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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遼東來信

2024-11-11 18:27:55 作者: 亭台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戌時過後,歸於沉寂。

  金驍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盜,綽號「飛天螳螂」,殺人越貨、入室奸屠、無惡不作,一路從晉國霍霍到大魏。後來被梁家使了銀子,消除罪籍招為護院,分給幼子梁鈺做侍衛。

  帶著五個身手不錯的江湖朋友,金驍穿著夜行衣,完美的融入到了夜色中。他手持利刃,腰纏鐵鏈,翻進了泰和坊里,一路貼著牆壁奔跑,快速摸到了白天踩過點的凌宅西牆外。

  「金爺,就是這家惹了梁少啊?」

  「對。」

  「膽子真大啊!你說吧,這次怎麼個玩法?」

  「梁少的意思是,將那人綁了,其餘男子一律殺光,女子不分老幼聚在一處,叫那人看著,姦殺後一併放火燒了。」

  「呸!梁少還是那麼變態,老子佩服!」

  金驍腦海里一直想著今天白天看到的那人,不知怎的,心中總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

  其中一人不分由說,一腳踩著同夥的膝蓋,被他舉著跳上牆頭,「撲通」一聲就落了下去。緊接著,裡面傳來「嚕嚕,嚕嚕」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其他人也不再磨蹭,紛紛互相配合著翻進院牆,金驍猶豫了一下,助跑著起跳,一把抓住騎在牆頭上同夥的手,也跳了進去。

  「砰!」

  「鐺!」

  「嗚……」

  睡得正香的凌晨迷迷糊糊仿佛聽到院子裡傳來聲響,他揉了揉眼睛,翻起身來披上衣服,拉開房門走出屋子,站在台階上向空無一人的庭院裡看去。

  「咳咳……」

  突然,院子裡的石亭旁傳來一陣咳嗽,凌晨定睛望去,老胡大半夜的不睡覺,一個人傻坐在涼亭里,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

  「老胡,你丫幹嘛呢!乒哩乓啷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凌晨不滿的罵道。

  老胡身子沒動,老實巴交的語氣卻從亭子裡傳了過來:「嘿嘿……少爺別怪罪,俺半夜起來撒了泡尿,有些餓了,就去後院找了些吃的,想著坐在這裡看看月亮,吃完再回去睡。」

  「嘿,還學上本少爺的閒情雅致了,不錯,早就看你有出息,他日必成大器。」

  「嘿嘿,少爺快去睡吧,俺也吃完了,這就回去了。」

  「嗯,你披件衣服,別他娘的再著了涼,浪費老子給藥館捐錢。天殺的濟世堂!同樣的樹皮草根,賣的比清化坊的回春堂貴一倍!娘的,他家兒媳懷的三孫子生下來保准沒屁眼!」

  「哎哎,知道了。」

  梁鈺在屋子裡等了整整一晚上,也沒等到金驍回來報信,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去泰和坊打聽尋找,卻沒有一點發現。

  昨晚去的那五個人就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當梁鈺打聽清楚凌家只有兩個丫鬟和一個瘸腿門頭後,就放棄了繼續糾纏的想法。

  看來,在北海府硬來是搞不定凌晨了。

  既然如此,那就搞搞另外兩個女的吧,爽完殺了扔到凌家院子裡,讓凌晨纏上官司難受難受,也挺不錯。

  翟家梁鈺是知道一些的,派人去搞偷襲,成功的機率不大,而且翟家的人出行時藏在暗中的護衛好像比普通官宦人家要多一點……

  那就另一個女的吧。

  於是,他又找人雇了5個江湖上的流寇賊匪。

  泰和坊的劉宅不行,這5個人沒有金驍他們身手好,去了容易被巡街的更夫和兵丁發現。但是城東的劉家莊還是能輕輕鬆鬆來去自如的。

  於是……

  他又頂著熊貓眼等了一晚上。

  等來了5個流寇被活活打死,屍體堆在木車上推到濟州官衙,死了還要被定罪的消息。

  什麼鬼東西??

  梁鈺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個翟幻就算了,凌晨築過京觀的事他也聽說過,都在情理之中。但是剩下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子是怎麼回事?她不就是個普通的小地主嗎?

  梁鈺不知道劉家莊積極參與衛戍濟州的事,也不知道劉凝帶領全村老少抵禦高句麗散兵劫掠的事。

  人是不可貌相的,劉凝確實柔,但絕對不弱。

  一個17歲的女子,在大魏這個男權至上的社會,能讓一莊百十戶人家言聽計從、心甘情願的跟隨她的腳步生產發展,能是好相與的?

