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屈身守分
2024-11-11 18:27:55 作者: 亭台
「那倒不必,翟家家世顯赫,長房在京中做官,姑婿還是南陽府的府衙主薄,若真惹惱了他們,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劉凝很清醒,即使被擠壓了生存空間,也沒有上頭,生出去跟翟家死磕的想法。
不過聽她這麼一說,凌晨終於明白那位翟大公子為什麼那麼囂張了,他確實有這個資本。但北海府的官員們恐怕不會有多喜歡他,派下人縱馬揚鞭於鬧市之中,傳到哪裡都不會好聽。
說到底,丟的還是北海府人的面子。
「直說吧,我最近在自家山里發現了一處煤礦,想著開採了賣到州城和附近縣鎮去,我知道煤炭煙大有毒,富貴人家有木炭,窮苦人家寧可燒柴火也不用這玩意。不過我有個新東西,可以解決煙大的問題,把毒安全的排出屋外,你要不要考慮考慮加盟一下?」
劉凝聽後放下筷子,面色認真的看向凌晨:「你說的是真的?若是毒死了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嘛玩意?還有這事??
劉凝這麼一說,凌晨又不想幹這筆生意了,儘管他能保證按照流程操作不出問題,但北海府幾十萬百姓里難保沒有幾個腦殘或者醉鬼,萬一他們自己操作不當嘎了,還要怪到他頭上?
古今認知的差異讓凌晨放棄了這個想法,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吧。不怕少爺插花弄玉,就怕少爺凌雲壯志。少折騰點對大家都好,反正他對大魏也沒有那麼強的社會責任感。
只是,他現在更討厭沁芳園了!
劉凝的木炭生意自己一竅不通,也插不上手,叫她自己去玩吧,實在玩不轉了,自己再給她兜個底就行了。
徐朗最近又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在家中閉關苦讀,還是又被打發到京城去了,凌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文若沒有什麼音訊,但是從府衙張貼的告示來看,他目前應該還算順利。這次出征的主帥是宇文太尉,聽說先皇在世時他就多次和晉國交手,熟悉對手和地形,對線經驗豐富,再加上目前已經手握11萬大軍,就算不能把晉軍打的哭爹喊娘落荒而逃,最起碼守住領土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由於如今的大魏和歷史上的北魏產生了嚴重的偏差,凌晨也無法知曉以後的局勢走向,按照他所在那個世界的時間計算,這會應該已經是大業年間了,大隋早就該統一了天下才是。
可現在卻是德順三年,而且統治了北方快200年的大魏還沿著黃河線分裂成了南北兩塊,時局混亂,高門望族之間沒有談攏,對於蛋糕該怎麼劃分各有各的想法,打的熱火朝天,只有百姓苦不堪言。
作為小老百姓的他,只能老老實實在家種地養馬,屈身守分……
「少爺,我按你的吩咐從東市的西域行商那裡購買了許多苜蓿種子,明年應該就能出來。現在餵的都是草粉和麥稈,每隔三五天會餵一次精飼料,主要是豆餅,還會有燕麥、甜菜漿、麥糠。蔣師傅和鄭師傅說馬長的很快,耐力和速度表現的都很不錯。」
凌晨聽著袁小狗的匯報頻頻點頭,指著正在馬背上溜馬的小伙子們問道:「馬鞍腳蹬配上去後這些馬還適應嗎?沒有跳著反抗的情況出現吧?」
「一開始有的,不過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我們也試著給馬披濕麻布、蒙眼睛了,慢慢讓它們適應起來。」
看著場上的小伙子們興奮的縱馬飛奔,凌晨滿意的點點頭,背著手走出麥場,看著村子裡的茅草屋和土牆,邊走邊說道:
「現在北方四府叛變了,馬匹供應斷了幾個重要源頭,府衙對馬非常重視,一定要看顧好。另外,從山賊那裡牽來的馬一定要藏好,別讓蔣、鄭看到,哪怕是莊子裡的人,也儘量少說。」
袁小狗點頭道:「少爺放心,我明白。」
凌家莊裡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人,雖說成了凌晨的佃戶,但也只是控制了他們的身家田地,他們對凌晨不一定有從屬感,昨天是盧家莊,現在是凌家莊,以後也可能會是張家莊王家莊。
再說了,他們在本地許多村莊鄉鎮都有親朋好友,有著四通八達的人情交往,不像藍天村的人,連官府都不管他們,只收賦稅,其他一概不聞不問,他們能依靠的人只有凌晨。
