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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予懷出生後的那點事(三)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宣王冷哼,「體諒你,你是沒見過別人爹娘怎麼做的?你看看段榮華是什麼手段,我……」

  「你難道沒想過要去母留子?」說到這,宴清風來了氣,炮語連珠的質問道,「你沒吩咐太醫,令她生完溯兒血崩而亡?你沒搶走溯兒,拿人家的骨肉逼人家赴死?你跟段榮華有什麼區別,九十九步笑百步?差的那一步並非你不想做,而是沒做到!」

  宣王一噎,面色僵滯住。

  半晌後,他啞聲說:「我若是非要做,也並非做不到,可是清風,是為了你,我才罷手的。」

  宴清風「嗯」了聲。

  「我知道是為了我。你那時想的還挺好,只要溯兒還活著,我就得支撐下去,而且明月沒了,沒人阻礙我稱帝了。」

  宣王苦笑。

  「我是沒想到你寧可不做皇帝,寧可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扶到皇位上,也不肯讓我如願。你恨我到這地步。」

  「不是恨吧,你對我有恩,」宴清風低著頭,說,「可你挾持的是我兒子,我的骨肉,我怎能不堤防,怎敢讓你見予懷?」

  那是卓明月的噩夢,何嘗不是宴清風的噩夢。

  昏睡醒來,媳婦孩子人都沒了,罪魁禍首是父親,他連恨,連報仇都做不到。

  這時,一叢之隔,傳來嬰孩啼哭的聲音。

  宣王立刻往那走過去。

  予懷哭了,卓明月便不再此處逗留,示意奶娘往就近的廂房中去。

  宣王追上來,攔住他們的路,目光定定的看著那奶娘手裡的襁褓。

  那裡頭包裹著的,一定就是予懷了。

  卓明月眼色一沉。

  「宣王,今日攝政王府人多,你是非要與我在此處撕破臉面,毀了予懷的滿月宴?」

  宣王無視了她,命令奶娘。

  「把小公子抱過來。」

  奶娘只聽太后的吩咐,太后沒發話,她是不敢隨便把小公子交給任何人的,何況太后明顯對此人語氣不善。

  宣王沉聲道:「我是攝政王的父親,還不把孩子抱過來!」

  奶娘不僅沒有上前,反而把啼哭的嬰孩更抱緊了,後縮了些。

  卓明月聽見孩子的哭聲,心緒就亂,語氣越來越沉。

  「宣王,你再不讓開,今日這孩子就不姓宴了。你可以試試。」

  宣王僵硬的讓開一步。

  卓明月和奶娘從他面前匆匆而過,很快不見人影。

  宣王看著她們人影消失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臉色難看得緊。

  宴清風跟上來,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說:「歲寧也挺可愛的,青菱把歲寧抱來了,父親你去看看……」

  宣王恨鐵不成鋼的瞥他一眼。

  「孩子姓什麼你都做不了主?」

  隨即重重甩袖,轉身離開。

  這一出算是告一段落,宴清風立在原地,頭疼不已的揉了揉太陽穴。

  父親年紀大了,予懷又是名下唯一的孫子,他想見予懷的念想,比見溯兒要強烈得多。

  這件事,實在難辦。

  土豆默默跟在身後,提醒道:「主子,賓客都在正堂候著。」

  宴清風自說自話。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兩全?」

  他不想讓明月生氣,可看到父親那麼失望,他心裡頭也會有愧意。

  土豆小聲說:「太后既然肯讓小公子姓宴,心中芥蒂也沒有那麼深了。小公子早晚有一天要長大,太后也不會時時刻刻把他綁在身邊,宣王總有與小公子相見之日,何苦急在一時?」

  孩子長大了之後,還愁看不到嗎?何必非要現在去跟明月過不去?

  這樣一想,宴清風就想開了。

  ……

  滿月宴結束後,宴清風要送卓明月和兩個孩子回宮。

  卓明月掩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今晚就睡下吧,省得奔波了。」

  宴清風愣了一愣。

  「啊?」

  畢竟她從來沒有住過他的攝政王府,都是他死皮賴臉的住在錦繡宮。

  她乍然這樣說,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卓明月眉眼輕挑。

  「住不了?」

  「住得了,住得了。」

  宴清風趕緊讓人去收拾屋子,畢竟他好些日子沒回府上住了,也不知周全不周全。

  予懷的搖籃安置在床邊,兩個奶娘歇在屏風外的榻上,隨時準備夜起伺候。

  宴清風吩咐人再搬張榻來。

  月子裡時,他下臥的榻就挨在予懷的搖籃邊,方便照看孩子。

  卓明月躺在床上的身子往裡挪了挪。

  「就睡這兒吧。」

  宴清風又是一愣。

  她主動讓他睡身邊,又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也是為了讓她月子裡休息好,自己起身時的動作不至於吵到她,他才單獨睡個小榻。

  他可沒奢望過,她會主動邀請他上床。

  卓明月見他呆愣著不給反應,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不願意拉倒。」

  怎麼可能不願意!

