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高樓起,高樓塌
2024-11-03 14:07:32 作者: 溪水加塘
第266章 高樓起,高樓塌
到了月海酒樓,杜子騰也搞不准他這次帶過來的又是什麼。在他看來,至少不太可能是雞爪螺,因為約定供應雞爪螺的日子還沒到。
「這次是黑毛魚,還是石斑?」他走上來問。
才問出口,梁自強已經把東西拎到他面前。
看到桶子中海鲶身上吸附著扭曲如蛇的玩意,杜子騰的臉皮本能地抽了一抽,但隨後就高興起來:
「這是七鰓鰻吧?有些日子沒能收到這種貨了!以前收到,聽說漁民是從一條大馬鮫身上弄下來的。吸在這種海鲶上,我倒是沒見過!」
「這東西見誰吸誰,只要是稍大點的魚,幾斤到幾千斤的魚,它都吸的!」梁自強解釋了一句,「不過南海還是怪少見的,反正我平時很少碰上,這次也是湊巧了,釣上來這批海鲶魚一小半都被吸住了。」
杜子騰點點頭:
「少見是少見。不瞞你說,上次人家從大馬鮫身上弄下來那批,比你這七鰓鰻要肥一些。你這個得比他那稍稍便宜一點了!」
他稍考慮了一下:「老夥計了,也不便宜多了。他那肥肥的我收六塊,伱這個就按五塊吧!」
「這個頭其實也還行的。聽你的,五塊就五塊!」
與杜子騰做交易每次都還算爽快,所以梁自強也不還價了。
畢竟,父親前頭剛說過,鄭六那兒收的是一塊多點!
從鄭六那再流入到月海,這一層層下來,差價不小。
說好價,梁自強二人把兩三百條海鲶挑去庫房後,還沒法子立即過秤。
值錢的怪物都還死死粘在海鲶魚身上呢!
「你這次就有點偷懶了,人家可是把東西弄下來才挑來賣的,你這連挖鰻魚的力氣都省了!」
杜子騰說著,說朝旁邊廚房裡喊了一嗓子:
「多找幾個夥計,帶上銼子、剪刀、菜刀都行,一起過來挖七鰓鰻!」
沒一會,便有五六個男的女的進了庫房,都是在月海乾活的。
「不夠,把打掃衛生的也都叫來!服務員只要不是正急著上菜的,也都叫上!」
這下來得更多,七八個全進來了,加上前頭有十三四個了。
一個個全都帶著刀具。最專業的是又尖又長的剖魚刀,其他五花八門,啥兇器都有。
沒辦法,七鰓鰻那漏斗狀的口器中,幾十隻怪牙密集扎入海鲶肉中,通常摳或者扯,是弄不下來。
這個必須動刀子,一刀一刀,從海鲶的肉裡面挖出來!
「誰有多的刀子,給我們倆也來一把,多兩雙手更快點!」梁自強道。
這個,杜子騰自然是給他考慮上了。
真有人多帶了幾把刀過來,遞給了梁自強、朱天鵬,還有老彭。
現場除了杜經理一個不想親自動手挖這種丑東西,其他人是人手一把刀具。
杜子騰還是懂七鰓鰻的。他特意提醒大家注意防護,必須全都戴上手套,而且手臂也不得外露。
有兩個胖子穿的是短袖,也特意去廚房找了兩隻袖筒,戴上後才幹活。
很快,一片腥風血雨。
其中一個胖子是廚師之一,跟七鰓鰻打過不少次的交道了,這會兒正意氣風發,在向兩個服務員妹子介紹這七鰓鰻如何奇特:
「跟你們說,你看著它有點像鰻魚,其實它根本就不是鰻,也不算魚類,名字裡帶個鰻,那都是瞎取的!
啥,你問它屬於什麼?鬼知道它屬於什麼玩意。反正好吃,沒有刺,沒有脊椎,全身只有一點軟骨。要不是好吃,為什麼有些顧客指著名想要這道菜?
