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秦時(十一)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秦時察覺到,宴清風越發視他為眼中釘。
從卓明月不顧一切衝進人群,要與他同生共死,連腹中那個可以當皇帝的孩子都能捨棄的那一刻。
宴清風便嫉妒瘋了。
他把對秦時的針對擺在明面上。
廷尉府的人都是見風使舵的,便也順勢踩他一腳。
原本與他交好的,也不敢再明著同他走一塊兒。
最難最得罪人的案子交給他。
沒有人配合他。
甚至已經整理好的證物,也會莫名其妙的消失。
他就成了形單影隻。
宴清風親征隴西,人不在長安,他的日子也沒有好過一點。
隴西告捷。
宴清風回到長安,顧不上休息,便去廷尉府見了秦時。
他帶了一壺酒,放在秦時的桌上。
秦時坐在椅上,淡淡看著他。
「又怎麼?」
宴清風垂下眼,「我想知道,怎麼樣她才能原諒我。」
秦時甚覺好笑。
不是害父之仇麼?
非要折磨她,要她不得好過,怎麼又扯到原諒不原諒了?
他這變化,是從何而來?
宴清風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父親從假死那一刻,便算到了我不會原諒明月。但我……秦時,你比較懂她,你應該知道的,她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他依然是信任秦時的。
所以父親假死的消息,他誰也沒說,就偏偏告訴了秦時。
他也是拿這點,想換得秦時一點心軟。
宴清風說:「你也希望她過得好,不想看到她跟我就這樣互相折磨下去吧?」
秦時沉默良久,然後說:「你想要她的心,你自己得先心誠,你要信任她,尊重她,理解她,包容她,你得很有耐心,哪怕她給你冷臉,也不要發怒。人心都是肉長的,接下來的事,就等水滴石穿了。」
宴清風聽得很認真。
「謝了。」
他轉身出去。
秦時如何也做不了接下來的事了。
文書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
疲憊的往後一靠,然後告訴自己,是好事。
他總算願意對她好一點了。
是好事。
……
小皇子出生了。
聽聞宴清風很高興,大長公主也高興。
小皇子滿月宴時,宴清風召集群臣入宮,說是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
秦時一進宮就碰到了芹菜,芹菜讓他上攬月閣說話。
芹菜是將軍府的人,秦時不疑有他。
但攬月閣中那股異香叫他警鈴大作,他轉身要走,卻被一棍子打暈。
再醒來時,昏昏沉沉,渾身燥熱難忍。
卓明月也被騙了進來,門被鎖了,她慌忙去開窗通風,好叫那股異香消散一些。
屋子裡沒有銳器。
秦時砸碎了佩玉,用力割破手臂,疼痛和放血好叫他維持清明。
再見面,竟然又是這樣尷尬的場合。
他們若無其事的聊了一會兒,聊到孩子。
卓明月說起孩子,目光柔和許多,滔滔不絕的,仿佛跟孩子有關的每一件事,都很有意思。
秦時問:「取名了嗎?」
卓明月看著他,說:「沒呢,想不好,什麼名都不滿意,你給想一個?」
為什麼孩子都滿月了,還沒有取好名字。
「溯吧。」
他回的實在是快。
因為當初他就想過的,未來的孩子叫什麼名。
卓明月也是不假思索便道:「好啊,就叫段溯了。」
秦時胸膛中似有隻大手,把他的心攥緊了。
當初他們約定過的。
將來有了孩子,若是男孩,便由他取名,若是女孩,便由她取名。
從懷孕到滿月,漫長的十個月里,她真的沒有想好名字嗎?
還是說,她一直都記得那個約定。
手臂的疼痛漸漸淡去,身體深處的藥勁又兇狠襲來。
秦時渾身發抖著去撿那塊染血的佩玉。
得再割一刀更深的。
可他沒有力氣,腿腳麻得厲害,眼前也是模糊的。
他怎麼都夠不到,那塊看似近在咫尺的玉,身子不斷前撲,反而摔倒在地。
她立刻過來扶他。
藥勁發作的厲害,他如魚渴水似的,握住她的胳膊,想把她往懷裡帶。
但下一刻,他又猛地將她推開。
不可以。
外面的人就在等著他們出事,好抓個正著。
哪怕他廢在這裡,也不能讓那些人如願。
他還要去摸索那塊佩玉。
女子攔住他。
她猝不及防的靠近他,吻了他的唇角。
「別動,聽我的,別動。」
秦時是沒有力氣了。
他嗓子啞得出奇,抬起手,輕撫她的臉。
「下輩子,我一定護好你。」
他總怨恨自己無用。
她說:「你這輩子也沒欠著我。」
秦時心想,她真是不貪心,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沉淪苦海,她卻從未怨過,始終一如當初。
他忍不住問:「你心裡可曾有我?」
她原本是低著頭的,可這時,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說:「秦時,唯有你,是我自願。」
秦時突然明白情為何物,果真是,死也甘願了。
他忍住吻她的衝動,說:「若能躲過這次,從此以後,我們能不見便不見,不可再越雷池,免得再叫人做文章。」
她「嗯」了聲。
秦時又說:「但你也要允許我,我不娶妻生子,就守你一人,到老,到死。」
她笑:「傻子。」
……
宴清風在他解了毒之後才進來的。
秦時迅速收回撫在她臉上的手,卓明月也立刻起了身。
她說:「你身邊的芹菜有問題,他把我騙來這裡的。」
宴清風眼底血絲密布,晦澀的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裙上微微一定。
那是秦時的血。
她撲過去,才沾染上的。
他說:「髒了,去換一身。」
卓明月便隨他離開。
……
看起來,宴清風似乎並不知道什麼。
否則定然要殺了他不可。
但是秦時心裡頭依然忐忑不安。
直到宴清風宣布皇子稱帝,淑妃為皇太后,他的心才安定下來。
如此,應該是不知的。
出宮時,宴清風卻喊住了他,叫他上馬車。
「做太傅吧。」
秦時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太傅畢竟是與皇帝極其親近之人。
「做皇帝的太傅,不好?」宴清風自虐似的,做出這個決定,「也好常同太后往來。」
他看起來是真心實意要成全。
但秦時幾乎不做考慮便拒絕了。
這個太傅,他不會做。
宴清風陰晴不定,下一刻便有可能變化。
到時候,便是置明月於水生火熱中。
秦時推辭道:「皇帝還小,如今不需要太傅。再者太傅任命一事,你該同她商議,她同意才好。」
宴清風又沉默許久。
在他下馬車之前,宴清風很痛苦的說:「她在你面前,和我面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