  更何況,那一莊人都姓劉。

  就在梁少爺懷疑人生的時候,凌晨也聽說了劉凝遭受襲擊的事情,他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劉凝,見她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那個逼崽子有點不知死活啊,看來有必要給他上一課了。」

  劉凝看著眉頭皺起的凌晨,笑著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柔聲勸解道:「算了,讓他不敢再生出歹意就行了,幻兒不是說他爹的官職很大麼?萬一傷了他,怕是會有更大的麻煩。」

  「傷?你說什麼呢?我從不傷人。」

  劉凝無語的看著凌晨,凌晨擺手道:「這事你別管了,我不會動他,但他作惡多端,自有天收。」

  劉凝見凌晨說出氣話來,這才放下心,笑著聊起了其他事情。

  但她太天真了。

  凌晨是什麼人?別人不惹他,他都要去找點麻煩的主。被人如此欺凌,都已經騎到頭上拉屎了,要是就這麼作罷,他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過了幾日,東市喧鬧的街頭。

  雲杏閣對面的茶樓上,凌晨悠悠然的喝著熱茶,目光空洞,思索著文若寄信來說的事情。

  遼東府有人秘密給朝廷送信,說已經聚攏了不小的一股力量,請求朝廷派軍隊去,裡應外合,光復舊疆。

  但朝臣們反對聲很大,認為這封信的真實性有待驗證,即使是真的,征伐遼東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萬一被草原部落截擊,成功的概率很小。再加上春耕過後晉國動作頻頻,江南各地兵馬調動頻繁,不敢不防,所以經過幾輪朝會討論,最終還是擱置了。

  遼東是什麼地方?那特麼是秦漢故土,虞夏舊封!現在就這麼被丟在關外,任由胡虜鐵騎踐踏,毀傷百姓,叫凌晨心中如何能夠平靜?!

  媽的,真是越想越氣!

  「大哥,那廝出來了。」

  袁小狗的一句提醒,將凌晨從沉思中拉回現實,他順著袁小狗的目光向窗外樓下看去——

  快活了一夜的梁鈺一手摟著一個胡姬從大門裡走了出來,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一錠銀子塞進田媽媽的胸口,惹的田媽媽驚叫不已。

  這狗東西哈哈大笑著轉身,在下人的攙扶下踩著轎凳上了馬車,站在車轅邊向著田媽媽揮手說著什麼。

  下一刻,一塊足足有五人合抱那麼大的不規則巨石從天而降,將馬車瞬間砸的粉碎!

  殘渣和斷木在空中向四周飛濺,馬匹被驚的嘶鳴不止,揚起蹄子驚慌逃竄,將大腦一片空白的梁鈺摔倒在地上,他的腳上還纏著套馬繩,被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人群大亂!紛紛尖叫了起來,逃竄躲避,擁擠雜亂,以至於梁家下人根本追不上自家少爺!

  馬兒拖著梁鈺在石板路上東撞西磕。又有路人避讓不及,被絆倒在地,擔的木炭藤筐一股腦的全都砸在梁鈺身上,掀翻的麵攤灑出滾燙的開水,將已經快沒氣的梁公子燙的滋哇亂叫,比楊永信的電擊療法還要有效果。

  凌晨漠然的看了一眼樓下,將半角銀子放在桌子上後,背著手領著還有些愣神的袁小狗揚長而去。

  天降巨石,專砸梁鈺。

  不知道梁鈺這次來北海府是因為公務還是因為私事,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他傷的不輕,在府衙緊急包紮處理了一番後,被連夜送往京城救治去了。

  殺了他確實會有麻煩,最近和他有矛盾的凌晨肯定擺脫不了嫌疑。更何況他要是死了,以梁家能培養出來這種紈絝子弟的尿性來看,估計不會有耐心來調查他的死和凌晨有沒有關係,而是選擇直接報復。

  但是,現在他又沒死,而且天將巨石這種邪乎事兒,只能交給那些和尚道士去尋找緣由和探索原因,要頭疼也是高弘頭疼,跟凌晨扯不上關係。

  這也就是凌晨心善,嘴上喊著不依不饒,臨了還是心軟了。

  若這事就此打住也就罷了,要是跟他玩什么小的完了來老的,或者以勢壓人蠻不講理的把戲,凌晨不介意去京城找文若和徐朗敘敘舊,順手在納言大人家的府邸上空下一場絢爛的流星雨。

  我的遊戲帳號十年才登一次,你來惹我?

