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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到江心了

2024-11-11 18:27:55 作者: 亭台
  正在危及之時,西南方向火把驟起,數十個莊稼漢子模樣的人趕了過來,當先一人身軀幹瘦,步伐卻格外矯健,手中揮舞著鏽跡斑斑的朴刀,高聲叫喊道:

  「恩公休慌!沈良來了!」

  沈良?誰啊?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哎不管了!反正聽他話里的意思是友非敵就對了!這幫人一上來就截住高句麗的援兵,悍不畏死的舉著鋤頭鐵鍬就和對方撞在一起!

  沒了幫手,長途奔襲又直接應戰,早就疲憊不堪的安勝根本不是凌晨的對手,轉眼間就被消滅了個乾淨!

  山賊們又調轉刀槍,朝著那兩百高句麗援兵衝殺過去,這群人眼見已經失了勢,立刻轉身就跑,最後只剩幾十個人狼狽不堪的逃回了登州城。

  眾人合在一處,沈良嘰里咕嚕的解釋了半天,凌晨才想起來這貨就是之前偷了自己6匹汗血寶馬的毛賊,不過鑑於他今天救了自己一條狗命,舊事就不提了。

  凌晨清點人數,自己帶來的650人死了近三百人,傷了兩百多,眼下就算加上沈良的人,他也不可能攻下登州城。至於返回泰山……更不用考慮,高句麗的圍城大軍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戰船被焚的事,到時候估計會發了瘋一樣全北海府尋找自己的身影……

  權衡利弊之後,他決定帶著手下們上船,先漂到海上去,再做計較。

  沈良這個人,自帶兩個屬性,一個是走到哪裡都能拉攏上一幫子人,另一個是這幫人永遠吃不飽穿不暖。

  跟著他混的這幫莊稼漢子都是被高句麗軍隊殺散的登州郡百姓,誰的身上沒有背負幾筆血債?所以他們跟那些高句麗援兵打起來時才個個不要命。

  眾人連夜上了凌晨提前偷偷複製好的3艘高句麗戰船,一溜煙的跑到了外海上,袁小狗他們以為是凌晨讓武定余閂偷空藏起來的,武定和余閂以為是凌晨火燒之前讓袁小狗藏起來的,完美閉環,也省的他解釋。

  一切都在少爺的計算之中~

  當然了,那些投石車早就被燒了,那玩意要是被發現了,徐棗估計真的會跟他急眼。

  高句麗的水軍主帥是皇室成員、南王高簡,他這趟就是來搞偷襲的,陰一手大魏,叫大魏顧頭不顧腚,有機會就打打秋風,沒機會就溜回高句麗,進可攻,退可守,十拿九穩的劇本。

  但命運就是這麼愛開玩笑,他偷了獨孤拓的屁股,凌晨又偷了他的屁股。當他知道早就被自己肅清的後方突然多出一股來歷不明的人馬,這群人還把自己回家的船隻燒了個一乾二淨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現在的壓力,比之徐棗有過之而無不及。

  徐棗再怎麼劣勢,軍心民心都很團結,守著一座堅固的城池,士兵數量也差的不是很多,大家的老祖宗都埋在城裡,家業、妻兒、老小都在這,誰都不會輕言放棄。

  但他不一樣啊!寒冬臘月的劈波斬浪跑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雖然前段時間爽了,但現在退路被斷,周圍全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自己的異國百姓,手底下的人慌的要命,還哪有心氣打仗?

  甚至有幾個大聰明已經化妝成魏國百姓,背起包袱操著一口蹩腳的漢語逃往黃河北岸了!

  他現在的境地,和當初南征時的大魏南陽王元見一模一樣,都是因為帶線過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區別是他比元見多個傳送。

  但是,被凌晨給打斷了。

  於是,為了不讓渙散的軍心徹底崩潰,他急忙放棄了圍困濟州,一路上連搶帶劫,收集了點糧食物資,連夜撤回了登州。

  現在輪到他堅壁清野、死守城池,等著高句麗派船來接應了。

  ——

  海上的日子不好過,淡水稀少,凌晨還得藏起來偷偷複製,再騙手下說是蒸餾出來的,武定釣上來的海魚還賊特麼腥,凌晨十分想念小晴做的飯菜,跟這玩意一比,完全就是佳肴瓊釀啊!

