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一路小心

  男人一臉的無奈。

  他靠著劇院後台入口處的柱子，雙手環抱在胸前。

  見李牧寒只是呆愣在原地，他嘆了口氣，朝著李牧寒招了招手。

  「過來啊，愣著幹嘛，等著我去背你啊？」

  「不，不是......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之後心裡就有一種感覺......」

  男人挑了挑眉，走向了李牧寒，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注視著他有些躲閃的目光認真的說了一句。

  「我是直男。」

  「滾，我他媽也是。」

  李牧寒內心的那種緊張和莫名的不安感在男人的這句話之後立刻煙消雲散。

  他似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兩人再次對視的時候都不禁會心一笑。

  「好多了？」

  「嗯，謝了......對了，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你。」

  李牧寒想過，這人可能就是之前偶爾會從別人口中聽到的那位華夏特管局傳奇人物。

  李承天。

  可這男人自己也說過，他不過是被製造出來的一個投影，和本體沒有任何關係。

  「你想拉拉家常，這倒是沒什麼，但是小子啊，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男人略作思考之後看著李牧寒笑著說道：「上次我告訴過你，如果你再見到我，那也就意味著你可能要死了，所以你現在並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確定要把時間都浪費在我這個投影身上嗎？」

  李牧寒看著男人，他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男人說自己要死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並沒有為自己感到惋惜，反而是有一種再也見不到這男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心如刀絞。

  「行了，你這內心缺愛的小東西。」

  男人抬手，揉了揉李牧寒的頭髮。

  這種感覺倒是新奇，自己經常揉夏玥的頭髮，但那只是出於一種習慣，夏玥也揉過自己頭髮，但那是出於一種愛。

  但這男人的大手揉在李牧寒頭髮上的時候。

  李牧寒竟然有一種非常想哭的衝動。

  「......我明白了。」李牧寒點點頭：「但是......希望在事情結束之後，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還有......我到底是誰。」

  男人的手稍微用了用力，把李牧寒的腦袋按了按。

  「行，臭小子，已經學會討價還價了，跟我走吧。」

  男人的手離開了李牧寒的頭頂，轉身朝著劇院的後台走去。

  李牧寒也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但讓他感覺到驚愕的是，這後台的場景，包括走廊和一些房間的布局都和他在夜鶯馬戲團見過的一模一樣。

  男人走在前方，發現李牧寒東張西望有些愕然，他攤了攤手笑著說道。

  「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心象投影，小子，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是你記憶中的一個投射而已，不用緊張，這裡和你曾經去過的某個地方並不相同。」

  「哦......」

  李牧寒聽男人這麼說才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李牧寒啊。」

  走在幾乎沒有盡頭的走廊之上，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你總是把自己牽扯進這些紛擾之中，你不覺得疲憊嗎？"

  男人的背影在李牧寒眼前，隱藏了他的情緒波動。

  這樣的疑問，李牧寒早已聽過太多次。

  他總是在別人的困境中插手，似乎麻煩總是主動找上他。

  然而，他從未深思過，其實他可以選擇逃避，可以選擇讓別人接手。

  但每次，他總是毫不猶豫地沖在最前線。

  這個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他淡忘。

  真的不累嗎？怎麼可能呢……他內心深處，疲憊感如影隨形。

  "確實很累。"

  他輕聲承認。

  "需要休息一下嗎？"

  "……休息？"

  男人停下腳步，仍然沒有回頭，聲音中帶著安撫的溫度。

  "我是這個世界的投影，我能操控這裡的時間流動。現在，萬魔殿的許多角落時間都是靜止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你進入其中，隨心所欲地建造一座屬於你的宮殿。"

  李牧寒聽到這話，不禁怔住了。

  他想起巴爾曾提過，在他覺醒前，巴爾的神殿同樣被時間定格，他在那裡度過了漫長的時光。

  如今，他也有了同樣的機會嗎？

  "外面的世界無需你掛念，即使世界毀滅，萬魔殿也會永恆存在。你可以在這裡停留，直到你感到足夠休息。"

  "那你也會一直存在嗎？"

  李牧寒詢問，男人緩緩轉過頭，目光柔和，微笑著點頭。

  "是的，我會一直陪伴著你。這個身體的主人錯過了你的成長，我可以填補那份空白，也可以彌補你的遺憾，李牧寒。"

  "不用了。"李牧寒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我還好，不需要休息。"

  他沒有解釋原因，因為對他來說，這不需要任何藉口。

  為了這個世界，為了那些依賴他的人，這些理由太過崇高，太過遙不可及。

  它們不屬於他。

  他只是覺得自己還能繼續前行，就沒有理由在此刻停下。

  "……是嗎？這是你的決定，李牧寒？"

  "是的。"李牧寒堅決地點點頭。

  男人的微笑中流露出更深的欣慰。

  "那麼……走吧，李牧寒，去你該去的地方。"

  隨著男人的話語落下，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幻。

  劇院後台消逝，化為一片虛無，而在前方不遠處，一道雄偉的石門赫然矗立，門上雕刻著李牧寒無法解讀的神秘圖案。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別的東西所吸引。

  那是一位女士。

  她穿著白色的研究員長大褂，正站在那扇巨門的門口朝著李牧寒和男人微笑。

  這女人.......好眼熟啊。

  李牧寒突然想起，自己在被普羅米修斯的電路所纏繞之後，好像見到過這個女人，但......自己和這女人說了些什麼？

  怎麼完全想不起來一點兒......

