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歸去來兮
2024-11-11 18:27:55 作者: 亭台
大魏德順四年九月十五,原遼東郡尉趙顯之子趙爭遣使入京,言明已經驅逐胡虜,前太子元敬自焚而死,遼東光復。上表請求歸附,乞望天子派人接管遼東。
天下震動!
大魏皇帝令將元敬屍身以郡王之禮就地下葬,敕封趙爭為遼東府尹,鎮北將軍,固安侯。派文武官員入遼聽命,冊封賞賜遼東將士,詔命薊門府尹穆宣協同防禦。
趙爭只比凌晨大11個月,剛滿20歲的遼東府尹,簡直駭人聽聞!大魏其他地方20歲左右的年輕人還在為了青樓歌姬爭風吃醋,為了面子銀子大打出手呢,趙爭這麼一搞,差點沒把他們給卷死!
遼東建安城,小凌河渡口。
海面上的戰船已經揚起了風帆,凌晨和趙爭、江音三人一起站在沙灘上,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列著數百名遼東鐵騎。
「叔叔替奴家和相公報了國讎家恨,感恩不盡,請受奴家一拜。」
江音恭敬的給凌晨道了一福,凌晨連忙伸手虛扶,一旁的趙爭不由的出聲提醒:「音兒,達者為師,恩者為長,要與我一道稱兄才是……」
「你快閉嘴吧!老子比你小了快一年,你想讓我折壽就直說!人嫂子說的沒毛病!」
趙爭和文若很像,都是標準的世家公子。但他比文若更軸,只在乎那些虛稱,不顧及他的死活。
「呵呵~這便是相公錯了,叔叔說的才是正理。」大仇得報,心情暢快的江音心情很好,說話間都有股符合她年齡段的調皮腔調。
「哎~這就對了。」
玩笑話說罷,凌晨看著趙爭,臉色認真的叮囑道:
「府尹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好坐的,打天下易,守天下難。要提防高句麗和草原部落的再次入侵,賀術部可以聯合,但決不能完全信賴。手底下的人,要人盡其用,不可因己身好惡來決斷是非。
站的越高,朋友越少。掌一府之事,內中奧妙,無非八個字:『恩威並重,籠絡人心』。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軍心,其次是民心,二者得一,可領遼東;二者俱得,你就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遼東王。」
趙爭面色堅定的點頭,認真的說道:「兄……賢弟字字珠璣,愚兄銘記在心。」
「嗯。」
說罷,凌晨便在閆改之的攙扶下踏上舢板,登上了回北海府的戰船。
江音小跑著追上前,眼中噙淚,顫聲喊道:「叔叔!若是南邊待的不開心了,定要回遼東來!」
凌晨立在甲板上,笑著向岸邊的小夫妻二人揮手告別,內心也有些許感動,以後萬一真捅了簍子,就來他們這裡避風頭吧~
春來殺氣心猶壯,此去妖氛骨已寒。
談笑敢言非勝算,夢中常憶跨征鞍。
——
幹完這一票,凌晨一沒要錢,二沒要地,也不讓趙爭在上表時加上他的名字,但他提了三個要求。
一個是將侯城改名為奉天,意為聽奉大魏天子號令的城池。
另一個是把所有高句麗人的人頭堆成京觀立在奉天城東的山下,不過要灑上石灰,防止造成疾病或者瘟疫。
最後一個要求是把高繁交給他,他要帶回北海府。
趙爭二話沒說全都照做了。
之所以執意要把這孫子帶回北海府,是因為凌晨一直對文宣有股莫名的愧疚感。
文若和徐朗都是他的好哥們,自己給徐棗那個處處壓榨自己的死胖子都送去一個南王高簡,沒道理不給替他開了無數次後門,還什麼都沒要的郡尉大人也送上一份心意。
南王,西王,高句麗的王爺稱號還挺別致的,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北王和東王,如果有的話,那作為深度強迫症患者的凌晨可就不困了,怎麼也得給他集齊嘍!
