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殺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宴清風忍著沒發作,只是不停摩挲著腰間佩玉,有些煩躁,涼涼的玉被他盤的溫熱。
雲程在那杵立良久。
「姜柳,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無心傷害孩子。」
他自己那麼過來的,怎麼會存心害孩子性命,到底是他的親生骨肉。
只是他想著,他沒有母親也能好好活下來,兩個孩子尚且有母親,總不會苦到哪裡去。
「高蕊姬和我很像,沒爹沒娘的,」雲程苦笑了一下,「我想待她好,也是因我從來得不到的,獨一無二的偏愛,想在她這裡彌補回來。」
後來他才發現,真正像他的,是他的孩子。他竟然讓他的孩子,受了他受過的苦。
姜柳冷著臉聽他說這些事。
他的苦衷,他的緣由,她半點無法共情。
「你走吧,」姜柳說,「書兒已經大了,你的混帳事,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別逼著他恨你。」
雲程又看了眼書兒。
沒了高蕊姬之後,他對書兒的想念與日俱增。
確切的說,他想念從前一家人在一塊兒,寧和溫美的日子。
可他怎麼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現如今,違抗攝政王,拼了命的搶一個仇人回去,屬實沒有必要。
「書兒,」雲程啞聲說,「爹爹的一切仍然都是你的。」
書兒看了眼娘親。
姜柳點了點頭。
按她的私心,她恨不得雲程不得好死,可她同樣也不會替兒子拒絕助力。
如果將來雲程掛了,諾大的家業,書兒定然是要繼承的。
於是書兒說:「謝謝爹爹。」
此事就這麼告一段落。
人散去,孩子們跑去玩了,周晩瑩拉著姜柳說東說西。
卓明月則被宴清風拉到一邊角落裡。
「是不是太久不碰你,你以為我不中用了?」
卓明月掙開他的手。
「發什麼瘋?」
「當我沒聽見嗎,」宴清風盯著她躲閃的眸子,質問道,「造我謠的時候挺理所當然的,我問問你,傷我什麼自尊?」
卓明月深吸了一口氣。
「那只是勸晩瑩別栽在你這裡,難道你想多個女人愛你,恨我替你擋桃花了?」
宴清風眼眸深了深。
「從前撮合我跟她,現在倒是勸她遠離我了,你心裡有我,你還不承認嗎?」
卓明月沒什麼語氣的「哦」了聲。
從前那跟現在,並不同啊,從前她認為那時的宴清風改了不少壞毛病,不會委屈人家姑娘了,否則她也不會亂點鴛鴦譜害人啊。
可現在,她覺得晩瑩值得更好的男人,滿心滿眼珍惜她的男人。
所以卓明月從打心眼裡,不想她吊在這顆歪脖子樹上。
但宴清風不這麼想。
他輕扼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別過臉來,正視自己。
「幫你回憶回憶,我到底中用不中用?」
……
新婚燕爾,不用上朝,在府里呆著也是百無聊賴。
宴青菱和沈令儀就去街上逛逛。
忽聽得身後有啞巴喊叫的聲音,宴青菱回頭看了眼,目光頓住。
沈令儀正在看攤販捏泥人玩,發現她走神。
「怎麼了?」
宴青菱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就來。」
沈令儀沒有再多問,點了點頭,繼續看捏泥人,只是片刻後,轉眸看了眼她的背影。
宴青菱去了巷子裡安靜的角落,命人去把人帶過來。
啞巴襤褸破衣,頭髮蓬亂如枯草,滿面髒污的灰土,被帶到她面前。
一身狼狽,可宴青菱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誰了。
「怎麼逃出來的?」
他應該在邊關做苦吏,有人嚴加看守,不該逃出來才對。
康子意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宴青菱才想到他舌頭沒了,說不出話來了,沒辦法回答她。
她便讓人拿了筆墨來。
康子意跪地,在紙上一五一十的寫道:「邊關每日死太多人,我裝死了,他們把我丟到亂葬崗,我就逃出來了。」
「你怎麼還敢來長安?」
他回:「聽聞你大婚,想來看看你。」
宴青菱問:「我的那件事,是你宣揚出去的嗎?」
康子意愣了愣,隨後瞪大了一雙乾枯的眼,用力搖頭用力擺手,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你沒有說?」宴青菱對他的否認半點不信,「那康敏蘇是如何知道的,以至於她藉此事企圖來毀了我,真的不是你嗎?」
康子意怔了怔,乾枯的眼裡泛起濕意。
他的手再次拿起筆,潦草的在紙上寫著。
「我叫她把這事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能提的,我沒有到處宣揚,我只告訴了她一個。」
宴青菱冷冷笑了一聲。
「是我的錯,哪怕是當時,我竟然對你的為人還有信任。你說我憑什麼信你,把我的不堪再次交在你手裡,是我自己太蠢,太瞎,你說是不是?」
康子意拼命搖頭。
握筆的手止不住的打顫,眼淚一滴滴的淌在紙上,暈開一片墨。
「敏蘇做了什麼?」
宴青菱道:「你說呢?」
他在紙上不停的寫對不起,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
直到一枚金玉孔雀流蘇簪,被扔到他眼前,壓住了那被風吹起的紙角。
康子意滿面灰敗的轉眸看她。
宴青菱的頭髮散落下來,她的眼中只有冷漠。
她殺過他一次,這是要殺他第二次了。
哪怕他成了啞巴,可他到底還能提筆寫字,他已經往外說過她的事了,她絕不能容許他還活著。
宴青菱道:「這樣屈辱的活著,也挺沒意思的,是不是?」
她漠然轉身,看到沈令儀就站在巷子口,靜靜看著他們。
她一步步走向沈令儀。
康子意拿起簪子,摩挲了會兒。
她的眼光一直沒有變過,還是喜歡這種式樣的簪子。
從前她就會拿一堆長得差不多的簪子,非要叫他在其中挑個最好看的。
那會兒為了讓她不覺得敷衍,他假裝挑的很認真。
但其實,她戴什麼都好看。
這一支簪子,或許便是沈令儀給她挑的。
他閉上眼,猛地將它扎進自己胸口。
他並沒有發出動靜。
很痛,胸前血流如注,他也沒有吭聲。
可他看到宴青菱的背影在那一瞬頓住。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站在那裡,邁不動步子。
沈令儀跑向她,把她擁在懷裡,抱住她顫抖不止的身子,溫聲在她耳邊說:「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