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會成為別人的妻子
2024-11-01 22:59:42 作者: 掉毛的橘貓
兩人踏著青石板路,兩側竹霧縈繞,竹聲颯颯,比起京城裡的酷熱,多了份清冽解暑的氣息。
沈拂煙滿眼翠綠,握著裴晏危乾燥溫暖的手,看向不遠處裊裊升起的炊煙。
行過一處拐角,眼前赫然出現了幾座質樸的竹屋,竹籬之下,正有一膀大腰圓的大漢氣急敗壞地逮著雞。
沈拂煙還以為這人是老師的僕從,未曾想大漢聽見動靜,看到裴晏危後咧嘴一笑,聲如洪鐘道:「時生來了?這位想必就是長樂公主了,快快進屋去,爹在燒飯了,娘也正念叨你們呢。」
爹?娘?
此人竟是裴晏危師長的兒子!
沈拂煙再次震驚了,看著大漢滿腳沾泥,大大咧咧的模樣,實在難以想像這隱世的大儒是什麼樣子。
「師兄,今日辛苦你了。」
裴晏危走上前,從布袋裡掏出一壇酒。
「隴西燒黃,我就帶了這一壇。」
大漢笑著抹去額間汗水,拍了拍他的肩:「好師弟,還是你記掛我,先藏到屋後去,免得待會爹瞧見了,又責備我。」
未曾見過這般陌生的裴晏危,沈拂煙有些侷促地跟在他身後,路過大漢時,朝他微微點頭示意。
那大漢很是無懼,看見她這個公主,就如看見村子裡常見的人一般,繼續抓雞去了。
畢竟他也是年輕外男,需得避嫌。
兩人繞到竹樓後,沈拂煙忍不住問:「時生是你?」
她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這樣叫他。
「是我的字。」
裴晏危將那壇酒放到竹屋後面的樹下,再起身時,眼底仿佛飄過一層陰雲。
仿佛這表字令他回想起什麼十分不快的回憶。
沈拂煙覺得這一瞬的他,離自己觸不可及、十分遙遠。
她隨著裴晏危一起走進竹屋,只見內里樸素整潔,隨處掛著輕麻簾幔,隨著山澗清風飄浮。
「時生來了?」
只見帳子中透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女子聲色清亮有力,一聽便是心性堅定之人。
裴晏危掀開帘子,沈拂煙先踏了進去,一抬眼,便瞧見一鬢髮半白的布衣女子坐在桌邊,手中捧著一簇野菊,正往陶罐里一點點放。
她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稱呼此人,居然一時呆愣在原地,朝著裴晏危投去求救的目光。
裴晏危輕笑一聲,放下帘子進來,臉上笑意擴大。
「師父,這便是弟子帶的人。」
他向沈拂煙介紹:「這是我的老師,聞鶴山人。」
沈拂煙趕緊低頭,以小輩之姿行禮:「見過聞鶴山人……」
最後一個字拖在口中,她驚愕地抬起頭,看著面色和藹的女子,不可思議地攥住了裴晏危的衣袖。
聞鶴山人,兩朝隱世大儒,天下人心之所向者,竟就是裴晏危的老師!
她咬了咬唇,不明白他既有這般輝煌的過去,怎會搖身一變成了假太監。
「長樂公主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聞鶴山人放下陶罐,笑吟吟走上前,細細端詳著沈拂煙的模樣。
那目光溫和又犀利,沈拂煙登時覺得像是一束光照在自己身上,明亮,卻不刺眼。
她心跳如擂,動作間不小心鬆了袖子,裝在袖口中的手帕包便摔了出來,露出一角今日戴的鐲子。
幾人聞聲低頭,聞鶴山人瞧見那露出的鐲子一角,頓時變了眼色。
沈拂煙忙著俯身拾物,再抬起頭時,只見聞鶴山人目光冽冽,看著裴晏危的模樣有幾分驚世的肅穆。
「時生,你可真想好了?」
裴晏危面色不變:「老師,千真萬確。」
聞鶴山人秀麗的眉頭微蹙,看著沈拂煙不明所以的模樣,閉了閉眼。
這長樂公主的名聲她有所耳聞,也知既被學生認定,其中多半有誤。
可她的身份卻是要命的很!
大齊皇室的公主,即便只是個異性名號!只是個帝後心血來潮收為的義女!
她的身份對裴晏危來說,依舊是致命的。
更別提,如今她已被指婚給了另一個男人!
「老師,今日我來,只是想看看您與師公。」
裴晏危走到沈拂煙身前握住她的手,再次朝著聞鶴山人淡淡道。
聞鶴山人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隨即溫和一笑,揮袖示意兩人:「坐吧。」
三人坐下喝了幾口茶,說了幾句閒話,聞鶴山人便要趕人。
「你師公在廚房忙活許久了,你去幫幫忙,我看公主已經餓了。」
裴晏危手上動作一頓,不顧沈拂煙還在扯他的衣袖,笑著安撫了她一下,隨即起身走了。
留下沈拂煙對上聞鶴山人清明的眸子,有些隱隱不安。
聞鶴山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公主明年這個時節,恐怕已經下江南了。」
沈拂煙臉白了一瞬,沒想到聞鶴山人會這般直白地指出她與淮東王的婚事。
她攥緊拳,低聲堅定道:「老師,我不會去江南的。」
僅僅說著這句話,心頭便被一股酸意充斥,像是已經離開了裴晏危。
沈拂煙更堅定道:「我不會成為別人的妻子。」
聞鶴山人沒有意外,只是慢慢抬眼:「有時候,世事難料。」
「可我相信事在人為。」沈拂煙急道,「若到了最後關頭,即便我捨棄了這重身份,也不會離開他去江南,更何況,憑我與他的本事,不會解決不了這件事!」
聞言,聞鶴山人眸光攢動,似是釋然,卻又浮出一層更深的憂傷。
「你是真心要同時生他……他那樣的名聲、地位,你也願意?」
她看出沈拂煙是個極堅韌而優異的女子,即使和離過,仍能匹配京城裡相當高位的男子。
可裴晏危是個無父無母,沒有家族支撐,聲名兇惡的閹人。
沈拂煙臉上浮出一絲紅暈,軟了語調:「老師不知,我與都督幼時便相識……」
她說了兩人在馬戲班子時的事,聞鶴山人攥緊茶杯的手緩緩鬆開,輕輕呼出一口氣。
「年輕人呀……」她笑了笑,搖搖頭,「時生自小便有自己的主意,如今你倆很好,那便一直堅持下去吧。」
沈拂煙略略有些疑心。
怎麼聽這聞鶴山人的口吻,似乎她與裴晏危的前頭停著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