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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來乍到

2024-11-11 18:27:55 作者: 亭台
  青磚灰瓦下,紅杏露個頭。

  穿著補丁長衫的年輕書生正一臉悲憤的對著牆面奮筆疾書,牆粉被鋒利的石塊劃的簇簇落下。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

  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寫完後,他將手中的石塊擲於地面,頓覺一陣暢快,不斷起伏的雙肩才緩緩平靜下來。

  「娘希匹!」

  作為一名發電廠的資深熬夜狗、隱形擺爛仔、終極摸魚王,25歲的凌晨一直過著暗無天日的倒班生活,日子雖然清苦,倒也勉強過得去。

  他深信自己多熬一夜,老闆的遊艇就能多開出去兩米,所以就一直這麼瞎混著。

  直到半夜四點拖著發燒的昏腦殼,爬到30多米高、溫度直逼50℃的霧化器幹活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發燒、高空、高溫、熬夜、重體力活,debuff都疊到這個份上了,不出點意外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兩眼一抹黑後,再次醒來,人就已經在大魏朝了,而且還順便年輕到18歲。

  在經過短暫的懵圈後,他就歪起了嘴角。

  這是熬出頭了啊!老天可憐,讓他穿越到了古代,真好!

  古往今來,多少穿越前輩,靠著領先數千年的智慧經驗和知識積累,在古代混的風生水起!什麼嬌妻美妾、豪宅田院、出將入相,封狼居胥,想想就特麼激動!

  當然了,發明遊標卡尺的那個不算,那是個反面教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終於輪到他凌霸天上場了!

  穿越過來後的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大魏王朝——北海府治所——濟州城——閭左清化坊——東門沿街第三家戶主。

  聽鬍子花白的坊正說,他在大魏的「爹」是從西邊逃難來的商人,在這裡安頓下來後就黑屏下線了,只給他留了這麼個容身之所。

  父母雙亡,還是外地人,無親無故,好好好……

  不過凌晨並沒有因此氣餒,雖然他家位置在閭左,周圍都是泥濘的土路,路邊還有冒著熱氣的褐色冰激凌,往來之人看著也有些賊眉鼠眼、凶神惡煞,還會隔三差五的打架叫罵。

  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了府城的熱鬧繁華不是?

  很快的適應了環境後,他就開始準備施展自己的賺錢大計,無論如何,先把生活檔次提一提。最起碼也要搬到閭右去,聽說那裡的杏香閣挺有名,連拄著拐杖的坊正說起來都會兩眼冒精光。

  作為一個文科藝術生,什麼製冰做火藥的事先放放,那些個粗鄙活計,他這種高雅之士不屑為之。(絕對不是因為不會)

  打聽到隔壁京都府海貨稀缺,價格賊貴後,凌晨不禁暗自嘲笑起北海府本地的這群土著來,賺大錢的路子擺在眼前都看不見,古人就是古人,迂腐蠢萌。

  本坊新認識的鄰居熊天虎常年混跡江湖,手下有十幾個英雄好漢,天天聚在家中豪飲,通宵達旦。雖說有時候有點擾民,但各個虎背熊腰,光著膀子氣勢逼人。當他們聽說凌晨需要人來押送貨物後,更是熱情的上門自薦,都是街坊,說什麼也要幫襯一把。

  望著這群兇惡壯漢思忖三秒後,凌晨決定梭哈一把,少年人就該一往無前!

  他花光了便宜老爹留下的本就不多的遺產,購買了許多內陸沒有的大魚螃蟹和河蝦海貨,裝滿了整整三輛馬車,豪情萬丈的帶著熊天虎等人踏上了前往美好生活的道路。

  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然後……

  就遇到了山賊。

  凌晨輕蔑的冷笑一聲,正要斥責那些騎著高頭大馬、提著泛冷寒刀的蒙面人不識好歹、踢到鐵板、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時,忽然被人扯了扯袖子。

  疑惑之餘,凌晨回頭一看——

  我尼瑪!!

  出發時拍著胸脯說手下各個能以一當十、自己更是等閒三四十個人近不得身的熊天虎雙膝跪在地上,低著頭肩膀微微發顫。後面那些「好漢」更是雙手抱頭,投降的動作無比熟練,分外標準……

  由於沒有第一時間跪下服軟,凌晨很榮幸的被山賊們扒光了衣服,連底褲都沒給他留。得虧他是個新面孔,又是年輕人不懂規矩,不然高低切了他的小兄弟下酒。

  古代的初次倒爺經歷體驗極差,驚魂未定的凌晨心中憋屈至極,還無處發泄。畢竟,熊天虎這幫潑皮無賴雖然不敢得罪山賊爺爺,但要收拾他這個僱主還是手拿把掐的。

  告官更是沒譜,俗話說得好:「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再說了,官府但凡拿山賊有一丁點辦法,他們哪裡還敢大白天在官道上攔路打劫?