你說我?我做這道菜當然是最拿手了!小翠我跟你說,顧客個個都夸好吃的那次紅燒七鰓鰻,他們都以為是我師傅做的,其實都是我……」
正說到這,抬眼便見自己師傅正從廚房過來,跨進了庫房這邊。
小胖子趕緊接著說道:
「都是我站在一旁,親眼看著我師傅烹飪出鍋的!通過這過程,從我師傅那學到了很多東西!」
他師傅向他這邊投來了一抹讚許的目光……
梁自強原本還擔心,如果要靠自己跟朱天鵬兩個蹲在這庫房慢慢挖鰻,回去的時候天都不知道要黑成啥樣了。
現在可好了,一陣砍砍殺殺伴隨著七嘴八舌,旋風似的,兩三百條海鲶身上就都被挖乾淨了。
臨時搬來十幾號援兵,杜子騰這辦法果然很行。
當然對於那批海鲶魚來說,這方法也是果然很「刑」。
七鰓鰻是都挖出來,集中放到一邊去了。但那幾百條海鲶魚是真的命運多舛,先是被這海底吸血鬼一直趴那吸,隨後又被各種刀具往身上挖呀挖。
眼前,魚血橫流,每一條海鲶魚身上都帶著洞,殘破不堪。
酷刑也沒有這麼酷過……
梁自強的七鰓鰻跟父兄的那桶,挖出來後照舊是放在兩隻不同筐子裡的。
這會兒,先稱梁自強的。
他的一百多條七鰓鰻,二十九斤四兩。果然不算肥,平均下來,每條接近二兩,比真正的鰻魚要輕,更像是一些黃鱔的重量。
五塊錢一斤,二十九斤多,也有一百四十七塊錢。
然後他爹跟他哥那條船上的,同樣挖下來一百多條,重量也相差不大,二十七斤二兩。算下來是一百三十六塊。
整個地面搞得跟案發現場似的,一地的海鲶,肯定是沒誰要的。
海鲶這東西,平時完好無損的貨,月海酒樓都從來不收。更何況這種殘缺不全的了。
殘成這樣,就算是挑回到碼頭給鄭六,鄭六也不會要。
但這原本就不值錢的東西,梁自強還是一一收拾了起來,裝回大桶子裡。
賣相是沒了,但是挑回家去,清洗清洗,切一切,曬魚乾,完全不受影響!
自己的一百多,父親的一百多,結了帳領了錢,梁自強全裝在腰包帶回。
出了酒樓,兩人肚子也餓了,就在附近街邊找家飲食店,梁自強請朱天鵬一起吃了個晚飯。
順便,把那五塊工錢也給了朱天鵬。
回淺鑼灣開船回家時,梁自強先往小浪村方向開了開,在小浪村的海岸碼頭將朱天鵬放下。
這樣,朱天鵬再拎著個手電筒回家就很方便了,沒幾步腳。
隨後,梁自強才開回了鯧旺村。
今天回來已經有些晚了,梁自強把父兄那部分七鰓鰻的一百多拿給了父親,平分是父親與大哥自己的事了。
梁父也拿出五十六塊三毛給到梁自強。這五十六塊多,是梁自強那兩百多斤青占魚加正常海鲶,以及兩條巴鰹、二十多條平鯛黑鯛,賣給鄭六後換回的收入。
加上七鰓鰻的一百四十七塊,今天出海搞延繩釣的總收入達到了二百零三塊三毛。除去給付的工錢,也還有一百九十八塊三毛。
其實今天的一千多隻鐵鉤都還沒有全部用上,能夠有兩百來塊的收入,這算是很高的延繩釣收入了。
當然,說到底是因為海鲶身上的「吸血怪」值錢,這種運氣肯定不可能是天天都有的。
梁自強想起,還有親蝦傍晚沒去投喂,正準備打著手電筒去蝦塘,結果父親告訴他,已經順便幫他把親蝦一起投餵過了。
堆在堂屋地上的二十多盆釣線,自然是亂作一團了,按說是要花時間梳理的。
梁自強想了想,今晚確實有些困了,不如早點睡,明天提前兩小時起床。早上梳理釣線、上釣餌,兩件事一起進行好了。
身上一百九十八讓媳婦收了下。現在,加上箱底原本的兩千一百五十,已經攢到兩千三百五十了。
「是不是很累?你說是撒網更累些,還是這種延繩釣更累人一些啊?」
坐在床上,媳婦對第一次放延繩釣的情況也挺上心的,問他。
「說不上哪個更累。撒網是在海上漂蕩著找魚找得心累,要是撞大運碰到那種魚群扎堆情況的話,每一網會比較沉,拉起網來更是累人得很。這種延繩釣沒法子一網一網來,只能不停地收線、摘魚,又不停地給上千隻鐵鉤重新掛餌,手會比較酸一點!」
「那你過來,我給你捏捏手!」媳婦拉過他的手,給他揉前臂,揉完又揉他的手腕跟手背。
揉到他的手掌時,他不讓她再動下去了,大手掌一收,便把她的小巴掌捏進了手裡面。
於是兩人就坐著,靠在一起說說話。
「我聽爸說,今天你們釣上來一種很奇怪的吸血魚?光聽聽都怪嚇人的,是不是長得很醜,是個什麼樣子?」
他媳婦一面說著嚇人,一面卻又讓他描述給她聽。
「丑是真醜,算了說出來怕你今晚都要睡不著,睡著了還得做惡夢……」梁自強想想那張布滿利牙的嘴都還頭皮發麻。絕對是密集恐懼症的天敵。
從胎教的角度出發,他決定還是不說了。當然那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醜陋感,他感覺也有點超出自己的描述能力了。
