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並不那麼美好的夢

  特管局地下三層的禁魔監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凝重壓抑的氣息。

  其實天海市的禁魔監獄已經算是待遇比較好的了。

  但畢竟關押著一些對人類有著深度惡意的異類，所以在安全性上的防護仍然是不容忽視。

  楊二一向主張的是只要你不給我惹事，我就儘可能滿足你的要求。

  這樣的管理方式也讓天海市特管局的禁魔監獄年年被評選進優秀模範監獄的名單之中。

  此刻，李牧寒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上迴蕩,引起一陣陣回音。

  「來啦？」

  監獄入口處，楊二正在玩著手機，他沒有抬頭去看李牧寒，只是甩出了一個登記表。

  「填一下吧。」

  「楊隊長，又打遊戲呢，要是顏羽看到你又要被扣錢了。」

  李牧寒一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一邊笑著對楊二說道。

  「不管她，一天到晚悶在這裡，不打遊戲怎麼活？」

  見李牧寒填寫完了登記表，楊二抬手吹了一聲口哨。

  黑犬立刻跑了出來，直接一口咬在了李牧寒的小腿上。

  「臥槽！我不是犯人！」

  李牧寒疼得齜牙咧嘴。

  「哈哈哈哈哈，它不是把你當犯人，是把你當午飯了。」

  楊二讓哮天帶領李牧寒來到了左析和渡鴉所在的牢房。

  說是牢房，其實是一間很乾淨的雙人房，裡面各種家具和設施都應有盡有，就仿佛是左析和渡鴉溫馨的小家。

  推開門，李牧寒看到左析坐在角落裡,目光渙散,神情恍惚。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

  渡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眼中滿是無奈與悲傷。

  在看到李牧寒進入房間之後，渡鴉笑著拍了拍左析的肩膀。

  "左析,看看是誰來看你了。"渡鴉輕聲喚道,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左析緩緩抬起頭,視線落在李牧寒身上,卻沒有焦距。

  他呆滯了片刻,突然露出一個夢幻般的笑容。

  「......常！常局！常局！」

  左析站起來衝到李牧寒的身前，他抓住李牧寒的手，眼裡滿是興奮。

  「我救回來了！！我把墨玄救回來了！你看！你看！常局！你的徒弟！我把她帶回來了！！」

  李牧寒微微一愣，而後看向了渡鴉。

  渡鴉的眼裡滿是哀愁，她似乎是明白，左析已經瘋了，他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溫和善良的少年了。

  他被困在了從前的世界，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一片虛妄。

  李牧寒沒有回答，渡鴉站起身，挽住了左析的手，將他輕輕拉回到了椅子上。

  「常局，你，你不會怪我了，對吧，我帶回來了，我把大家都帶回來了.....哈哈哈，你看，你看，無支祁，耿陽，你看！你看！常局！哈哈哈，我都帶回來了！」

  左析興奮地指著另外兩張椅子。

  椅子上擺放著兩個布偶。

  而在左析的眼中，那是他無可替代的戰友。

  「報告常局！！」

  左析突然又站了起來，對著李牧寒立定站好：「第七小隊隊長！左析！順利完成任務！所有人員！都安全回歸！常局！請指示！」

  李牧寒的內心突然有些絞痛......

  曾經的第七小隊隊長，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能從莫里亞蒂的掌控中把他救出來。

  但卻沒法將他從自己的泥潭裡拖出。

  但即便已經到了現在這種狀態，左析的內心最惦記的依然是第七小隊。

  有人說過一句話，你走出這片陰影，花了多少時間。

  而後是沉默。

  這也就代表著，也許他直到現在也沒有從沼澤之中走出。

  左析能不能恢復李牧寒不知道，但現在，他能做的只有像渡鴉的眼神所祈求的那般，讓左析做一個美夢。

  「......你幹得很不錯，左析。」

  他抬手，顫抖著拍了拍左析的肩膀。

  也就是這個動作，讓左析愣住了，而後眼眶含淚，激動地大喊。

  「我沒有辜負大家，我沒有！我是一個好隊長！我會帶所有人回家！！」

  明明最後一次見面，李牧寒背著左析來到天海市特管局門口的時候，他還能保持自我。

  但現在......

