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潤物無聲

  有著竹林七賢美名的嵇康即便是現在身居高位，也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架子。

  嵇康的山中小宅坐落在一片幽靜的山谷之中，四周環繞著鬱鬱蔥蔥的竹林，偶爾傳來幾聲鳥鳴，顯得格外寧靜，倒顯得完全不像是在地府的感覺了。

  李牧寒和夏玥在嵇康的引領下，穿過曲折的小徑，終於來到了這座簡樸卻充滿古韻的居所。

  小宅內部布置得十分雅致，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古籍，顯得主人頗有學問。

  嵇康親自為二人沏茶，茶香四溢。

  李牧寒淺嘗一口，雖不懂茶，但仍然覺得滿口香氣四溢，連精神都為之一振。

  他忍不住讚嘆：「這茶真是香，可惜我找不出什麼好的形容詞來描述這種感覺。」

  嵇康微微一笑，而後輕輕撩起長袖，替李牧寒又倒上了一杯。

  「此茶名為醒神茶，此茶葉采至地府南香山，三百年一開花，每次開花可產五斤茶葉，乃是茶聖陸羽贈予我的禮物，你們喜歡就好。」

  李牧寒突然感覺自己剛才那一口喝得有些太急了。

  這他娘的三百年才五斤，那自己剛才那一口可能就喝了好幾年。

  夏玥倒是沒管那麼多，她咕咚咕咚，一下就喝了三杯。

  舔了舔嘴唇之後，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嵇康見狀，立刻吩咐下人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食物，雖然不豪華，但都是山中特產，新鮮可口，和之前在羅浮山下吃的那些飯菜有著本質的區別。

  那就是這些都是熱菜，而之前所有在地府吃到的東西，全是冷餐。

  夏玥吃得是不亦樂乎，一頓狂吃狂吃之後，她直接縮在李牧寒的懷裡呼呼大睡起來。

  而李牧寒要考慮的就多了。

  他必須思考著嵇康的用意。

  嵇康作為中央鬼帝的管理人之一，本應將他們這兩個逃魂捉拿歸案，但他卻選擇了以禮相待，這背後必有深意。

  在吩咐人將飯菜收下去之後，嵇康似乎發現了李牧寒的想法，他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兩位心中有疑惑。我之所以沒有捉拿你們，是因為我受了城隍爺謝承天的請求，雖然他年齡尚淺，但才識過人，我與他相識不久已是知己好友。」

  說著，嵇康嘆了口氣：「他如今因為二位的原因已經被脫去了官服囚禁於牢獄之中，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相信你們，甚至不惜一切想要保護你們，我也很想知道，是什麼讓他如此奮不顧身，李牧寒。」

  嵇康抬頭看著李牧寒問道：「你與謝承天在陽間並不相識，是真的嗎？」

  李牧寒並沒有隱瞞的打算，他點點頭：「是，我與謝大哥算不上相識，只是在他魂魄離去之時遠遠地瞥了一眼。」

  「如此，謝承天也是這麼說的，他說自己承了你的情，而你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嵇康前輩，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李牧寒打斷了嵇康。

  嵇康無言，只是繼續斟茶。

  「要害我的人，是常越嗎？」

  啪嗒——

  茶壺輕輕放在茶海上的聲音恰好打斷了李牧寒的話。

  嵇康將新茶輕輕推到李牧寒的身前。

  「你確定要從我口中得到這個答案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李牧寒說道。

  「......什麼意思？」

  李牧寒疑惑。

  「嚴格來說，常越與我並不相識，他雖是七殺星君降世，但現在也還未斬斷紅塵，常越是常越，七殺星是七殺星，而我所熟悉的是那位星君，而非天海市特管局局長常越。」

  「所以我問你，李牧寒，你確定要從我口中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李牧寒大概明白了嵇康的意思，他希望自己去思考。

  以自己對常越的了解，他會不會害自己。

  常越曾經因為塔爾塔洛斯的秘密泄露，而對自己大打出手。

  雖然後來常越說自己沒打算下殺手。

  但當時若是林澤真的沒有出手，那自己會不會已經死了？

  而後在普羅米修斯事件的時候，常越也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而林澤拼著打破法則的風險來幫助自己。

  不管從哪個角度上看，除了大鬧平京市，常越似乎都沒有真正出手幫過自己。

  而且平京市那一次也是因為他與朔白的舊日恩怨。

  「小友。」嵇康見李牧寒面色難看，輕輕打斷了他的沉思說道：「我倒可以說上一二，如果這可以幫助你判斷的話。」

  「先生請講。」

  李牧寒聲音低沉地說道。

  「三星降臨世間的最終目的便是破除一切邪煞，這是他們的天命，也是職責，而如今，貪狼星君墜入魔道，破軍星君被困在幽冥之間，還能承擔起天命的，就只剩下了七殺星君，而你，現在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也許就是邪煞。」

  「常越並非要讓你死，而是要煉化你體內那些多餘的東西，讓你成為純粹的惡，謝承天猜測，常越是想讓你成為傀儡，但我和他的想法相反。」

  嵇康慢慢起身，走到床邊輕輕伸手，一隻百靈鳥飛到他的之間，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常越想要殺掉的，是這個身體的本身，想要留下的，是那多餘的一部分，而那多餘的一部分......」

  李牧寒慢慢抬頭看著嵇康的背影。

  「就是我......」

  百靈鳥振翅高飛，嵇康轉身，笑著看向李牧寒：「而這樣做的後果便是常越會代替失去力量的你面對這個世界與裂隙的怒火。」

  常越會為了自己做到這個份兒上嗎？

  「不，也許他並不是為了你。」

  嵇康搖了搖頭，而後回到了座位上席地而坐。

  「請先生賜教。」

  李牧寒不解的問道。

  「李牧寒，這個問題你比誰都要有發言權，為何還需要我來賜教。」

  「......我不明白。」

  「你自始至終，每一次揮刀，每一次拼上自己的命，有哪一次是為了你自己。」

  李牧寒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常局是為了.......」

  「那些愛著你的人。」

  嵇康似乎並不想再說下去了，他微微轉過了頭，看著窗外。

  「微風吹過了枝頭，便帶來了四季，鳥兒越過了高山流水，便學會了歌唱，雲朵輕游過天際，便學會了停留，月光灑落窗前，便訴說著靜謐，花朵在晨光中綻放，便擁抱了希望。」

  男人微笑著抬起手，一把古琴躍然出現在他的腿上。

  「你的一生點亮了無數人內心的光芒，那麼你的光芒，也需有人來呵護，常越的天命讓他無法成為這樣一個人，所以他會去照亮那些願意呵護你的點點星光。」

  古琴琴弦微微撥動，高山流水，小橋人家在這一刻化作了音符縈繞在竹林小屋之中。

  「閒聊就到這裡吧，李牧寒，現在，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我該做的事......」

  「既然你不願意接受常越的安排，也不願意成為這世間的傀儡，那就走出自己的路吧，謝承天很期待，現在，我也很期待，你究竟會走出怎樣的一條路。」

  細雨不知何時已經連綿而下，輕敲屋檐，潤物無聲。

  李牧寒起身，抱拳作揖，對著嵇康深深一拜。

  「多謝先生指點。」

  「穿過抱犢山，你便可以看到酆都大帝的廟宇，你並未通過十殿，這一路必將千難萬險，在你二人為難之時，我會出手相助一次，望你，不虛此行。」

  嵇康撫琴，而後看著李牧寒微微點了點頭。

  ......

  「嵇康先生，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我已經殺青了。」

  「我能發一串神秘代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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