「武大叔,又去釣魚啊?」
凌晨正背著手跟袁小狗走在村子路上,迎面就碰到一個腰間挎著竹簍,扛著竹竿和細線的中年漢子,此人叫武定,是濟州東北方黃河邊上台子鎮的平民。
上次元敬攻打濟州時,他失去了家園,妻子和兩個女兒都沒了,老母親也餓死在了路上,身世是可憐。不過他很快就從哀傷中走了出來,現在每天都去山下河邊釣魚,有時釣到大的,還會送一兩條給凌晨帶回家吃。
「哎~是啊少爺,上次那尾白鰱嘗著怎麼樣?滋味不錯吧?」
武定立在路邊,熱情的笑著和凌晨攀談。
「挺不錯的,你運氣真好,那麼大的都釣上來了!」
「那是,小人溜了半個時辰才把它拽上來,腰身一下都是泥,回去洗了又沒得換,只好窩著一天沒出門哈哈哈哈~」
凌晨嫌棄的說道:「那怪誰?那周劉氏年紀輕身段好,針線活計也精,又不嫌棄你,你死活不同意,誰有辦法?」
武定憨厚的撓著後腦勺笑道:「小人賤命一條,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到時候又害人家守活寡,還是算了……」
凌晨無奈的搖搖頭:「你呀,叫我說你什麼好!」
「那東家,你跟袁小哥忙著,小人去了啊~」
凌晨無語的揮揮手:「去吧去吧。」
袁小狗看著武定離去的背影,也輕輕嘆氣,凌晨瞄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麼,八卦的問道:
「我記得你瞧上西市方老頭家的孫女了吧?我看那小方姑娘也不嫌棄你,聘禮攢的怎麼樣了?你今年也17了,差不多了我給你提親去。」
袁小狗的萬年寒冰撲克臉終於有了變化,兩個耳垂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我……還沒影的事……」
「得了啊~你跟著我是時間最長的,大勇娘子都懷上了,二壯最近也上門請期了,你可得抓點緊,別讓人家說跟著我娶不上媳婦。」
「這……攢是攢夠了……」
「那你不早說,我想著也該差不多了呀!老子給你的月例是僅次於小晴的,比小霜老胡兩個人加起來還高,怎麼還不見你放個屁!那就這樣,明日我去宋家,請上三翁一起去方家納采。」
「少爺,這事還是再……」
凌晨一把按在袁小狗的胳膊上,打斷他的話:「男人家要主動點,不要婆婆媽媽的,遲了小方被別人家問走,哭死你小子!你放心,老方頭自有三翁應對,她爹我來搞定,要是不同意,就拿錢砸到他們同意!實在不行我就去找徐朗,郡丞大人的公子發話,不信他敢不同意。」
袁小狗張著嘴吧結巴半天,面色略微激動,低聲說道:「謝謝少爺。」
「你我之間不說這些,在外咱們是主僕,在家就是兄弟。我很看好你,是拿你當左膀右臂來培養的,好好干。」
袁小狗泯著嘴重重的點頭道:
「嗯!」
在這個時代,死了人不算什麼大事,畢竟到處都是兵荒馬亂,但一次性死上二十多個人,還全是山賊,還是在自己的老窩裡,這事就很值得關注了。
泰山上的山賊響馬們從唯一逃出虎口的嘍囉里了解到,這事是濟州城南新建的藍天村人幹的。於是很多山賊都把這個村子列為了禁忌,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山賊能知道的事,官府自然也能知道。
徐府,書房。
徐棗放下手中的信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捋了捋嘴唇上的細須,抬起眯眯眼望向桌前站著的徐朗。
「你交的這位朋友不簡單啊,二十幾口人,說殺就殺了,手段狠辣,不像是你口中膽小如鼠,去了杏香閣不敢點姑娘的小民吶~」
徐朗雙手垂立,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父親,沒有搭話。
徐棗端起書案上的茶杯,吹著氣問道:「可知他最近在做什麼?」
「他店裡的一個夥計成親,他在張羅,還約了我到時候去做證婚。」
徐棗咽下一口熱茶,嘖吧嘖吧嘴,搖著頭說道:「不……」
徐朗一聽這話,當下就急了,他都已經答應了凌晨去幫他撐場子裝逼,這要是放了鴿子,不得被凌晨念叨死?而且以他的性格,滿大街到處宣揚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爹……我都已經答應他了,受人之託,忠……」
「老夫來當這個證婚人。」
「啊?」
徐朗傻眼了。
大魏等級森嚴,朱門對朱門,竹門對竹門,官不與民交,這是鐵一般的定律。一直認死理的老爹今天這是鬼上身了?跑去給一個商人的夥計證婚?