實在沒有的話……
那就打!打到高句麗皇帝硬封出來兩個,自己再去抓回來,集齊東南西北。
嗯,perfect~
九月底,出征五個月的凌晨率領船隊回到了北海府。
對於這個戰績凌晨不是很滿意,當年遼瀋戰役52天就打完了,自己足足打了整整150多天,還是開著掛打的……看來自己和那些真正的開服玩家相比還差的遠呢。
回到闊別已久的泰和坊,凌晨內心有點小激動,不禁笑自己近鄉情怯,整理好情緒後,他緩步踏上台階,推開了自家大門。
「吱呀~」
院子裡的一切還是出發時的模樣,並沒有什麼改變,但是……
院子中央站著的那個人,他怎麼不認識?
個子不高,一身勁裝,頭髮扎著高馬尾,額頭前梳著飄逸的空氣斜劉海,背上背著一把和人一樣高的闊劍,雙手兩把短劍,正在院子裡舞的虎虎生風!
白衣藍鞋,黑腰帶束縛著矯健的腰身,小腿上纏著綁帶,兩隻手臂綁著青色護腕,跳起來在空中踢出一字馬,落地後一個托馬斯旋轉式鯉魚打挺,就那麼水靈靈的立在院中,怎一個英姿颯爽!
草……老子進錯門了?
凌晨連忙倒退回門口,門口牌匾上大大的兩個字——「凌宅」。
沒走錯啊……
院中那人早已察覺到了凌晨,等凌晨確認完門頭重新進到門裡時,她已經來到了門口。
「小……小祖宗?!」
凌晨張大嘴巴看著眼前和當初風格迥異的小霜,整個人都亞麻呆住了!
小霜看著凌晨,青澀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欣喜和激動,雙臂一動好像要上前抱住他,但最終還是放回去了。下一刻,好像又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來,看向他的目光漸漸有些凌厲,還帶著一股得意的壞笑。
凌晨驚訝的摸了摸小霜的腦袋瓜:「哎呦,半年不見,我家小祖宗都出落成大姑娘啦?只是……你怎麼這副打扮?你姐也不管管你,可不能往百合的方向發展啊!」
小霜本能的想把凌晨放在她頭上的爪子擰下來反手一個擒拿,但當聽到他說「我家小祖宗」後,又從心底浮現出一絲羞澀和暖意,最終還是站著任由凌晨挼她的頭髮了。
「你姐呢?」
「姐姐去劉家莊找凝姐姐了。」
「你剛才那個……鯉魚打挺,怎麼做到的?誰教你的?還有這……女孩子家家的,一身兵刃像什麼話嘛!」
小霜翹起嘴角,抽出腰間的短劍,像是轉筆一樣在手中眼花繚亂的轉了幾下,反手一甩,一劍就飛插到六七米外的木頭柱子上。
看到凌晨渾身顫抖著走到木頭柱子那邊察看,又跑到院子裡,蹲下看向地面上的重劍劃痕,小霜得意的笑了。
「顧霜!!!這特麼都是你乾的?!!」
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老子不在,你把家裡當練武場了?!這特麼是晉陽府的太行石啊!一塊要15兩銀子啊!!」
小霜背著手,心虛的吐了吐舌頭,轉過身一溜煙的跑到府門外,從袁小狗手裡一把奪過凌晨坐騎的韁繩,翻身騎上就往劉家莊奔去了~
老胡也聽到了凌晨的咆哮,急忙瘸著腿從門房裡出來察看,見到是少爺回來了,高興的憨笑道:「少爺!你回來啦!」
凌晨嘆著氣站起身來,走到老胡跟前,心疼的說到:「你跟我說,是哪個王八犢子讓小霜染上習武的不良嗜好?特麼的,老子買的名貴石磚就這麼被毀了,老子要扒了那狗東西的皮!