  「常局！你不會再反對我和墨玄的婚事了吧！我愛她！我愛她！墨玄！快告訴你師傅，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有能力！我可以照顧好你！」

  渡鴉心痛地閉上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也許在左析的心中，她永遠都只能是墨玄的替代品，但現在，她還是握住左析的手,輕輕撫摸著,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他的痛苦。

  「墨玄....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快告訴你師傅，你不會離開我，我們會在一起！對嗎？！」

  "我一直都在,不會離開你……"

  渡鴉哽咽著,勉強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李牧寒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他明白,左析已經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把渡鴉當成了那個逝去的愛人。

  而渡鴉,也選擇了陪他一起沉淪在這個美好的謊言裡。

  渡鴉抬眼,無聲地懇求李牧寒不要戳破這個夢。

  她眼中滿是絕望和哀求,似乎唯有這個虛幻的幸福,才能支撐左析，也支撐自己能繼續活下去。

  李牧寒想起了在夢夢的幻境中所見,有些人寧願沉溺在美夢中,也不願面對殘酷的現實。

  當時的自己能斬釘截鐵說出：人總是要醒來的。

  但是現在呢......

  他不得不為自己以前那麼堅定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左析,謝謝你為特管局所做的一切。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貢獻。"

  左析茫然地看著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英雄……我只是想保護我愛的人……常局，你，你快答應我啊，答應我和墨玄，我們想要永遠在一起！"

  渡鴉輕輕擁住左析,淚水無聲地滑落。

  「我.......」李牧寒的鼻子有些發酸，他明白，自己的這句話可能會讓這個夢永無止境地持續下去。

  夢夢......當時我真的做對了嗎。

  我打碎了那些靈魂的夢境，讓他們不得不醒來，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我真的做得對嗎......

  就在這瞬間，他的腦子裡閃過了霍天的臉。

  在夢夢的夢境最後，他看到了霍天。

  也許是霍天的靈魂不放心他，在那兒等著，看著他。

  也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覺。

  但霍天也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了李牧寒，事情不一定非對即錯，世界也不一定非黑即白。

  所有的一切都在於你的初衷，你如何去看待他們，又懷著怎樣的心態去處理他們。

  打碎夢泡為的是讓靈魂們往生，不被幻境所拖累。

  那麼現在.......

  維持這個夢，也許才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李牧寒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笑著點了點頭。

  「當然......沒有比你更配得上墨玄的男人了，左析......祝福你們........」

  左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孩童般的純真和喜悅。

  他緊緊握住渡鴉的手,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常局,謝謝你!我和墨玄,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渡鴉輕輕抱住左析，溫和地撫摸著他的頭，就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

  她朝李牧寒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李牧寒明白,自己無法改變什麼。

  有時候,虛幻的快樂比殘酷的真相更有意義。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對有些特別的「戀人」,轉身離開了牢房。

  「別太往心裡去。」

  離開禁魔監獄的時候，楊二仍然在玩遊戲。

  他把腳翹到桌面上，微微瞥了一眼李牧寒說道：「還能活著，還有人能在他身邊，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嗯。」

  李牧寒笑著點了點頭，只不過笑容之中有一絲苦澀。

  「你這小兄弟，總是把所有的麻煩都攬在自己身上，一旦你沒做到完美，就會自責愧疚，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楊二放下手機，看著李牧寒。

  「......爛好人？」

  李牧寒自嘲的說道。

  「你這叫救世主情結，總是覺得自己能拯救所有人，李牧寒，你的體內有著強大的力量，你的確拯救了世界，但你依然不滿足，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貪心呢。」

  楊二起身，走到李牧寒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學著讓自己放鬆一下吧，你不是神，就算是神，也無法讓這個世界變得完美，做好自己，問心無愧，其他的一切，交給運氣。」

  「......謝謝，楊隊長。」

  看著李牧寒鬱鬱寡歡的樣子，楊二嘆了口氣，他明白李牧寒的這種性格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兩句話就有所改變。

  但如果他再這麼下去，那麼最後深陷泥潭無法自拔，只可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