  關鍵是他還暈船,上船後已經吐了好幾次了,他就奇了怪了,自己在黃風嶺和虎先鋒鏖戰了六十多場都沒事的人,怎麼到這就莫名其妙的暈起船來了?

  於是,他把這股無名之火一股腦兒的撒在高句麗和登州之間往來的送信小船上,讓手底下的人好好練習了幾天移動靶射擊實習,就連隨軍的伙夫都有機會拉弓張箭試上兩把,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消遣之一。

  凌晨不好過,高簡比他更煎熬!

  軍營里已經出現了不少逃兵,好不容易尋到船隻,派人去送信,也是泥牛入海杳無音信,國內也沒有派人來聯繫,讓他每天都口乾舌燥、心急如焚!再這麼耗下去,都不用魏軍動手,軍隊自己就崩潰了!

  更要命的是,糧食、冬衣、棉被、武器尤其是箭矢全被那幫該死的賊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其他東西還能在魏國百姓家裡搜刮搜刮,箭矢上哪裡搜刮去?沒了箭矢,但凡交戰,就得先比別人多挨兩下。

  這又不是熱血裝逼番,先讓對方射幾箭,再揮揮手風輕雲淡的說什麼「接下來輪到我了」之類的中二話,這特麼是你死我活的戰場啊!

  大家都在咬著牙熬,就看誰能熬到最後了。

  遠在濟州的徐棗慢慢回過味來,派人多方打聽,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幫蠻夷的戰船被身處敵後的義軍給燒毀了啊……

  如此甚好,自己只需堅守城池,靜靜等待,不管北伐大軍是勝是敗,這幫人都必死無疑!自己的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現在只要熬到北方戰事結束,就坐等升遷了。

  北伐勝了,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北伐敗了,自己更是唯一的獨功,怎麼都不虧。

  至於敵占區的百姓……先苦一苦他們吧,戰後再安撫便是。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所謂圍師必闕,誰都不清楚身處絕境的高句麗軍隊會不會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來作困獸之鬥,身居高位的徐棗冷靜的出奇,不會拿幾十萬濟州百姓的安危去搏一個曠世之功。

  他特麼坐在府衙大堂圍爐品茶,悠哉悠哉。可凌晨還在海上吹著冷風瑟瑟發抖呢~他忍得住,凌晨忍不住了!

  不行,必須干他丫的!

  除去運載重傷員的船,可戰之兵還有243人,戰馬54匹,戰船2艘。

  「你西巴了嗎?」

  身穿高句麗士兵裝束的山賊們個個化身寒窗……寒船苦讀的學生,跟著凌晨學習簡單的棒子話。雖然高句麗是一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東北民族政權,並不是朝鮮半島的高麗,但其國內仍有許多高麗人的先祖,這一點在火燒戰船時對方那個將領滿嘴噴糞的嘴中早已得到驗證。

  那就假裝是自己人,給這些漂泊在異國他鄉的弟兄們帶去一些親人的問候。

  「開門,送溫暖啦!」

  什麼?港口停著兩艘祖國來的戰船?登州城裡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早就急到下巴都長出痘的高簡親自領兵來到破敗不堪的港口察看。

  來人確實是自己人,只不過是被征服的南方野人,人群里那此起彼伏的「西巴」讓高簡徹底放下了戒心,當然他本來也沒多少。落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哪還管有沒有用?抓了再說!他現在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回國!

  「末將是遼東降將,奉命來接大家回國。」

  高簡怒罵道:「混帳東西!怎麼才來?本王在這裡為國征戰,風餐露宿,你們聯繫不上,不知道趕快趕來嗎?!」

  本王?臥槽大魚啊……

  凌晨按下心中的驚喜,面色惶恐的跪下說道:「王爺恕罪!實在是海上浮冰難行,再加上和魏兵征戰,船隻難以調撥,末將只帶了7艘戰船,路上還沉了5艘,折了許多弟兄……」

  「行了行了!」

  高簡看著凌晨手背粗糙乾裂的皮膚,終於還是放棄了宣洩自己的怒火,假模假樣的扶起他,儘量用和善的語氣說道:「本王久困在此處,心憂大軍安危,一時言語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爺受苦了,請速登船回國。」