參加婚禮的人都得被嚇死吧……
你本是個電子廠生產線的小主管,但是結婚當天省里的二把手不請自來,到現場吃喜酒。
注意,是省,不是縣或者市哦~
正常人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吧!
……
「啪啪啪啪啪~」
爆竹聲噼里啪啦的響起,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圍在門前,擠著要看新娘子,凌晨丟給他們一把銅錢,把他們趕到一邊去後,給陳大勇使了個眼色。
陳大勇立刻會意,抬手招呼著一群年輕女孩子們沿著道路撒花瓣,遠處鑼鼓喧天,嗩吶吹吹打打的響了過來,迎親隊伍回來啦!
袁小狗頭戴紅底藍白紋帽,身著黑衣銀絲華服,胸前綁著喜紅花,後背繡著雲鶴圖,腳踩赤霞靴,胯下黃驃馬,一看就是年輕俊傑,人中龍鳳。
四個舉牌子,四個吹嗩吶,八個抬轎夫,兩個敲鑼鼓,五個撒喜糖,中間圍著一頂紅花黃穗褐木轎,後面還跟著十八九個抬嫁妝的,這牌面在平民中已經算是定格了。
「請新娘下轎子~」
唱官的嗓子賊嘹亮,即使人群吵鬧也聽的一清二楚,親朋好友個個喜氣洋洋的圍著門頭,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模樣。
立在轎子旁的姑娘掀起帘子,傳說中的小方姑娘蓋著蓋頭,在袁小狗的攙扶下走下轎子,二人一起進門,凌晨連忙跑到上房裡右首坐好,袁小狗的爹娘笑意盈盈的看著走進來的兒子和新媳,一臉慈祥。
「郡丞大人到~」
??
這一聲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喊懵了,原本喧鬧的場景瞬間寂靜下來,凌晨連忙站起身來,順帶攙起身旁顫巍巍的宋老三。
徐棗挺著胖肚子,穿著員外服在徐朗和四個侍衛的陪同下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對著院子和房裡的眾人拱手道:
「老夫特來為這對新人證婚,事務繁忙來的遲了,諸位見諒。」
見諒?誰特麼敢跟你不見諒?
不是大叔你抽風了來攪擾人家的喜事?沒聽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麼?
凌晨滿臉疑惑的看向徐朗,徐朗偷偷伸出手指,隱晦的指了指身邊的老爹,朝著凌晨擠了擠眼睛。
袁小狗的爹媽被嚇的直接跪了下來,袁小狗也連忙拉著他的小方姑娘下跪,徐棗快步上前扶起他們,對房裡的賓客們說道:「老夫既然到了,禮就繼續吧,將祝詞拿來~」
宋老三連忙從一旁的桌子上取過來一本紅冊子,雙手恭恭敬敬的遞給徐棗,徐棗站在上首,朗聲念道:
「今有袁家子北,門風純良,性儉溫恭,年已當立,合該覓得佳緣,一結同心。方家女瓔,孝謹尊長,閨賢聞芳,奉尊堂之命,得徐公之證,嫁與袁家。赤繩永系,青絲並結,誓同此生,百年不改。」
小狗是小名,袁北是大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答謝賓朋~」
「禮成~~」
滿院客人歡飲闊談,笑聲不絕,凌晨和袁小狗、宋老三、袁家父母、徐朗坐在一桌,全都面面相覷的盯著正啃著豬蹄子,一點也不顧官員形象的徐棗。
「大人,那日您還勸小子別太忙碌,要按時吃飯,今兒這是……」
徐棗將嘴角差點掉下來的肉一把塞進嘴裡,嗚嗚啦啦的說道:「今日沒有官民,只有伯侄,老夫早上忙著處理政務,午飯沒用就趕過來了,吃的急了,諸位勿怪。只是若有不好聽的傳了出去,我只拿凌家小子問話。」
我尼瑪……你還能再不講道理點嗎?
這房子裡快十個人,尤其還有宋老三這個大嘴巴子,這回去不得給他的老兄弟大吹特噓,說跟你一個桌子吃過飯?
什麼叫特麼只拿我問話?欺負老實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