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人神博弈
2024-11-03 14:18:30 作者: 姬叉
第566章 人神博弈
夏遲遲看著海平瀾的眼神開始有了冷意。
如果說本來海平瀾趕走三娘,可以往好的方向理解,可能是為了留一個種子,那麼當這個「格殺勿論」「你當太子」說出口,就再也沒有轉圜餘地了。
那一年的海長空三十出頭,正是做一番事業的雄心勃勃之時,被這樣的許諾吊在眼前,那是真會拼了命去殺三娘的,少女三娘修為遠遠不是如今玄武,搞個不好就真死了。
不管背後是否有用意、是否有苦衷,這句話都很難被原諒。
可怕的是,他竟是笑眯眯地說的,根本不覺得自己這話有問題。
夏遲遲冷冷道:「現在據說貴國還沒有太子,海長空都四五十了吧?是因為三娘還沒死嗎?」
海平瀾笑了笑:「當然,既然沒殺成,那就沒達到許諾的條件,老夫有上百個義子,有好幾個都挺優秀,要選誰還真不好說。」
夏遲遲聽得十分不舒服,問道:「你和我說這個幹嘛?莫非是因為你知道了三娘的四象教身份,要和我們決裂了?」
海平瀾搖了搖頭:「老夫說到這了,伱難道還聽不出當時是故意的?否則跟你說這個幹嘛。」
夏遲遲暗道聽出來了,但沒用。
為什麼這些帝王都能如此涼薄,為了自己的想法,從沒把別人的情感當回事。
唯一有一點,夏龍淵只對趙長河才會自稱「我」,其他時候都是牛逼轟轟的「朕」。但海平瀾從來都是「我」或者「老夫」,這點倒是有點奇怪。
卻聽海平瀾道:「你們行走海上,有沒有聽說,蓬萊之王姓元,而不是我海平瀾。」
夏遲遲道:「聽說了,難道不是早年誤傳?現在貴國上下都知道蓬萊之王是你。」
海平瀾搖了搖頭:「錯了,我從沒登基……法理上說,蓬萊的國王一直是她。」
夏遲遲愕然:「可她不是去世了麼?」
「我們開拓海上之時,曾經見了一個先天至寶,叫做水之魂,此物本當是與上古玄武相關……我們發現此物之時,發生了一場沒有敵人的爭鬥,那時候我傷勢未愈,沒有參與此戰,據三娘的母親說,水之魂被人奪走了。」海平瀾嘆了口氣:「後來我才知道,哪裡是什麼奪走,水之魂從來就在她魂海里。」
夏遲遲心中一跳:「海皇!」
「不錯,海皇侵占了她的靈台,我們當時不知。」海平瀾道:「後來我和三娘母親發生過爭執,我是想在蓬萊立國,組建一支軍隊打回陸地。三娘母親認為夏國此刻正是大治之時,不要去考慮這種事情,要麼就在蓬萊安居,要麼就索性回江南,因為這時候夏國早就不通緝我們了,沒有必要繼續在海上遊蕩。我當然不願意,我心心念念想打回去殺了你爹呢……」
夏遲遲:「……真是謝謝了。」
「我倆難得地起了爭執,誰也沒說服誰,鬧得很不愉快。」海平瀾出神地看著酒杯,嘴角竟有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好像在懷念當時吵架的場面,讓他感覺很溫馨似的。
夏遲遲怔怔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海平瀾回過神來,嘆了口氣:「所以到了有一天,她忽然改口說同意立國的時候,你猜我那時候是什麼心情?」
夏遲遲試著道:「狂喜?」
「錯了。」海平瀾淡淡道:「我太了解她了,她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生的情況下,忽然就回心轉意支持我了?我謹慎起來,旁敲側擊從各種角度試探了一下,發現她的記憶沒問題,但性情有了很奇怪的變化,變得不像那個人了。」
夏遲遲聽得出神:「然後呢?」
「我打不過你爹,可怎麼也是三重秘藏,天榜之列。」海平瀾笑笑:「我懷疑她被奪舍了,突然出手制住了她,一查之下,果然,她的魂海已經被一股奇特的陰氣盤踞,雖然沒有完全奪舍,但已經可以說被污染得不是那個人了,可她自己還不知道。」
夏遲遲隱隱已經猜到了,此時第一時間想起的是王家的陰氣,以及王道寧此刻的與虎謀皮。
王道寧是不是也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海平瀾道:「那時候我早年被你爹打的傷早就好了,海皇那時反倒是虛弱的,才要用這種陰戳戳的辦法……我以為我可以清除她魂海中的陰氣……但最終知道,未達御境就是未達,我們對陰神的理解不是海皇可比,哪怕祂虛弱。」
「……失敗了?」「嗯。」海平瀾平靜地道:「我親手殺了她……不是誤殺,也不是被陰氣攪亂衝突而死,是我主動下了手。因為我不能容忍別人頂著她的身軀過日子。」