  既然經商留不住,那就重走體制路。

  不過,舉孝廉去年隆冬才剛剛結束,下一次要等到兩年半以後了,以凌晨現在的經濟狀況,最多七天就要賣房子,半年就要賣身子了。

  於是,他懷著對這個時代的一腔控訴,以及想走終南捷徑的小心思,在北海府尹家的院牆上,題下了這首表明心跡的七言絕句。

  他查過了,這個魏朝初期和前世的北魏高度重合,只是後來並沒有被宇文泰和高歡拆家,所以也就沒有後來的隋唐。

  既然如此,那他們肯定不知道黃巢是誰。如果府尹問起來,就說是一個最初鬱郁不得志,後來娶了府尹女兒,一路策馬天街、官至大司徒的勵志楷模。

  嗯,沒毛病。

  正當他得意洋洋的欣賞自己的墨寶時,一道炸雷從耳旁驟然響起!

  「那叫花子!幹什麼吶?!敢污毀大人府邸的院牆,活膩了?!」

  「嗯?」

  凌晨扭頭一看,一個身著圓領員外袍的胖子氣抖冷的指著他,眼珠瞪圓,鬍子都快翹飛了!另有兩個綠衣小廝,手持齊眉棍,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

  再次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傍晚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凌晨關上黑色掉漆木門,驚魂未定的將門閂插好後,才疲軟的癱在地上。

  「唉!!」

  生活不易,猛男嘆氣!

  周圍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一股飯菜的香味隔空飄來,凌晨伸長脖子嗅了嗅,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起來。

  無奈的走進西邊廚房,揭開麻繩編織的蓋子,這才發現米缸空空如也,底部還破了個小洞。

  「吱吱~」

  循聲望去,只見廚房角落的牆洞旁,幾隻小老鼠匆匆閃過,最後那隻稍微大一點的還停下來與凌晨對望了一眼,像極了埋怨丈夫喝酒賭博不爭氣、打包行李要回娘家的婦人……

  落魄至此,他哭笑不得。

  厚著臉皮在隔壁坊間巷子裡搶了幾個總角孩童的菜包子填飽肚子後,百折不撓的凌某人自動屏蔽了院牆外鋪天蓋地的謾罵聲,攤開紙筆,決定發揮自己的專長——

  畫畫。

  作為一個吃了三年鉛灰的美術生,他還是有點真東西在手的,構圖、刻畫、勾勒、點睛。不到兩刻鐘,一副夕陽西斜,尋常巷陌的光影速寫便躍然紙上。

  再題上自己的大名。

  篆法圓奮,章草飄落,八分兇險,飛白窈窕。

  完美。

  繼續奮筆疾書了一個時辰後,凌晨趴在堆滿紙筆的桌子上睡著了。

  夢裡,北海府尹身穿常服視察治下,在街上偶遇自己,看到畫作後頓時驚為天人!相談之後更覺自己有經世大才,極力邀請歸家,三言兩語便要將他家女兒嫁與自己,自己再三推脫,終究抵不過府尹大人態度堅決,以勢壓人,無奈只好依從……

  「咯咯咯——」

  誰家的雞?遲早給它揪過來燉了!

  凌晨剛夢到自己在洞房裡挑紅蓋頭呢,就這麼被打斷施法了,都沒來得及看清府尹女兒長什麼模樣,真是敗興!

  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抬起頭望向門外,天已大亮。

  翻遍家中,得余錢十三文,甚喜。

  「包子~剛出籠的包子哎~」

  「燒餅~熱氣騰騰的燒餅~」

  「麥饘嘞~羊湯片嘞~」

  朝陽初升,晨光微涼。早上的府城煙火氣息濃厚,叫賣聲絡繹不絕,酒旗招展,門窗漸開。

  販夫走卒往來穿梭於街巷,青衫綠蘿流連駐足於鋪面;挎著籃子的婦人牽著孩童,挑著扁擔的漢子趕著牛車;兩個轎夫晃晃悠悠的抬著一頂轎子,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小姑娘用小碎步緊緊跟著;一名壯碩漢子身著素革,緩緩打馬而過,四五個僕從各個佩刀,相隨左右。

  要了碗麥粒還是什麼玩意泡的「粥」後,凌晨就著一張燒餅,美美的吃了頓早餐。

  抹了一把嘴,用羨慕的眼神看了看隔壁桌那胖子碗裡的沒有羊肉的湯後,凌晨拿起自己的畫,來到了北海府府城的主幹道,在一個巷子口邊席地而坐,將畫紙一一鋪開,用石頭壓好後,信心滿滿的看著往來不絕的行人。

  這次,必拿下!

