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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31:25 作者: 耿其心
    「要你管那麼多,快滾!」

    回頭對上陳焱陰沉沉的目光,他又趕快「嘿嘿」笑了下,抬手敬了個禮:「我也滾我也滾。」

    「回見嘞焱哥!」

    嬉笑叫罵聲漸遠,一伙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沉默和頭頂的夜色一樣愈發濃厚,將相對而立的兩人纏裹。

    祁汐抿了抿髮乾的嘴唇,抬眼看對面。

    少年的衣領鬆了,袖口髒了,胸口和下頜上還沾上丁點血漬。

    可他五官太優越,看上去不顯頹敗,反而多了幾分讓人移不開眼的野性。

    他抬手,曲起的指節在唇角上抹了下,眉頭不耐擰起。

    祁汐將書包順到身前,從裡面拿出一包紙巾,無聲地遞到男生面前。

    陳焱掀起眼皮沉沉睇她,沒有動作。

    祁汐的胳膊依舊舉著。

    「謝謝。」她輕聲道。

    男生不屑冷嗤:「不需要。」

    不需要她的紙巾。

    也不需要她的感激。

    祁汐放下手,眼睫也慢慢垂落。

    目光瞥過路達剛躺過的地面,她自言自語般小聲:「他還會再來的。」

    還有姜筱迪,徐藝那些人。

    他們都不會罷休的……

    陳焱沒聽清,摸煙的動作頓住:「什麼?」

    祁汐搖搖頭。頓了片刻,她深吸了口氣。

    「陳焱。」

    陳焱眸光動了動,視線幽深睨她。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不像剛才一般聲嘶力竭,卻帶著相同的意味。

    像在呼求。

    女孩抬頭看他,夜色中,她的眼睛格外清亮。

    「你能不能……幫我?」

    她的言辭有些含糊,但陳焱聽明白了。

    他眉梢玩味挑了下,摸出一根煙放進嘴裡。

    「憑什麼?」

    打火機「咔嚓」一聲輕響,火光勾兌夜幕,照亮少年稜角分明的側臉。

    祁汐這才看見他右側的斷眉上也有一道短小而深刻的傷口,已經凝出烏黑色的血痂。

    ——像在提醒她,面前的這個人剛才有多狠戾不要命。

    宛如一頭極具危險的凶獸。

    他咬著煙,聲音又沉又窄:「老子憑什麼幫你,嗯?」

    祁汐望著落在空氣里的圈圈白煙,斂睫沉默。

    無言以對。

    尼古丁的味道近了,更加濃烈。

    陳焱取下煙夾在指間,不緊不慢地往旁邊踱了兩步,高大的身形將女孩完全籠罩。

    也將距離前所未有地拉近。

    她的鼻尖幾欲碰上他胸口。

    「要我給你出頭——」

    少年的聲線被熏炙發啞,混合濕熱的吐息,噴灑在她耳後:

    「我是你男人麼?」

    祁汐後背一麻,血色瞬間湧上面頰。

    加速的心跳仿佛要震破鼓膜。

    她不敢抬頭,只能看見少年松垮領口後的鎖骨,以及線條嶙峋的喉結。

    ——突兀的喉尖下沉,滾出一聲暗昧的低笑。

    侵略性十足。

    身前是人形荷爾蒙,身後是牆壁,祁汐退無可退,執拗地偏過了頭。

    眼神在瑟縮。

    身體在抗拒。

    渾身上下,都在排斥他。

    「……」

    陳焱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臉色倏地冷下來。

    「玩兒老子呢?」

    他在牆上碾滅菸頭,撐在她腦側的手沒有立即拿開。

    少年強硬的胸口在她眼前壓低,一字一頓地警告:「別他媽,再考驗,我的耐性。」

    「這是最後一次。」

    說完,他直起身就要走。

    剛邁開腿,衣側就被什麼牽扯住了。

    陳焱蹙眉,斂目。

    一隻手抓著他的衣角。

    女孩的手纖細脆弱,指節用力到全部泛白。

    祁汐半垂著腦袋,身體跟隨緊抓男生衣角的手微微倚斜——似乎她渾身的力量,和全部的意識都用來抓住他了。

    她發怔般盯著牆角泥濘的苔蘚,突然想到燕南巷裡永遠掃不乾淨的污水。

    還有被藏在教室桌兜里的,印滿鞋印的書本。

    以及那些刺透衛生間的門板,句句中傷她的言語……

    可是……

    可是她好像,並沒有做錯什麼吧?

    直到路達找上她的那一刻,祁汐才明白,或許他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對錯。

    比如姜筱迪認定是情書就是她故意拿走的。

    認定她就是對陳焱有心思。

    那事實怎麼樣,或者她如何解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就是要針對她,討厭她。

    ……原來討厭一個人,是可以不需要理由的。

    討厭她,便能踐踏她如巷角的污泥。

    她沒有選擇。

    甚至連逃離的機會,都要被他們剝奪。

    但要是考不上大學。

    要是不能離開這裡……

    她還不如去死。

    ……

    「鬆手。」少年冷聲提醒。

    ——這仿佛也是對她最後的判決。

    祁汐一動不動,手上的力氣反而加重。

    陳焱眉心更緊,抬手直接鉗住她細瘦的腕,強硬一扯:「我不說第二——」

    毫無徵兆的,一顆巨大的淚珠掉下來,直直砸到他被拉平的衣角上,浸出四分五裂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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