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番外:海上升明月(三)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卓明月甩開他的手。
宴清風說:「怎麼,那些人可以,我不可以?」
「他們跪在我面前獻媚,跳舞給我看,你能嗎?」
卓明月看著他狀如豬肝的臉色,好聲好氣的說:「你做你的攝政王,我享我太后的福,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宴清風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般胡作非為,她卻道是享福。
他把她捧到如今的位置,她卻享用美男?!
「你當真以為,我拿你沒法子了?」
「那你想要如何,」卓明月後退一步,背倚靠著縷空紅木門,「所以我哪怕空有太后之尊,依然是你的籠中鳥雀,要受制於你?」
宴清風想笑。
「空有太后之尊?!」
她怎麼能冠冕堂皇的說出這話來?
她這太后不實,還有誰更實?
從前長安的天是攝政王,如今千里之外的淮南,都知曉百官對太后唯命是從,連攝政王都俯首稱臣。
她還要如何?!
不遠處,溯兒清脆的小嗓子喊了聲「母后」。
溯兒當皇帝兩年後,好久沒習慣改口叫母后,卓明月也不強求他,由他去,近來他的「母后」是叫得越來越順口。
這道清甜的聲音,硬生生讓宴清風的怒氣堵在嗓子眼,又強行壓下去。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溯兒看到他倆爭鋒相對。
卓明月掩嘴打了個哈欠。
「不早了,攝政王請回吧。」
溯兒跑到她身邊來,扭頭問宴清風:「王叔!你來找我母后玩嗎?」
宴清風臉色彆扭,「沒事了,王叔要走了,你怎麼還不睡?」
溯兒說:「周姨說母后想我了,我就來找母后!」
周晚瑩到底是怕出事,才讓溯兒過來救場。
卓明月蹲下來抱抱孩子。
「那今晚溯兒跟母后睡。」
「好哎好哎!」
溯兒高興的直拍手。
他想到什麼,很客氣有禮貌的問宴清風:「王叔要留下來一起睡嗎?」
宴清風挑了下眉。他倒是不介意,但這行得通嗎?
卓明月捏住溯兒的小鼻子。
「你可以留人用膳,但不能隨便留人睡覺,知道嗎?」
溯兒就問:「王叔要留下來用膳嗎?」
卓明月又道:「天都黑啦,該睡覺覺的時辰了,不能留王叔用膳了哦。」
溯兒就向宴清風揮揮手。
「王叔明日再來找母后玩哦!」
然後他拉著娘親的手,蹦蹦跳跳的就往寢殿裡去。
宴清風看著殿門在眼前合上,一大一小的身影隔絕在裡頭。
他在月色下呆立了會兒,才轉身離開。
……
宴清風發現局面徹底失控,是在他三十二歲的生辰宴上。
各地官員上奏摺,請示來長安為攝政王賀壽。
他想著許久不曾熱鬧,便批註了「允」字。
可他生辰宴這日,那些官員並沒有來。
他去查這原委,方知,那些奏摺都被太后看過,太后認為大辦壽宴勞民傷財,又耽誤事,便將「允」改成了「不允」。
而這樣的做法,他竟然一無所知,到壽宴當日,他才發現。
等到酒宴結束,他去找卓明月要說法。
卓明月撥弄著手上護甲,淡淡說:「北邊大旱波及幾座城池,東邊來的難民還要安頓,那麼多百姓在受苦,你還要大擺生辰宴,叫各省官員放下當地事務,興師動眾的過來,像什麼話?」
宴清風被她氣笑。
「是為了安撫百姓,還是單純與我過不去?」
卓明月抬眸看他。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並非她沒辦法,而是他全然沒了辦法。
溯兒已有十歲,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他很向著親娘。
加之前些年,宴清風對卓明月的百依百順,無論是朝內的文臣武將,還是外省的官員,都是識時務的。
宴清風不領兵打仗已十年有餘,手中兵權也漸漸被稀釋,而今的武將以雲程為首。
他將她高高捧起,如今終於到了她連他生辰宴都能干涉的地步了。
她干涉的,哪裡只是他的生辰。
她溫水煮蛙似的,一點點剝奪他的權力,如今又在抹滅他的榮光。
她要他徹徹底底的,從這高台上跌下去。
「沒有我,」宴清風說,「何來今日的你?」
這麼多年她的冷淡,早已磨滅了他濃烈的愛意,也就是共同的骨肉支撐著他,叫他一步步忍讓。
卓明月笑了起來。
「當然。」
「那既然有了今日的我,就不必再有你。」
宴清風看著她這張臉。
當年皎皎如月,如今艷如晚霞。
多了風韻,也多了遊刃有餘的狠辣。
溯兒將要成年,她到底容不下他這位攝政王。
於是談笑風聲之間,便要他萬劫不復。
「那就試試看吧,」宴清風說,「看我們之間,到底是你死,還是我亡。」
……
他說這話到底是氣話。
回去之後,他大病一場,臥床不起,連續兩月沒能上朝。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有做。
第三個月,溯兒來看他。
彼時,溯兒已滿十歲,這孩子長得高,儼然有了小大人的模樣。
溯兒扶著他,到屋外看外頭的光景。
「荷花都開了,王叔還一直呆在屋子裡,要錯過許多風景的。」
宴清風看著滿塘盛開的荷花,問道:「你過來,你母后知道麼?」
「母后會知道的。」
溯兒把他扶到涼亭中,叫他坐下來,「母后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自然也不會生我的氣。」
宴清風看著這孩子。
這孩子小時候那樣調皮,後來卻一年比一年懂事,許多道理似乎沒有人教,他都懂得。
「王叔你也並非貪戀權勢之人,又為何要庸人自擾?」
為何?
宴清風目光望向遠處。
大抵是執念難消罷了,有許許多多的不甘心,叫他無法下咽,無法承受。
溯兒看著他,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對你而言,並非只是侄兒。」
宴清風微愣。
「那是什麼?」
溯兒說:「王叔待我好,我都看在眼裡,自有體會。我長得,也挺肖似王叔,不是嗎?」
宴清風笑著笑著,就笑出淚來。
他拍拍溯兒的肩膀。
「做帝王,還是不要太心軟的好,你該像你母后,不該像我。」
溯兒想抬手給他擦淚。
但想著,他都特地背過身去,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失態的。
便佯裝無事的繼續說:
「我覺得王叔很好,母后也很好,你們都很好,只是造化弄人。」
「我希望王叔振作起來,王叔才三十多,不該自暴自棄的。」
「母后不需要你,我需要。」
宴清風闔上眼。
心中壓抑著的煩悶忽就釋然不少。
「說了多少遍,要自稱朕,」他轉過身來,拍拍溯兒的肩膀,「記住嗎?」
溯兒點了點頭。
宴清風沖他擺擺手,「回吧,放心,王叔沒事,能想開。」
溯兒一步三回頭,走出一段路後,就沒再回頭了。
宴清風讓番薯去拿好酒來。
孩子說的對,再這樣頹敗下去,得錯過不少光景。
他還年輕,人生本不該困於執念。
往後便是有景當賞,有酒當醉。
(這三章是單獨存在的,想看be的可以到這裡止步,就當故事結束了。後面的故事裡男女主是h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