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永遠還不清

2024-10-31 22:33:30 作者: 千川雪
  蕭令宜站起身,含笑道,「正因先帝寵愛你,我才要送你下去啊,黃泉路很冷,你去陪陪他。」

  麗太妃被禁軍摁在地上,眼看毒酒越來越近,失去了所有氣焰。

  她慌亂地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錯了,求您饒過臣妾這一次,臣妾日後定唯您馬首是瞻!」

  蕭令宜只淡淡看著,卻不接話。

  麗太妃求了半天,見蕭令宜絲毫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終於絕望。

  她瘋狂轉頭不喝毒酒,而後破罐子破摔地大笑起來。

  邊笑邊辱罵道,「蕭令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得寵,先帝在時半年都不進你寢宮一趟,你早就恨極了我吧?所以先帝一去就迫不及待地要殺我!」

  她發了瘋,一時間禁軍有些摁不住她,毒酒也被她弄灑了一半。

  圍觀的宮人們紛紛拿眼在麗太妃與蕭令宜之間瞄來瞄去。

  蕭令宜眉頭蹙起,卻什麼都沒說。

  這種時候,她要是著急或反駁,便會陷入謠言的陷阱中。

  可身側高大的身影卻驀地走了過去。

  祁鶴安蹲下捏住麗太妃沾滿酒的下巴,手上用力,咔嚓一聲卸了下來。

  而後瞥了烏蘇一眼,「無用。」

  隨後伸手拿過烏蘇手中酒杯,乾脆利落地倒進了麗太妃嘴裡。

  她下巴被卸下,連吐出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能絕望地感受毒酒流入喉嚨。

  蕭令宜準備的毒酒很烈,不過片刻,她的七竅都流出黑血。

  祁鶴安鬆開她軟綿綿的身體,拎起她裙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液體。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嫌棄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以臣子之身,親手毒殺妃子後仍面不改色。

  眾人看著他,只覺得看到了活閻羅。

  蕭令宜深吸一口氣,道,「替麗太妃整理好遺容,明日殉葬。」

  說完,她轉身離去。

  這次她沒有坐轎輦,慢慢走著,身邊只跟了烏蘇。

  所以祁鶴安很快趕了上來。

  蕭令宜沒有看他,只是輕聲道,「多謝。」

  她是在謝他乾脆利落地送走麗太妃,不至於讓她肆意污衊蕭令宜的名聲。

  可祁鶴安只是冷漠道,「太后不必自作多情,臣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蕭令宜當然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

  她說,「你去泰文殿等哀家,你想知道的哀家會告訴你。」

  祁鶴安看她一眼,轉身便走。

  蕭令宜駐足看了他背影片刻,才道,「去長樂宮。」

  「是。」烏蘇喚來轎輦,一路往長樂宮去。

  長樂宮不似其他宮殿般亮堂,連燈都沒點幾盞。

  蕭令宜獨身進去,見院子裡站著一個白衣女子,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上方的月亮。

  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一眼,見到是蕭令宜,也並不行禮。

  蕭令宜並不在意,「宸妃,你還是老樣子。」

  江浸月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聖旨呢,拿來吧。」

  「什麼聖旨?」

  「賜我自盡的聖旨,別裝了。」

  蕭令宜沉默,「我為什麼要殺你?」

  江浸月驀地回眸。

  那是一張美到奪人呼吸的臉,饒是蕭令宜見過多次,也不由感嘆。

  「我盛寵多年,想必你早已恨極了我,如今你掌權,怕是迫不及待要殺了我吧?何必假惺惺。」

  即便以為自己即將被賜死,她也沒有絲毫懼意。

  蕭令宜嘆了口氣,對自己的名聲有些無奈,怎麼先帝這些妃子一個個都以為她善妒。

  「聖旨沒有,但有先帝口諭,他囑咐我,他若身死,便放你出宮送你回江南。」

  「什麼,他……」

  江浸月第一次打破的冷漠的表情,滿臉震驚。

  蕭令宜不欲與她多說,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

  「這是太醫配置的假死藥,你今夜服下,明日我會趁亂送你的『屍首』回江南。」

  「什麼亂?」江浸月還在震驚中,聞言下意識追問。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蕭令宜放下瓷瓶起身離開。

  長樂宮外,吳越已在等候。

  他扶著蕭令宜上轎,聲音壓低道,「娘娘,萬事都已準備妥當。」

  蕭令宜平靜地看著前方宮牆,「那便動手吧。」

  她到泰文殿時,揮退了眾人,獨身進去。

  祁鶴安早已等候多時,見她歸來便直接道,「關於我父親之事,你知道多少?」

  折騰了許久,蕭令宜有些疲憊。

  先去桌前斟了兩杯茶,她將一杯推到祁鶴安面前。

  祁鶴安盯著她,並不打算接過。

  蕭令宜也不介意,自己輕抿了一口提了提神。

  而後才道,「知道的不多。」

  祁鶴安陰沉了神色,聲音里滿是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你騙我?」

  蕭令宜知道這是他最在意之事,倒也不敢含糊。

  她道,「哀家雖然知道的不多,但卻明白老侯爺的死絕不簡單。」

  「當年老侯爺不過四十,尚在壯年,何至於突然病逝於邊關?」

  「唯一能解釋得通的,便是當年有人覬覦老侯爺手中的兵權,拉攏不成,便下了殺手,剩下的,便不用哀家多說了吧?」

  祁鶴安眸光沉沉。

  當年他趕往邊境時還未及弱冠,僅僅憑藉一個世子身份並不能服眾,北境軍因此動亂了好一陣子。

  在他沒有徹底掌握北境軍之前,無數次有人暗下殺手。

  也是因此,讓他察覺到了父親之死恐怕另有蹊蹺。

  思緒回籠,祁鶴安看向蕭令宜,「所以?」

  「所以,哀家與你有共同的敵人。」蕭令宜眼神誠摯。

  「不論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都能否等來日大仇得報後再清算?到時,哀家即便任你處置,也絕無怨言。」

  祁鶴安扯起一抹冷笑,「恩怨?太后欠我的,恐怕永遠也還不清。」

  他雖沒答應,但到底也沒拒絕。

  蕭令宜不想逼他太過,便也沒再繼續。

  想了想,她又道,「你傷勢如何了?」

  那天過後,她幾次夢中再次見到他身上的那些傷,醒來總是心緒複雜。

  祁鶴安不看她,「臣的傷勢都是拜太后所賜,何必多問。」

  他十句話里,有九句半都是帶刺的。

  蕭令宜垂眸,平復心間酸澀。

  他們之間,有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哪怕只有一句……

  殿內安靜下來,兩人都不再說話,卻無人離去。

  他們都知道,今夜的事還沒完。

  月色朦朧。

  本該寧靜的黑夜裡,有人步履匆匆而過。

  不時有哭喊聲響起,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亦有婢女恭敬地捧著碗,「娘娘,該喝安神湯了。」

  待帷幔後的貴人起身服下後,再次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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