老胡瞬間臉色蒼白,尷尬的撓著頭說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幹嘛看起來這麼尷尬?」
「沒……沒尷尬,俺……俺見到少爺健康回來,高興的……」
凌晨哈哈一笑,上前給了老胡一個大大的擁抱,老胡雙手很不自然的在空中比劃了兩下,剛想搭在凌晨肩上,凌晨就已經抽身離開了。
「晚上叫小晴不要做飯了,今個咱們去沁芳園吃。」
看到家裡都沒事,凌晨也就安心了。在把高繁蒙著腦袋壓到府衙門口後,他就轉身對袁小狗說道:「你別傻站著了,快回家去吧,小瓔估計都快成望夫石了,這裡我自己去。」
袁小狗早已褪去了當初的稚嫩,年輕,堅毅,勇敢,自帶著一股沙場征戰的凌厲氣質,仔細想想,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將軍了。
「我等大哥出來安全回府了再……」
「滾滾滾,趕緊滾!非得老子罵你!」
袁小狗微微一笑,相處這麼久,他早就摸透了凌晨的脾氣,於是果斷的抱拳一禮後,便翻身上馬,往家中趕去。
凌晨望著他的背影,在心中替方瓔和她家的床默哀了兩秒後,便扯著高繁的領子,大搖大擺的往大門裡進。
「站住!」
門口的四個軍士立刻上前攔住了他。
「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府衙!旁邊這又是何人?」
凌晨疑惑的看向那個對自己盛氣凌人的軍士,伸出手指指著自己,不確定的問道:「你不認識我?」
「大爺如何認得你?快快報上名來,否則立刻綁了,捉拿下獄!」
好傢夥!自己才半年不在,北海府衙的接待服務就差到這種地步了?
正在凌晨準備給這傻小子腦門上來一個大匹托時,從門裡面走出來一個校尉,原本是一副顧盼生雄的架勢,但當看清來人是凌晨後,本來後仰的腰立刻就向前彎曲了下來。
「參軍大人!您回來了?!哎呦~可想死小人了!」
這人凌晨倒是面熟,是以前看大門的,看現在這模樣,應該是升保安隊長了。
「沒功夫跟你廢話,改天一起喝酒,文大人在不在裡面?」
「在在在,郡尉大人就在東院官署里,您快進去吧,哎這是……哦!不問不問,見了大人一時激動,竟忘了規矩!小人來幫大人押解吧~仔細痛著手。」
「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有什麼不能問的,他叫高繁。」
「哦哦,此人犯了何事?可是冒犯了大人?」
「他沒冒犯我,就是帶了七八萬人霍霍過遼東府而已。」
那校尉先是恭維的笑著想了想,隨後臉色一僵,望向已經跨進門,轉彎不見的凌晨,又看向身邊的高繁,渾身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
西……西王高繁?!
他抖著雙手,緊緊拽住頭上蒙著黑布的高繁,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從自己手上溜走了。
「你……你剛才攔凌大人了?」
被校尉問道的軍士有些不明就裡,害怕的回答道:「小人不認識那位大人,故……故而……」
「我的天老爺……」
「校尉大人……」
「別喊我大人,從現在起,你是校尉大人了。」
……
文宣正在文書上落筆書判,他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屋子裡的其他將官都在小聲商談著事情,整個官署很安靜,氣氛稍有些壓抑。
「文伯!文伯!侄砸給你送寶貝來了!」
一道不合時宜的喧嚷聲傳進屋子,屋子裡的人俱是皺眉冷望,誰這麼沒有規矩?不曉得郡尉大人一向肅穆穩重麼?還這麼大聲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送禮的話,這不是傻缺嘛這!
凌晨興高采烈的跨進門,左右看了一眼,直奔坐在桌子後的文宣。
「文伯!我……」
下一刻,他就像是被揪住脖子的鴨子,想說的話卡都在了喉嚨。因為文宣正直勾勾的看著他,面露不悅。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上值的時候稱職務。」
對這位既給自己行方便,又一向有長輩威儀的人,凌晨多少還是有點心怯的,只好收起大大咧咧的舉止,禮貌的拱手躬身道:「下官見過郡尉大人。」
「嗯,這些日子去哪裡了?今日又因何事來尋本官?」
「下官去了一趟遼東,捉到一個人,但下官位底職賤,不敢擅專,所以想交由大人發落。」
文宣將手中的毛筆放在山字筆架上,拿起一旁的茶杯,掀起杯蓋吹了吹,沉著的問道:「何人?」
「高句麗西王,高繁。」
「噗!!」
看到文宣將剛入口的茶水吐了出來,凌晨還以為他被燙到了,連忙上前替他擦拭:「大人,你沒事吧?這誰泡的茶!?」
文宣咳嗽著擺擺手,放下茶杯,示意凌晨不必驚慌,拿出汗巾擦了擦嘴後,遲疑的問道:「咳咳……賢侄啊,這……這人現在何處?」
凌晨朝著屋子外大聲喊道:「帶進來!」
看著跪在地上,被摘去了蒙頭黑布的高繁,整個郡尉署死一般的沉寂,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