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宴予懷(五)王叔,我頭疼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儘管有那麼多宮人,但段溯的身邊,卻是皇后和太后親自在照料。
見我和爹爹過來,太后看了我一眼,對爹爹說:「太醫說,溯兒相比昨日有好轉。」
爹爹點頭,「那就好。」
太后看起來很疲憊,她沒問怎麼把事情告訴我一個小孩,只是對我說:「哥哥睡著了,說話小點聲。」
我輕輕「嗯」了聲。
太后又對爹爹說:「這兒交給你了,我去歇會兒。」
爹爹讓皇后也走,回去歇著,皇后沒有推辭。
寢宮裡便只剩下我和爹爹,還有躺著熟睡的段溯。
我和爹爹坐在皇帝的龍榻邊。
爹爹探他額頭,又摸摸他在被褥里的手。
我小聲嘟囔。
「就是太累了,會生病的,他連出來玩的功夫都沒有,每日那麼累,不生病才怪。」
爹爹說:「等他病好了,你就跟他好好說說,事情我和他母后都能分擔,他的確沒必要這樣累。」
我也知道,不是太后和爹爹逼著段溯承擔那麼多事,而是段溯自己要抗。
完全是起早貪黑,每日比牛還累,只是乾的不是體力活而已。
我說:「我也能分擔啊!」
爹爹摸摸我的頭,眼神里是許多我看不懂的意味,他緩慢的搖搖頭。
「不用你。」
這時,段溯開了口,「予懷可以的,王叔,他可以的。」
爹爹轉眸看他。
「醒了?」
手臂一撐要坐起,爹爹便把他扶起來。
「要不要喝水?」
段溯點了下頭。
爹爹便立刻親自去倒水。
段溯靠坐在床上,這些時日來他瘦了不少,面色挺憔悴。
他問我:「近來功課有沒有好好做?」
挺奇怪的,別家的孩子的功課,都被家裡盯得死死的。
可偏偏太后和爹爹不管我。
有時也會問幾句,但不會多說。
只有段溯顧著我功課。
我說:「我好好做的!夫子昨日還誇我能光宗耀祖呢!」
我昨日睡著了,交的卷子一個字也沒寫,夫子誇我真是好樣的,給攝政王光宗耀祖了。
段溯道:「是嗎,我會問夫子的。」
問唄,反正夫子是真誇我了,我沒撒謊,不怕問的。
爹爹把水端了來,放在嘴下吹涼了,再餵他。
「你就自己養好身子,旁的事別多想。」
爹爹說:「再不好轉,你的皇后也要熬病了,她這些時日就沒怎麼合眼。」
段溯喝水的動作一頓。
「以後這種事,就讓太醫跟皇后說朕無礙,她是個愛胡思亂想的,身子也弱,免得再叫她操心。」
我曾聽到爹爹說羨慕段溯和皇后的感情。
是爹爹對豆叔說的。
他說,很羨慕這兩個孩子,沒有虧欠沒有傷害,也不必彌補償還。年少相許相知,名正言順,並肩而立。
爹爹還說,他真想重來一回。
哪怕事到如今,看似什麼都有了,看似圓滿,實則處處是遺憾。
……
爹爹留在這照顧,我也沒走,難得百無聊賴我還願意安安靜靜的呆著。
我趴在案牘上假寐,他倆卻以為我睡著了。
爹爹說:「予懷不必擔事兒,他的功課,他不想做也就算了,不必管。」
真是我的好爹爹!
段溯說:「你怕他學識淵博了,反而滋長野心?」
爹爹說:「你們是親兄弟,我和你母后不想看到你們有反目成仇的一日。」
說什麼呢?什麼意思?什麼滋長野心反目成仇,我怎么半點聽不明白?
意思是我功課做好了,要跟段溯爭搶什麼?
啊?
貪圖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晚,貪圖他馬球場都沒空去了,要搶他每日看不完的奏摺?
沒毛病吧?
段溯說:「念書是為了明事理,他怎能不好好念?再者,有野心也是好事。」
爹爹嘆息,「哪門子的好事?」
「秦始皇若無野心,何以平六國?」段溯說,「予懷既然是我兄弟,便該與我共擔這天下黎民。何況,我做皇帝,是為百姓而計,而非為了坐享皇權,為何要忌憚我的弟弟?」
爹爹還是搖頭。
「我和先帝曾經也是極好的兄弟……後來不還是走到你死我亡的地步。溯兒,我和你母后,想要你們兩個都平平安安。」
段溯沉默了會兒。
「還是要好好念書,以明事理。」
爹爹無奈笑了一聲。
「好好好,聽你的。」
段溯身子還在恢復的時候,坐一會兒便容易累。
他躺下來。
「王叔,我頭疼。」
爹爹便坐在床邊,雙手給他揉兩邊的太陽穴,指腹勻力揉了一圈又一圈。
段溯突然問:「王叔,你為什麼不做皇帝?」
爹爹說:「因為你母后想當太后。」
段溯原是平躺著的,翻過身來,面向著他。
「王叔,宣王想見我。」
爹爹說:「你母后……是不是不允見?」
段溯點頭。
「母后大怒,質問宣王是如何知曉我患病的消息,隨後揪出了我宮中被買通的太監。」
爹爹沉默良久,最後說:「他糊塗了。」
段溯說:「王叔若是想讓我見宣王,那我便見。」
爹爹聲音變啞。
「你母后會不高興。」
「不會,」段溯說,「母后若還那麼計較,便不會讓予懷姓宴了。母后只是惱怒宣王買通我宮裡人,卻也知道,宣王如今並沒有干涉什麼的意思,只是掛念我。」
一字一句我都聽得懂,卻又聽不懂。
我爺爺,掛念段溯做什麼?
他又不是我爹爹生的,他是先帝和我母后生的啊?和我爺爺有什麼關係?
段溯又說:「王叔想我去見,那我自行召宣王見我,母后不會怪你。」
爹爹聲音有些哏咽。
「溯兒,謝謝你。」
段溯搖搖頭,「跟我說什麼謝,你也算給我性命,給我皇位,卻只能聽我叫一聲王叔。孝道我盡不了,也只能做些小事,叫王叔的遺憾少一些。」
我聽得一頭霧水。
實在沒忍住,把埋在臂彎里的頭抬起來。
「爺爺為什麼非要見你?是有事要叫你幫忙嗎?那為什麼不叫爹爹做啊?」
否則為什麼只是見一面,搞得那麼複雜?好奇怪啊!
爹爹和段溯之間煽情的氛圍被我打破,他們兩人好尷尬的面面相覷。
隨後爹爹問我:「你聽了多少?」
我捂住嘴。
「又是不能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