  「咦……這是何種畫技,竟如此新穎!」

  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年輕書生停在了凌晨面前,盯著地上的畫嘖嘖稱奇。凌晨趕忙堆起笑臉,熱情的介紹起來,書生聽的頻頻點頭,但當他聽到一幅畫要十兩銀子後,勃然變色!

  「兄台真敢開口,區區一幅畫,竟敢要十兩!著實荒謬!」

  大清早的,又是第一單生意,黃了很不吉利,凌晨有些無奈的問道:「那你說,你願意出多少錢買?」

  書生思忖著說道:「兄台的畫作確實新奇,在下也著實喜歡,這樣吧~一幅十五文,這些在下都要了,如何?」

  如何?如你爹的大頭鬼!

  老子光一張草紙成本都要十文錢!筆墨紙硯消耗起來不要錢吶?十五文算下來就只賺了一兩文錢,老子又不是流水線機器,哪有空跟你玩薄利多銷??

  心裡咆哮著問候完眼前這人的祖宗十八代後,凌晨笑嘻嘻的將八幅畫快速捲起來,臉上帶著略微討好的笑容,恭敬的雙手遞給他。

  沒辦法,今天哪怕對方出十文、甚至五文錢他也得買,不然隔壁幾個坊的孩子父母真的要報官徹查最近頻繁出現的「包子大盜」了。

  書生也不多話,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在凌晨嘴角抽搐的注視下從一數到了一百二,然後交到凌晨手中。

  錢貨兩清後,書生向著凌晨微微一禮,凌晨也隨意的拱了拱手,後來覺著不對,也學著對方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交易成功。

  ……

  「呲溜~呲溜~嗝——」

  路邊麵攤,一碗羊湯麵片下肚後,凌晨滿意的摸摸肚子,開始思索下一步的計劃。

  然而,他撓著頭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如此……

  那就不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酒喝涼水。

  「聰明勇敢有力氣~我真的羨慕我自己~~」

  正午的陽光十分炙熱,凌晨哼著小調,雙手背在身後,饒有興趣的欣賞著周圍的土木建築和古裝人群,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由於沒有思考出能在短期內解決自己生存大計的方法,凌晨最終還是在睡了一下午後起身提筆作畫,第二天一大早,就屁顛顛的抱著自己的墨寶來到了昨天的巷子口。

  「賣畫嘍~賣畫~」

  「風景,建築,人物肖像,可挑選也可以現畫嘍~保證惟妙惟肖嘍~」

  凌晨扯著嗓子喊了一上午,嗓子都快要冒煙了,也沒人到他跟前瞧上一眼。

  面色頹然的坐在石塊台階旁,他不禁有些懷念起昨天的那位年輕書生,那樣的冤大……識貨之人著實不多見呀!

  好在兜里還有昨天剩下的銅錢,節儉點還能活個六七天,倒還有迴旋的餘地,這兩天要不就先一邊賣畫,一邊搞點別的副業……

  正在凌晨低頭思索之際,眼前的腳面上突然出現了兩道影子,他驚喜的抬頭望去——

  兩個戴著黑色菱形高帽,身穿深皂服,藍外邊圍,腰間挎著腰刀,手中握著正方形木棍,胸口縫著一個大大的「衙」字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這倆貨一胖一瘦,瘦的那個橫眉冷眼,正在用鼻孔凝視著他。胖的那個雙手抱胸,將棍子夾在胳膊旁,正在用小拇指掏鼻孔。

  凌晨的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試探性的問道:「您二位這是……」

  「誰讓你在這賣畫的?」瘦衙役盯著凌晨質問道。

  「這裡……不能賣嗎?」

  「當然不能!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這偌大的濟州城豈不是要被花子賴子擠滿了?」

  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點道理。

  凌晨點點頭,開始收拾自己鋪在地上的畫,這時,那胖衙役猛地:

  「嗬——忒!」

  一口濃痰,冷不丁的落在凌晨眼前的畫紙上,要不是他反應快,差點就一把抓上去了。

  「小子,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這大熱天的,我們哥倆巡街本就辛苦,碰到你這麼不省心的,還要浪費口舌,你就打算這麼走了?」

  瘦衙役的臉上寫滿了不爽,他輕蔑的說完話後,伸出兩根手指在凌晨眼前搓了搓。

  意識到眼前這倆貨是要錢而不是在對自己比心後,凌晨深吸了一口氣,作恍然大悟狀,笑嘻嘻的從胸口衣服里掏東西。

  「哦~小人明白了,來來來,兩位大人,小人這裡還有點……」

  那兩個衙役對視一眼,這才多雲轉晴,得意洋洋的一起湊上前來。

  「啊——!!」

  「站……站住!!

  一把揉碎的麵餅粉末近距離快速揚進眼睛裡,足夠硬控這兩個傢伙一分多鐘了,凌晨二話沒說轉身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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