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諮詢
2024-11-17 20:55:53 作者: 關山客
林春曉張大眼睛,「真的?可是我不是法律專業的,跟剛畢業的小姑娘比起來,年齡也不小了,法院這個名字一看就很專業,我什麼都不會幹,證雖然考來了,但我看看還是啥也不懂。」
女人溫和地笑笑,「沒事的,就像我剛剛說的,有很多非業務性的工作啊,還有些崗位不會都限法律專業的,到時候公告出來你可以看看,像我呆的基層的法院,有的就是很稀碎的工作,又雜又煩,也不是說沒有專業的,但人都是可以成長的,你都是能考過法律職業資格證的人,怕什麼,這幾年隨著我們省的法制化建設的需要,也放寬了對於有些崗位入門的限制,我看好你,至於待遇嘛……。」
她抬頭往遠處的虛空處看了看,「你看我們白天上班,晚上守在小區門口,三班倒,辛苦吧,但是你知道的吧,疫情一來,不知道多少人被困著收入下降,行業受影響,所以待遇我覺得還是可以的,至少很穩定,妹子,你要是來充實咱們的法制建設隊伍的話,我很歡迎啊。」
林春曉仿佛被鼓勵到了,「謝謝,我回去看看往年的報考公告,不早了,我這就先回去了,這會兒覺得有點冷了,姐,再見啊。」
「再見。」女人舉了舉手上的袋子,「謝謝妹子。」
走遠一些了,林春曉才回頭看向那個女人所在的位置,女人打開了袋子,取出了酸奶在喝。
緊張的肩膀鬆了下來,這麼一搭訕仿佛就又走出了一步,原來我也是可以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她想。
疫情初起,江城這邊管控就一直很嚴格,有什么小的疫情及時撲滅,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生活可能受了一些影響,但至少還是正常的。
不免又想到陶然,不知道他有沒有餓著,不知道現在的他結束一天的工作了沒有。
此時此刻,林春曉無比地想念陶然。
陶然每天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遊走在醫院的角角落落。
全身都裹在防護服里,透過護目鏡看著走道里的病人,狀態好的在嘻嘻哈哈地打電話,也有的在叫喚。
然而隔著薄薄的防護服,陶然感覺自己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為了減少感染的概率,陶然每天就吃兩頓飯,白天的時候幾乎不喝水,只在晚上脫了衣服以後才瘋狂補充水分。
陶然已經不像最初的時候那樣瘋狂地害怕了,也沒有再頻頻想起林春曉了,現在想起兩個人一起的時光,好像是做夢一樣,過去那近三年的時間,只是自己流浪生涯間做的一個夢。
自己還是那個住在橋下面的,窩在那裡的那個人。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孤苦無依。
上班的時間很長,也很累,幾乎是精疲力盡,不單單是體力的消耗,更多的是精神的消耗。
幾乎都沒有開心的事情,每天進來的都是病人,長長的隊伍,咳嗽地、發燒的、大吼大叫的、哭泣的……,沒有人知道前頭是什麼,每個人都頂著當下的這一刻,熬一熬吧,過去了就好了。
過了一晚,第二天又是熬一熬吧,今天過去了就好。
陶然再怎麼儘量迴避不好的感覺,也沒有能完全迴避開來。
前面還活蹦亂跳的人,忽然就進了重症,沒兩天還是那個編號,但臉已經換了一個。
他儘量不去想疫情的任何事情,前景未知的感覺太難受了,不知道何時才能離開。
醫院裡做護工的,大都是四十歲上下的,文化水平中等,體力好,做得時間長了,熟門熟路的。
然而在疫情期間,僅僅一周多,就病倒了好幾個,體力吃不消。
困在防護服、口罩裡面,再跑來跑去,很容易就感到缺氧、疲勞。
陶然這時候就從醫院外圍處理進到了醫院的內部,因為人不夠了,他算年輕的,體力還不錯,就承擔起了抬床、抬人、推車、清潔等等雜物工作。
7號床是一位老人,性格開朗,護士醫生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員都挺喜歡他的。
上一個7號床進了重症,陶然後來就沒有見到過了。
陶然儘量隔離著自己的感覺,基本不與病人們對話,這樣在面對病人可能的離去,就不會那麼難過。
這個新7號床是一個男性病人,74歲了,卡片上寫著有高血壓、糖尿病、支氣管炎……。
有可能是7號床活潑的性格,平時說話很幽默風趣。
這天早上天微微亮,陶然過來開始一天的消毒工作,7號床忽然叫道,「小伙子。」
陶然看過去。
「對對,就是你,小伙子,你上前來。」
陶然往前走了兩步。
「聽說你是江城來的律師?」
陶然遲疑地點點頭。
「我也是江城來的,我在電子科技大學任教。」
陶然看了一眼床頭卡牌上的名字,上面寫著7號床的姓名叫曾齊,於是陶然說道,「你好,曾教授。」
「哎,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同是江城來的老鄉,小伙子,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陶然有些躊躇,在這個階段,能住到這個醫院的這個樓層的病人,都不算是很輕的輕症,多少都有一些別的症狀,至少是有很大的風險的,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點開口說這個話,讓陶然多少有些顧慮。
似乎是看出陶然的顧慮,老人繼續說道,「小伙子,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江城,現在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我想請你幫助指導我寫一份遺囑。」
陶然想了一下,說道,「我現在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完,下午再來找您,您看這樣可以嗎?」
曾齊點頭。
曾齊,是江城電子科技大學的教授,寒假期間前來這邊探親。
他有過兩段婚姻,第一段婚姻育有兩子,一個出國,一個武漢這邊工作。
第二段婚姻的妻子姓毛,叫毛海燕,兩人初中同學,曾齊上了高中以後,兩人就失去了聯繫,又於多年後各自喪偶後相遇。
毛海燕這時也成毛奶奶,過得並不好,命運多舛的她先後喪子喪夫,留了一身的債務來到江城做護工,兩人於醫院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