  宴清風俯下身,在她臉頰吧唧了一口。

  「等我。」

  他去把自己仔仔細細洗了一遍,用花瓣沐浴,洗得香噴噴的,再換上一件好看的寢衣。

  從沐房到寢屋,他是連跑帶奔的去。

  進了屋子,未免吵到予懷,他又變得輕手輕腳。

  他掀起一點被角鑽進去,從後面摟抱住她,溫熱的手掌捂在她小腹上,臉埋在她淡淡木丹花香的墨發里。

  她或許是終於對他心軟,又或許是有所圖,也可。

  他心甘情願掉進這陷阱。

  哪怕沉淪,深陷。

  他的胸膛貼著她後背,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強勁有力,還有些偏快。

  「睡吧,」卓明月輕聲說,「不曉得予懷認不認地方,他夜裡或許還得吵。趁他沒醒,你好好睡會兒。」

  「嗯。」

  宴清風應的含糊。

  他許久沒抱媳婦了,軟香在懷,難免有些難耐。

  不過能忍。

  太醫說至少得兩個月後才能碰……他必須得忍。

  這一日下來,他累得很,很快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

  卓明月緩緩從他懷裡轉過身來,面對著他。

  月光透過窗,灑在他嶙峋有致的臉上。

  他的這張臉,從來是無可挑剔的,正因如此,她對兩個孩子的相貌從不擔心。

  只是有些時候,覺得這人是真古怪。

  他一邊說秦時的事跟他無關,一邊又暗自安排人去姑蘇為秦時打點。

  他還強行留住廷尉卿張廷均,遲遲不允告老還鄉。

  只因張廷均一走,廷尉卿的位置便留不住,必須有人儘快頂上。

  他明明對秦時的存在很介懷,可又在等秦時回來。

  真是古怪又矛盾的一人。

  卓明月伸出手,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

  很輕的觸碰,他卻突然睜開了困頓的眼。

  卓明月立刻縮回手,做賊心虛般要轉過身去。

  宴清風用力抱緊了她。

  抱得緊緊的,要把她融進骨血一般。

  「不怕,不要再怕我了,」他啞著嗓子說,「如今你的地位,不是我能輕易撼動的,你不需要再怕我……」

  這幾年,他們共持廟堂,卻也始終在為她造勢。

  他以自身為階,讓她踩著他的脊背,一步步往上走,一步步攬權。

  她身邊之人,她所信任之人,皆逐一重用。

  不服她的,只有臣服這一個下場。

  如今有忠誠於她的武將,也有擁護她的文臣。

  他終於,把她捧到了足以與他抗衡的地步。

  也只有到這地步,她才不用再擔驚受怕,草木皆兵。

  卓明月說:「做噩夢了?」

  宴清風鬆開她,啪啪給了自己兩耳光。

  「我畜生,怎麼能碰你,你才剛出月子,我真他媽畜生。」

  顯然,他還在渾渾噩噩的夢裡沒清醒過來。

  不過打完這兩巴掌,他可算是醒了。

  就著月光,他看清了懷裡的女子,和她身上完好無損的寢衣。

  咦。

  他不是抱著抱著就獸性大發,把她衣服撕了嗎?

  她不是哭著說她害怕,還說再也不原諒他了嗎?

  宴清風有些愣神。

  卓明月捏了捏他鼻子。

  「做個夢都死性不改啊你?」

  宴清風吸了吸鼻子,見她眉眼柔和,看起來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心中安定一些。

  他剛乾了什麼蠢事?

  打了自己兩耳光來著?

  「我,我只是,其實我也沒有……」

  卓明月說:「繼續睡吧,也好把夢裡沒做完的事做完它,是不是?」

  「不不不不,不做了……」

  夢裡的卓明月一哭,也嚇得他夠嗆。

  哪裡敢……

  宴清風兵荒馬亂的心,在看她唇邊勾起一點笑意時,忽然就安靜下來。

  她笑了。

  並不是嘲諷的那種笑,也不是不達眼底的笑。

  她這次的笑,連眉眼都是柔和的。

  但很快,她轉過身後,他便看不到她的神情了。

  她打著哈欠說:「好啦,真的困了。」

  這夜還長,餘生也長。

  或許釋懷一次,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大不了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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