  「比預期的時間要早了一些。」

  女人看到男人帶著李牧寒走過來之後笑著說了一句。

  「因為他比想像中的更優秀。」

  男人也笑了，他轉頭看著李牧寒，見對方有些不敢向前，男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李牧寒的後背，將他推向了女人。

  「過來吧，孩子。」

  女人也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李牧寒。

  但李牧寒卻在女人身前停止了腳步，沒有真正撲到她的懷中。

  「你......是誰啊？」

  他愣愣地看著女人，一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被淹沒在了記憶的混沌之中。

  「她和我一樣，是被製造出來的投影，不過我們各司其職，我會在你危難的時候出現引導你兩次，而她會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為你開啟這扇大門。」

  男人走到李牧寒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埋怨地看向了女人。

  「你也太熱情了，哪兒有一見面就擁抱的。」

  女人微笑著吐了吐舌頭：「我以為他會喜歡這樣親切的方式嘛。」

  而後兩人慢慢離開了李牧寒身邊，在他的注視下，站在了巨大石門的兩邊。

  「李牧寒。」男人看著李牧寒，沉聲說道。

  「現在你還有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可以選擇留在神殿，這是你的權利，沒有任何人會指責你，而我和她，都將陪在你身邊。」

  女人也微笑著說道：「是的，我們會陪著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讓你重來一次人生，這一次，我們會讓你有一個美好的童年。」

  聽著兩人的話，李牧寒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強烈的衝動。

  他想大聲告訴這兩人。

  自己願意，只要你們不要離開我。

  自己什麼都願意......什麼世界，什麼未來，不要了。

  我都不要了！只要你們別走.......別又一次丟下我......

  求求你們了。

  淚水無聲滑落李牧寒的臉頰，他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候，一雙稚嫩的小手輕輕地握住了李牧寒不斷顫抖的手。

  李牧寒微微一愣，他慢慢低頭，看著自己身邊那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兒。

  「至少你還能選擇......」

  人哪兒有那麼多選擇啊......李牧寒想起了自己曾經的一句感慨。

  但現在，他必須要做出選擇了。

  李牧寒慢慢抬起了頭，儘管那代表著不舍的淚痕還殘留在臉頰之上，但他的表情已經不再悲傷。

  他朝著男人和女人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笑容。

  「......謝謝你們，讓我離開吧。」

  男孩兒在聽到李牧寒的這個決定之後，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不過這笑容里更多的是無奈。

  隨手創造出來，想要代替自己去經歷那些苦難的少年......現在已經能做出自己的選擇了啊。

  「那就走吧，李牧寒。」

  男孩兒拉著李牧寒的手，慢慢走向那扇巨門。

  與此同時，男人和女人也微微抬起手，他們的手中各握著一個鈴鐺。

  當鈴鐺清脆的聲響交織在一起的瞬間，那扇石門開始緩緩朝里開啟。

  一縷微光從門內透射而出。

  男孩兒就這樣拉著李牧寒，一步一步朝著光芒處走去。

  而後他慢慢停在了門口。

  同時男人和女人也走了過來，站在了男孩兒身邊溫和地看著李牧寒。

  「在離開之前......」李牧寒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女人和男人：「我.......可以提一個請求嗎，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可能非常非常唐突，但是.......」

  男人和女人似乎明白了李牧寒想說什麼。

  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李牧寒臉上的緊張逐漸緩解，化作了一絲喜悅。

  他站直了身體，朝著兩人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你們兩位一直在看著我，守護著我，我的這一生雖然算不上幸福，但是我非常幸運能來到這個世界.......所，所以......所以....那個......我走了........再見。」

  最後他抬起頭，看著兩人說出了他這輩子最想要說出的稱呼：「爸，媽。」

  男人和女人身體有些微微發愣，它們其實不應該有任何的感覺。

  但這一刻，女人的身體開始有些顫抖。

  她緩緩抬起手，對著李牧寒揮了揮。

  「接下來的路，要自己走了哦.......一定要......保重身體......記得多吃東西.....晚上不要熬夜......還有......對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多用心，不要讓她難過.....還，還有......」

  女人的眼淚已經落滿了臉龐，她不厭其煩地叮囑著一件又一件的小事。

  直到男人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女人這才慢慢閉上了嘴，只剩無聲的眼淚滴落而下。

  「去吧，別擔心，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男人話語不多，卻一字一句表達著自己真誠的祝福。

  最後男孩兒也抬起手，朝著李牧寒揮了揮。

  「......我的人生，給你了，永遠記住自己的名字，你叫李牧寒，也永遠不要忘記，你是一個人類。」

  李牧寒的身形逐漸被光芒所吞噬。

  他想要再次回頭看一看這三人，但回頭卻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化作了一片光明。

  身後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身影。

  只剩下了兩聲不同的「一路小心，我們永遠愛你」飄蕩在空氣中作為了這一切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