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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海壓竹枝低復舉

2024-10-31 22:33:30 作者: 千川雪
  看著祁鶴安乾脆離開的背影,蕭令宜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他已經按她說的做了,不是麼?

  半晌,她嘆了口氣。

  再等等,等朝會過了,再解決了祁蓮和流言之事,一切都會恢復從前的樣子。

  這邊憂愁,另一邊的肅王府也不好過。

  秋時院裡,不時傳來巨大的聲響。

  肅王提著劍,幾乎將視線內能看見的一切都砍了。

  即便昨夜便接到了任務失敗的消息,可當今日親眼看見夏朝使臣高高興興地住進驛館時,他還是壓抑不住洶湧的怒意。

  這些日子,他在京中早已不復往日的風光。

  朝堂上接連失意不說,名聲更是一團糟。

  他堂堂親王,父皇最愛重的皇子,在那些低賤的百姓口中竟成了下流之人,叫他如何不惱!

  他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忍,以待來日。

  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只要他成事,百年後他依舊會是名垂千古的君王。

  可滔天的怒火怎麼都消散不了。

  都是蕭令宜那個賤人算計他!還有……

  他狠毒的目光掃向殿外,卻在身側不遠處看見了梁清如的身影。

  她站在一地碎裂的家具上,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如同逗貓狗一般,「過來。」

  每次他發怒的時候,下人們便如鳥獸般散去,整個王府沒人敢湊在他面前,包括肅王妃。

  這個膽小如鼠的妾室,為何不躲?

  梁清如一身素色紗衣,整個人如弱柳扶風。

  卻在肅王勾手時,乖順地走過去,任由他掐住自己的下巴,「你不怕?」

  梁清如渾身因害怕地瑟縮著,卻抬起盈盈的眸子。

  「妾身害怕,但妾身也想陪著王爺,妾身知道王爺受了委屈,都是妾身不好……」

  肅王盯了她半晌,神情莫測。

  人,都是天生趨利避害的。

  她明明害怕,卻不躲反而靠近,違背本能,是因為她口中那可笑的心意嗎?

  他鬆開掐住她下巴的手,用手背輕撫摸她絲綢般滑嫩的肌膚。

  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院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王爺,東境的信!」是肅王的幕僚。

  肅王驀地鬆手起身,「進來。」

  他情急之下甚至沒顧上樑清如還在身側,卻聽她主動柔聲道,「王爺,那妾身先迴避了。」

  肅王瞥了她一眼,擺擺手,心道這女人還算懂事。

  梁清如緩步離去,直到在院中僕人的視線里走到一個絕對聽不到屋內聲音的地方才停下。

  她如今必須十足謹慎,才能取得肅王信任,在他心防最放鬆的時候給他致命的一擊。

  這些時日肅王發怒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這代表著他在與太后的角力中不占上風。

  她暫時幫不到太后不要緊,只要在最緊要的關頭髮揮作用即可。

  她有預感,那一天不遠了。

  梁清如抬頭看了會兒天,又低頭看著腳邊水池裡的魚兒。

  白色的細密魚鱗在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瑩潤的質感。

  她無端地想起了一枚玉魚兒。

  自入了肅王府,她心知自己還未取得信任,未避免暗中有人監視,她幾乎斷了和太后的一切聯絡。

  唯有一次,她被王妃灌下絕子湯傷了身子奄奄一息,怕她死了,王妃不敢告訴肅王,只不情不願地給她請了位太醫。

  那位太醫臨走時,『無意』落下了一張『方子』。

  打開一看,上書兩行詩:海壓竹枝低復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那字頗有風骨,力透紙背,遒勁老道。

  重要的是,那字跡她很熟悉,她在梁府的閨房內,便收著幾幅。

  彼時她摸著那字跡,只覺得破敗的身體內仿佛又憑空生出了一口氣。

  正如那詩中所言,被暴雨壓得直不起身只是一時的,終有一日,大風拂過山巒,晦暗盡散光明會到來。

  後來身子好轉後,她親手燒了那副字。

  在絕境中汲取一絲力量可以,但全心做一件事時,心中不可有阻礙。

  ……

  殘陽還未落下,灑下一片金輝。

  祁鶴安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侯府時,出乎意料,迎接他的是一陣歡聲笑語。

  他見祁蓮坐在不遠處的亭子中,身邊圍著幾個丫鬟,正說說笑笑地。

  祁鶴安已經許久沒有見阿姐笑過了,即使她回了侯府,對他也總沒什麼好臉色。

  祁蓮對他來說亦姐亦母,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血親,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她能開懷,也略略撫慰了他不虞的心情。

  祁鶴安朝亭子走去,「阿姐,什麼事這樣開心?」

  那群丫鬟見到他紛紛收聲。

  祁蓮臉上的笑意還未消散,她溫和地拍拍祁鶴安的手示意他坐,而後又看向那群丫鬟們:

  「你們怎麼停了,我聽得正高興呢,繼續說呀。」

  說著從桌上的茶盤裡抓了幾顆金瓜子遞給丫鬟們。

  丫鬟們歡歡喜喜接過,又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對,說到那公主甩著手絹伏在救命恩人肩上啜泣,那恩人也甚是君子,只輕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後來那公主便要以身相許……」

  「……等等。」

  祁鶴安出聲打斷了丫鬟口若懸河的講述。

  他越聽越不對勁,這怎麼這麼像今日城門口發生的事?

  可此事哪兒有丫鬟們說的誇張。

  朝陽何時伏在他肩上啜泣了?

  他不是推開了她嗎,哪裡安慰了?

  還有朝陽何時要以身相許了?

  丫鬟恍然大悟,笑道,「夫人,瞧您高興壞了,這不是侯爺在這,您讓他親自與您說說不就是了,奴婢們就不喧賓奪主了。」

  祁蓮拍了拍手,笑著拉祁鶴安,「是了,鶴安,快跟阿姐講講你與那朝陽公主之間的事兒。」

  祁鶴安頓了頓,將他們之間發生之事簡略講了一遍。

  只是比起丫鬟們的想入非非,他口中的經過十分乾巴,不過寥寥幾句便講完了。

  惹得祁蓮很是不快,「只是如此嗎?」

  祁鶴安皺眉看了丫鬟們一眼,「事實本就如此,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事關公主清譽,此事怎能胡說?」

  丫鬟們面面相覷,小聲道,「不是奴婢們說的,奴婢們也是聽來的,現在上京中都這樣說……」

  祁蓮淡了神色,「好了,拿丫鬟們撒什麼氣,有本事你堵住整個上京百姓的嘴就是。」

  「阿姐。」祁鶴安無奈。

  祁蓮的好心情消散無蹤,起身帶著丫鬟離開,將祁鶴安一人丟在亭中。

  暮色四合,他獨坐於亭中良久,嘆了口氣。

  第二日。

  天將亮起。

  祁府沒有太大的規矩,除了祁鶴安會早起練劍,其餘人起的都不早。

  卻在此時有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趕來,「侯爺,一早有貴客登門拜訪,是個女客,大小姐已經起身去招待了,讓我來通知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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