明明說的是她給他按按揉揉、替他解解乏。結果不一會,她自己卻先乏了,說著說著話,腦袋往他的肩上越靠越攏,後來像個葫蘆似的掛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其實今早她也跟他起得一樣早,陪著他一起上了好多鉤的蝦餌,前幾天製作延繩釣,她也半點沒閒著。
雖說都是些不太重的手上活,但以她現在的情況,也是容易累的。
他抱起她,動作放輕,慢慢把她從坐姿變為平躺下來。
睡著的她面龐嫻靜,梁自強對著她躺下,看了又看。花苞般的嘴唇、直挺的鼻子、睡著後依然有著好看弧度的彎彎眉眼。
半年多前還是個澀果子,如今嘴角的稚氣漸漸收起來不見,眉眼間卻是生出更多的味道來。
熄滅燈火,累了一天的他也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起來便準備整理延繩釣,卻發現空氣中沸沸揚揚著似有似無的小雨。
這種天氣難得,自然便不去搞延繩釣了,改往龍居嶺。
這次與李亮他們開到龍居嶺後,結果難免失望,卻又都在意料之中。
上一次是其他春汛魚全都銷聲匿跡了,只留下千多斤的刺巴魚。這次,就連刺巴魚汛也徹底結束了。
偌大一張浮刺網,才零星掛了些小魚小蝦,這點收穫加起來,夠不夠來回的柴油費都成問題。
沒了魚汛,這裡的海底竄也沒什麼像樣的收穫。
收起浮刺網,也撈回所有海底竄,這回算是徹底死心,暫時不會再來龍居嶺。
正好,五月將至,降溫的機會也越來越少,龍居嶺的風險也將不斷增大,已經不再適於踏足了。
回來路上,細雨已停,反而出了一點小太陽。
李亮有些懊悔道:「早知道今天龍居嶺的海底竄沒什麼貨,還不如帶些延繩釣出來放了!這天氣,找個地方放釣倒是不錯。」
聽他這麼說,梁自強有點意外:「你這麼快已經延繩釣都做好了?」
「我去縣城看了,想想自己動手做還是太麻煩,多出了點錢買了一套現成的延繩釣回來了。昨天買到家的,要不是下了雨,本來打算今天叫你一起去放釣玩的!」李亮解釋道。
「明天吧!從明天起,只要老天給臉,天天出去一起放釣都行!」梁自強想著,龍居嶺反正最近都不可能去了,接下來出海搞魚的主要辦法,可能就是撒網、延繩釣、海底竄結合著來了。
幾人在海面轉悠起來,如今的海面倒是多少能碰上一些浮出來的魚類了。
半天轉下來,他們先後碰見了兩個魚群。
一個是針良魚,這次是一小群,舉著針頭般長長的嘴,時不時跳出水面來。
這個他們每條船撈了有接近百把來斤。
隨後繼續轉悠時,又碰著一小波白姑魚。
這個稍少點,撈了估計有七八十斤的樣子。
回到村里,帶著魚獲來到收購點,前邊還有兩個漁民正在賣魚。
看了眼,那兩人今天的魚獲也不比梁自強他們好,也就巴浪魚、蝦虎魚,分別有幾十斤的樣子。
鄧飛稱了下巴浪魚道:「這魚就算百把斤也到不了十塊錢,你這一筐也就幾塊錢,這一趟出去沒搞到什麼錢啊!」
村民搖頭苦笑:「沒辦法今天碰上的兩個小魚群,都不是啥值錢貨。吃打魚這碗飯就這樣,全靠媽祖賞臉!比不得人家有些村子,出去一晚就跟撿錢一樣!」
鄧飛旁邊另一個秤魚、搬魚的夥計梁年聽後,不以為然,擦了把汗呵呵道:
「你說的怕是龍躍村吧?話可不是這麼講!他們村里是有不少人搞走私發了波財沒錯,可最近這陣走私越打越嚴,他們村都抓掉不下二十來個了!你說是出海坐船舒服,還是進去坐牢舒服?老話哪有錯,守我本分日月長吶!」
鄭六聽後,對手下夥計梁年的三觀大為讚賞,湊了一句:
「對對,我這人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守本分的人!」
一時間,屋子裡白眼翻了一大片。
鄭六,你可真守本分吶!
「龍躍村?不就是那個家家偷偷搞走私,蓋滿了好多新樓房的村子?」朱天鵬嘀咕道。
「可不是。十里八里也沒別的哪個村叫龍躍村了!」梁自強回道。
梁自強剛剛一聽到提龍躍村,也本能地留意聽了一下。
媳婦的二嬸劉梅有個什麼外甥,路過陳家時瞟見陳香貝,當時一直慫恿劉梅拆他的台,想娶走陳香貝。
沒記錯的話,在劉梅嘴裡被吹得天花亂墜、大有出息的外甥,就是這個龍躍村的。
想不到,去年還風光無限,這才大半年過去,眼見著高樓起了就又塌了。
梁自強記得去年還懟過劉梅一句,說劉梅外甥將來「花生米都有得吃」。
客觀來說,吃花生米有可能言重了,倒還不太至於,但在牢裡面呆上十幾年,還是大有可能的!
抓了二十來個,也不知裡面會不會就有劉梅那外甥……
兩章二合一了。書友看書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