夏遲遲:「……」
「海皇顯然也沒想到我居然這麼狠,氣急敗壞地反侵我的靈台……在後來漫長的歲月里,戰場一直在我的靈台。」
「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可能會被全面占據,於是驅逐三娘,讓她離得遠遠的,那還可能留下一個種子?」夏遲遲奇道:「可你剛才說,你讓人格殺勿論……難道是海皇借你之口說的?」
海平瀾淡淡道:「你想多了……為什麼你幼時孤苦至此,卻還能有如此溫情的猜測?」
夏遲遲:「……」
「那個時候,海皇正在我魂海之中撕扯,她卻率眾逼宮。換了你是我,也會懷疑她也和母親一樣被沾染,是過來幫海皇的。當然格殺勿論,留著過來殺我?」
夏遲遲嘆了口氣:「換了我是你,會下令生擒。」
「情況緊急且混亂,如果婆婆媽媽心慈手軟,反倒要吃敗仗。」海平瀾淡淡道:「王國並不是非要她繼承,我許諾給長空的,一樣作數。」
夏遲遲有些譏諷:「你若只是想著王國的繼承……那果然大家的腦迴路並不一致。只為了那個的話,說白了你還可以再生一個,倒確實無所謂。」
海平瀾並不辯解,只是道:「後來情況有了變化。我和海皇撕扯了小一年,我是下風的,但海皇卻也知道如果強行要侵占我,祂的代價也很大。於是我提出稱臣。」
「稱臣……」
「祂從我魂海離開,我尊祂為神,給祂設廟,全民拜祭,擴散信仰,助祂復甦。這正是祂所需求的,於是一拍即合。」
夏遲遲失笑:「殺老婆的時候我以為你多有傲骨,終究還不是做了個兒皇帝。」
海平瀾淡淡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祂固然復甦,積蓄了力量,我又何嘗沒有?」
「比如?」
「恰好當時有一批人跟著三娘走了,無意中反倒成為了你說的留下了種子,無論海上各國如何逐步淪陷,這一批人始終是不服的。當我暗中聯絡上,說明了始末,他們便成了我暗地裡的尖刀。各國以為海盜劫掠,其實資源基本都到了我這裡,表面上蓬萊一切都在海皇眼皮子底下,我做個兒皇帝連個修煉資源都受限,實則暗中積累了無數資源修行,一旦突破御境,那便是我反攻之時。」
夏遲遲道:「所以你突破了?」
海平瀾不答,自顧道:「事情分幾步走,第一步,禍水東引,驅虎吞狼。海上人口著實不多,各國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夏國一個大州的,祂的信仰之力發展受限,急於擴張。我便讓海皇和王家搭上,既是讓祂的重心開始向陸地轉移,更便於我的暗中操作,也是讓祂去和夏龍淵碰一碰。」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語氣有了些古怪:「你知道麼?前些日子,海皇與你父親隔空交了一手。」
夏遲遲道:「知道。在崔王之戰時。」
「那一手讓海皇受了點暗傷,並且祂發現,自己居然好像不是夏龍淵的對手……」海平瀾的語氣十分複雜:「夏龍淵居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層面……」
夏遲遲面無表情。
海平瀾回過神,笑道:「總之祂有點急了,若是不復甦全盛,頂不住夏龍淵,那王家所謂造反根本就是白搭。而在此時,我又暗命海盜團四處驅逐赴海的漁民海商,祂本來信仰人口就已經受限了,這湯水都不讓祂喝了,當然勃然大怒,命各國剿匪。而且同時還起意做本來不想做的獻祭預案,在船上刻個陣,戰爭中的信徒傷亡就可以成為獻祭給祂的養分,這是一點都不想浪費。」
夏遲遲聽得出神:「那你又怎麼暗中扯後腿?」
海平瀾道:「原本海皇只是打算戰爭中的常規傷亡變成獻祭養分,我讓長空和千帆合作,把場面營造成一個陷阱,就是故意要讓他們全部被獻祭一樣。同時提前勸降一個小國,在適當的時候透露這個獻祭陣法給他,然後其他各國也必須留下活口逃回去,只要這事大肆宣揚出去,祂的信仰基礎就會全面崩塌,不但復甦不了,反而可能反噬得更加衰弱。」
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我有我的盤算,祂也有祂的暗算。表面上召集各國剿匪,實際卻提前用祂這些年慢慢培養出來的海族來突襲海盜團。我在這事上失了策,沒有想過海盜團這麼多年忠心耿耿,暗地裡卻有人投靠了海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