  高簡回頭看了看眾多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士兵,沉聲說道:「讓將士們先登船。」

  凌晨連忙勸道:「萬萬不可!王爺千金之軀,自然是先行回去,還有國家大事需要王爺。王爺放心,末將在這給您立下軍令狀!就是拼了性命,也會把弟兄們一個不落的帶回家去,如若不然,請斬我頭!」

  在場的高句麗士兵們聽了這話,心中稍安,也不在吵嚷。高簡心中竊喜,面上卻臉色沉重,一臉嚴肅的說道:「一定要把大家都帶回家。」

  「遵命!」

  點點頭後,高簡揮手喊來身後的一個將領,對他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堆,囑咐他統領人馬斷後,然後就急不可耐的上了賊…啊不戰船,戰船。

  這群高句麗水軍很高興,終於能回家了。

  凌晨更高興,尼瑪!王爺!

  抓個王爺回去,這得是多大的功勞?能不能讓徐棗給自己端水敬茶?讓他老婆給我……咳咳,算了算了,好歹徐朗對自己不錯,萬不可生出如此歹念。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雪暗面撲風,歸夢已成空。

  周身伺虎狼,猶自不覺中。

  高簡裹著熊皮裘衣,站在甲板上望著漆黑一片的海面,心中百感交集。

  此行未立寸功,還折了近半數人馬和全部戰船。雖然把北海府攪的一團糟,卻沒能達到攻占濟州、牽制正面戰場的戰略目的,雖不至於問罪,卻也難有功勳,唉!

  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沒有回頭,只是惆悵的問道:「何事?」

  「王爺,到江心了。」

  「嗯?」

  高簡心中略有不喜,到江心了跟本王說做什麼?難不成讓本王給你搖櫓去?混帳東西!

  他一甩裘衣,轉過身來,剛要怒罵,卻被眼前的場面整的大腦待機了——

  自己的4個親衛被來接自己的士兵用刀架在脖子上,那個領頭的將領,正搓著手,極其猥瑣的盯著自己,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王爺是想吃餛飩,還是想吃板刀麵?」

  還沒等他接話,一根胳膊粗的麻繩就突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兩個壯漢一左一右十分粗魯的按住他的胳膊,快速將他五花大綁!其中一個還脫下他的裹腳,拿起來……

  臥槽!!!

  他特麼要塞我嘴裡??!!

  「混帳!!你們瘋了?!爾敢……嗚嗚嗚……嗚嗚嗚!!!」

  凌晨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看著閆改之:「嘖!好歹是個王爺,你那幾年不洗的裹腳布……是不是太過了?」

  閆改之一臉坦然:「那有什麼?我沒掏出褻褲就……」

  「停停停!打住打住!媽的你噁心到老子了!」

  凌晨露出了地鐵老人臉的表情,揮手打斷閆改之,一臉歉意的對驚懼交加、滿臉怒容的高簡說道:「那個……王爺啊,這夯貨是個粗人,你別往心裡去。你就安心待著,沒幾天就好了,你放心,先前跟你立的保證絕對作數,兄弟們一個都不會少的。」

  「嗚嗚嗚……嗚嗚嗚!!」

  「啊?什麼?哎呀王爺你說的太含糊了我聽不清,哎就這樣吧,去去去!把王爺送進船艙去,好生照料著。」

  「是!」

  凌晨沒有多餘的人看管俘虜,他也一向沒有留俘虜的習慣。所以凡是上了船的,先讓他們敞開了吃,敞開了喝,等到蒙汗藥起了作用後,挨個剁了,只留首級。

  什麼?哪來的蒙汗藥?

  你也不看看爺們是做什麼的。

  十七天後,登州城西北邊的港口舊址上,豎起一座用13754顆人頭堆壘的京觀,場面之腥怖,不多做贅述,反正看過的人無一不是兩股戰戰、結巴上好幾天。

  京觀前橫著一張桌案,上面擺著饅頭、豬頭、整隻羊,還有蠟燭、香爐。天空中飄著無數黃色白色的方孔圓紙錢。

  閆改之、袁小狗、武定、余閂、沈良齊齊站在凌晨身後,青龍寨山賊和藍天村村民站在一起,互相攙扶著,拄著拐杖的、吊著胳膊的、頭上纏著白布的,躺在地面擔架上,被同袍抱著的。

  凌晨將香火伸到蠟燭上點燃,冒著裊裊青煙,雙手奉在面前,對著香案鄭重的三鞠躬後,將香火插進了香爐中。

  身後眾人,齊齊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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