  怎麼敢的呀!!

  這件事太過邪乎,在整個北海府傳的人盡皆知。畢竟大白天從天上掉下來一塊巨石砸到鬧市裡的事情實在不多見,不偏不倚被砸中的那個幸運兒,自然更是讓人好奇。

  這事還真引發了凌晨沒有預料到的後果,門下省責令梁巡嚴加管教子女,並罰俸兩月。

  是的,真給他停了兩個月的工資。

  在迷信思想泛濫的封建社會,一個天天遊手好閒欺男霸女的人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給砸了,很難不讓人覺得是天譴。即便不是,為了安撫民心……

  也得是。

  莫說別人,就連梁巡自己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兒子真的惹的天怒人怨了……

  行走在劉家莊後面的林業基地,劉凝看著正在認真察看樹木生長情況的凌晨,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聲開口:

  「是不是你?」

  「不是。」

  「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

  要不是身後跟著芸香和幾個劉家莊的老頭子,凌晨一定讓劉凝知道什麼叫小樹林裡蚊子多。

  「這些楊樹和樟樹成長期太長了,起碼要十年以上才能成材,那些樺樹更離譜,要15年以上才能賣出好價錢。還是槐樹划算,5、6就能成材,葉子能餵牛羊,開的花能養蜂泡水。」

  「你是不是偷偷做法了?」

  「我覺得你可以停了木材生意,專門種植橘子,成熟了散往周邊州府,比木材要來錢快,而且成本低。就是風險有點大……」

  「一定是你用法術召來那塊大石頭的對不對?」

  不能再這麼聊下去了,再問下去,凌晨都有點怕她開口問自己是怎麼穿越過來的。

  伸出手拍了拍劉凝的肩膀,凌晨語重心長的看著她說道:「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能解釋的現象,其實都是幻象,是別人想讓你相信的。你得學會透過事物的表面去看清楚本質,要相信科學。」

  劉凝直勾勾的盯著凌晨的眼睛,凌晨被她看的很不自在,摸著鼻子轉向他處。

  「你之前給我教的那個微表情管理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怎麼了?」

  「你剛才不僅摸了鼻子,目光也不敢正視我。」

  「呃……男女授受不親,眼神對視久了於禮不合。」

  劉凝稍歪著頭,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凌晨。

  正當凌晨坐臥難安,編不出話來誆劉凝的時候,從家裡趕來的小晴氣喘吁吁的跑到兩人面前,朝著劉凝點了點頭後,將一封書信遞給凌晨。

  「凌參軍親啟。」

  凌晨一邊拆信封,一邊問道:「哪來的?」

  小晴看著旁邊的劉凝猶豫不決,凌晨抬起頭看著她說道:「凝兒小姐又不是外人,你儘管說就是了。」

  小晴微微喘著氣,空咽了一口,朝著身後遠處的芸香和幾個老人看了看,湊近前壓低聲音道:「送信那人自稱從遼東來,求見少爺,並有家主親筆信箋奉上。奴婢已經叫他在家中等了。」

  遼東?

  「喪家之犬,失鄉之魂遙望拜啟:雖處苦寒邊遠之地,亦聞參軍舉世盛名,登州一役,虎嘯龍昂,揚我大魏國威,心潮澎湃,五體投地。

  今日遼東,鵲巢鳩占,生民多艱,異族殘暴,濫屠同族。有志之士無不思歸,士紳百姓渴迎王師,望參軍多相奔說,諫言天庭,提一勁旅,復我舊疆。

  伏地拜擾,望乞康寧。

  ——遼東趙爭。

  劉凝見凌晨臉色不對,小心的問道:「怎麼了?」

  凌晨將手中的信遞給她,低下頭沉思起來。

  劉凝逐字逐句的看完後,將信紙疊了起來,目光戚戚的看向凌晨:「他這忙……恐怕不是誰一人就能幫的。」

  凌晨抬起頭,望著林子上空漫天翻滾的雲層,點著頭答道:「是的,前段時間文若來信,也是說的此事,基本沒有可能。」

  劉凝嘆了一口氣,將信遞給小晴收好:「只是可憐了那些百姓……」

  「上次文若回來說……高句麗在遼東還有多少兵馬來著?」

  「他說幽州一戰後,大概還剩將近5萬,還有一些草原上的蠻子,加起來……等等,你要幹嘛?」

  凌晨轉頭看向眼睛瞪大的劉凝,微微笑道:

  「我要出趟遠門。」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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