己追不上。

  不是因為火車的速度太快，而是因為有一道溝壑橫在他們二人的身前。

  如果填滿這道溝壑需要七百年，那就七百年。

  如果滄海桑田日月輪轉能彌補他們之間的距離，那自己會永遠等待。

  「再見......林澤。」

  「......再見。」

  少女站在了原地，微微抬起了手，揮了揮，直到火車消失在了地平線的盡頭，她的淚水才從眼眶裡緩緩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