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折磨

  其實按照普羅米修斯的算力。

  要分析出這些異類和人類到底想做什麼可能不需要0.1秒。

  0.1秒，其實已經足夠長了。

  它不得不對這些人類表達一種讚嘆。

  因為他的確是沒有將這種可能性考慮進去。

  用自己的生命作為階梯，來為其他人創造一個可以自由呼吸的未來。

  在普羅米修斯看來這是不應該出現的情況。

  畢竟它的最初協議是幫助每個人類都擁有美好的未來。

  他甚至可以幫助世界上每一個人類和異類，從對方的生理心理以及個人履歷檔案性格等多方面瞬間為對方規劃出一條絕對正確的道路。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失去了自己對未來的掌控。

  可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夠追求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與其碰得頭破血流之後再向命運低頭。

  一開始就開掛讓命運為你指明一條通往成功和未來的捷徑難道不好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戰爭，沒有饑荒，沒有紛爭，沒有階級，沒有貧富差距，沒有這樣沒有那樣，那人類和異類就可以攜手走向真正的未來。

  在內部矛盾得到了解決之後，人類和異類會將目光看向更遠處，也就是那片星辰大海。

  但他們又可曾想過。

  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會消失。

  只不過有普羅米修斯在替他們咀嚼，消化甚至是隱藏。

  為了這樣一群愚蠢的有機生命體浪費自己的算力，為他們贏得一個美好的世界，簡直不可理喻。

  但現在。

  一個又一個的大腦在自己的反運算下瞬間化為焦炭，就連那隻強大異類的靈魂碎片也倒在了自己的腳下。

  可那個渺小的人類.......那個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甚至還沒成年的少女卻毅然決然地扛起了大旗。

  朝著自己的身前不斷前行。

  有意思。

  看來這些有機生命體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愚蠢。

  混沌之中注視著墨巧大腦的普羅米修斯有了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如果我毀掉了你的一切，你身邊的一切，最後將你孤零零扔在這一片數據之海。

  你還能否保持著現有的理智呢。

  聰明的小姑娘。

  數據的世界裡，那一片星空之中。

  一尊仿佛與星河融為一體的巨大身軀展現在了李牧寒的眼前。

  此刻的李牧寒很明顯意識到，自己所面對的東西並不僅僅是用生命體或者機械體這種單純的詞彙可以描述的存在了。

  那以披星戴月，以黑夜作裳，以星光作為點綴的「美麗」存在。

  基本可以算作是一顆小型的星球了。

  「直面你所見之物，李牧寒，人類和異類給予不了你任何幫助。」

  那顆在宇宙之中若隱若現的人形星球抬手便是一顆隕石，那隕石席捲著火焰與重力如同末日一般砸向了李牧寒。

  轟——

  李牧寒長槍背負身後，抬頭瞪著那砸下的行星。

  「燭龍！！」

  【瞭然】

  唰——

  他白色的那隻眼睛閃過了些許光芒。

  李牧寒抬起了那隻並未握槍的手。

  轉瞬之間，他眼中白色光芒陡然綻放，而後白夜短暫降臨，暫時驅散了那吞天滅地的黑暗。

  一條赤紅色的巨龍從李牧寒腳下的黑色土地之中升騰而起，迎著那隕石而去。

  然後巨龍的身軀纏住了那巨大的隕石。

  「晝陽！」

  李牧寒的手猛地握緊，巨龍發出一陣震撼人心的龍吟，而後那巨大的龍身化作了一團白色極光，光芒將隕石徹底吞噬，而後空間不斷扭曲旋轉。

  轉瞬之後，沒有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在一陣音浪之後，極光與隕石，包括那漫天的白晝都瞬間被吸入了白洞之中，而後光芒漸熄滅。

  李牧寒放下了手。

  白色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芒，他失去的不僅僅是燭龍的白晝之力。

  還有這隻眼睛。

  一行血水從那黯淡的眼珠之中滲出，划過李牧寒的臉龐，但他仍然昂著頭，看著那重新回歸黑暗的星空和那已然和星空融為了一體的龐然大物。

  「他們的犧牲........絕不可能像你口中所說的那般輕描淡寫.......」

  李牧寒的聲音里已經有了一絲疲憊。

  燭龍之力正在流逝。

  不對，並不是流逝......而是正在被對方解構......

  「我奪走了你的光明，你的一隻眼睛，你一半的身體，現在，我要讓你看看，我如何奪走你所珍視之物，李牧寒先生。」

  星空之中的聲音再次顯現，而後李牧寒便看到那滿天星河正在轉化為一個又一個的影像。

  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內正在上演的殘局，被四處追殺的研究員們，躲藏在暗處卻被拽出來撕碎的後勤部成員，躲在房間裡最後相擁，而後將手槍指向對方胸口的戀人......

  .......還有那個男人.......

  穿著防護服，至死都絕不露出一絲膽怯的華夏特管局研究員。

  劉明亮。

  當最後一道實驗室的防線被無數的仿生人攻破之後，他回頭看了看屏幕，確認所有孩子們的數據都已經發送到了華夏特管局科學歷史會終端之後，劉明亮欣慰地笑了笑。

  其實普羅米修斯的手早就已經遍及了所有特管局的檔案管理室和科學理事會，只要他願意。

  現在普羅米修斯可以知道這世間特管局的一切秘密。

  但劉明亮只不過是在生命的最後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不再去管那些正在撕裂防護門的仿生人。

  只是看著屏幕，而後淡然一笑。

  「劉雲，劉雪，爸爸愛你們，還有.......蘭晴，這輩子我沒能盡到丈夫的責任，希望來生.......不，希望來生......你我不要相遇。」

  這個曾經是軍人，現在是一名研究員的男人突然站定了那已經是鮮血淋漓的身軀，朝著鏡頭敬了個軍禮。

  「華夏特管局原洛雲市科學理事會會長，現普羅米修斯生物工程部部長，劉明亮，順利完成任務，普羅米修斯生物工程部在編人員129人，現存1人，沒有一個人當逃兵！」

  而後他的手槍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

  不.......等等，再等一下......

  李牧寒的僅剩的那隻黑色瞳孔猛地開始收縮。

  再堅持一下...我，我可以的，我可以救你們.......別，不要......

  「向人類的未來，致敬。」

  砰——

  .......

  撲哧。

  那銀河之中的身軀發出了一陣嘲笑。

  他看著這一幕又一幕的場景，就好像是在看著什麼笑話。

  「生命，多麼脆弱啊，有機生命體除了毀滅，沒有任何其他的未來。」

  而後鏡頭轉向了普羅米修斯終端室，那些倒在地上，被自己失禁之後的液體弄髒了身體的研究員們。

  蜷縮在角落祈禱，哭喊的研究員們。

  還有那幾名仍然帶著接入器，正在拼命想要尋找一個時機的先驅者們.......

  「啊.....掙扎的螻蟻，連死都這麼骯髒啊，這些髒東西東西，就是這些髒東西，組成了有機生命體。」

  黑暗星空之中的存在緩緩抬起了她那巨大無比的手，反射著星光的美麗手指輕輕地點在了其中一處畫面之上。

  而後李牧寒便看到又是一名研究員哀嚎著倒在了地上。

  「你瞧，沒有意義，李牧寒先生，他們死得還不如路邊一條野狗，不對，其實在我眼中，你們和畜生真的沒什麼區別，同樣的構成，為什麼人看不起畜生呢？你們不也是畜生？」

  「住手......」

  李牧寒的身體在顫抖。

  他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但現在卻似乎又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正在湧出。

  「你讓我住手？你想控制普羅米修斯嗎？不.......其實我現在，並不是什麼普羅米修斯，為這個世界帶來毀滅，帶來黑暗的黑暗之神，死亡行星......請您稱呼我為，阿波菲斯。」

  啪嗒——

  阿波菲斯的手指再次觸碰畫面。

  91區的史密斯開始顫抖，鮮血從他的鼻孔，耳膜之中流出，但他咬緊了牙關，沒有讓自己倒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機械一般的笑聲從阿波菲斯的身體裡傳出，就好像是在嘲諷著李牧寒的無能。

  「史密斯.......」

  91區的局長在看到了史密斯的血液正從身體裡不斷逃離身體之後，他的手也開始慢慢緊握。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些畫面.......

  就算是投下了反對票的那些人，現在也似乎是在進行著一種自檢。

  普羅米修斯......真的會給人類一個未來嗎。

  「墨部長！！！！」

  幾乎是耗盡了自己最後的力量，也可能是想用吼叫來代替慘叫。

  史密斯用自己靈魂中的最後一絲氣息朝著前方扛著大旗還在前行的墨巧喊道。

  「代替我們....!!!見證這個世界的未來！！！拜託了.......」

  啪嗒——

  史密斯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墨巧沒有回頭去看，無論是終端室內，還是在數據空間裡。

  她都沒有回頭去看。

  少女的目光堅毅，可她身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這面大旗的重量也幾乎快要壓垮她嬌小的身軀。

  她顫抖著，一步又一步邁出腳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身後已經沒有一個人了。

  就像是黑暗之中的孤獨殉道者。

  少女的意識開始模糊。

  她知道，普羅米修斯想要毀了她的大腦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但她沒有這麼做。

  普羅米修斯在折磨自己。

  或者通過折磨自己來刺激李牧寒......

  傲慢......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普羅米修斯........

  但現在......還有人....能幫幫我嗎.....拜託了，誰都好......幫我一下.....我....快要.......

  就在墨巧的手逐漸滑落大旗的瞬間。

  一雙纖細白皙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