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哭喪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卓明月在乾元宮中等到天黑,仍不見溯兒回來。
她欲往外去尋,卻被攔了路。
「太后娘娘,您不能出去。」
卓明月頓了頓,「攝政王下的令?」
「是。」
卓明月回到正殿裡頭,越發的無法心安。
不讓溯兒回來,又近乎禁足似的不讓她出乾元宮的門。
若沒什麼事,絕不可能。
最折磨人的,是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宴清風不讓她走出乾元宮,定是有什麼事不能容她去干涉,或者不能給她知道。
而這件事,勢必與溯兒有關。
不知已是什麼時辰,春桃奉了五六回熱茶,來來回回勸她去歇息,她都只是搖搖頭。
「你去歇著,不用再過來。」
旁的人都沒必要在這陪著她熬。
身邊婢女在她命令下都退去。
她獨自枯坐在森冷的殿中,天際一聲鴉叫撕破夜空,她恍然回些神,才覺四肢僵冷。
她去衣櫃前,欲拿件薄毯披蓋,餘光瞥見一旁疊好的一打小衣。
都是溯兒的。
她目光定住,久久的站在那裡。
有人走入殿中,腳步由遠及近,沉重而緩慢。
「明月……」
他開了個口,卻遲遲沒有下文。
卓明月淡淡「嗯」了聲。
「不必道歉,也不必解釋,」她沒回頭去看身後的人,平靜說著最惡毒的話,「溯兒有三長兩短,你也一塊兒死了便是。」
她不需要聽那些徒勞的言辭。
她要活生生的孩子。
如果孩子有什麼不好,她就只剩下怨恨。
宴清風掀起沉重的眼帘,承諾道:「溯兒不會有事,我母親不會傷害溯兒的,你就當孩子去祖母那住幾天,過些天自然會回來的。」
卓明月冷淡道:「所以她到底是想做什麼?」
宴清風道:「你不必管,就安心等著,我會把溯兒帶回來。」
卓明月冷呵。
什麼都不說,便叫她安心。
「你母親是要把溯兒留在身邊,直到她死了再把孩子還我。還是哪怕她死透了,也不把孩子還我?」
宴清風捏了捏眉心。
「你說話別那麼難聽。」
卓明月實在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她這一夜滿心想著,大長公主怎麼不早點死。
「我還盼著她洪福齊天嗎?」
宴清風啞口無言。
他在外頭找了一夜,一無所獲,他也心力交瘁。
「總之,我一定會把溯兒還到你手裡的,你不要多思多慮。」
卓明月冷冷盯著他的眼睛。
「你裝什麼好人啊,沒你的縱容,沒你的協助,大長公主能做成這事嗎?」
宴清風沉默片刻,愣是無力反駁。
這大概就是母親要回宣王府的原因,王府中留下來的,到底都是父親的人。
而他大意了。
他料想著母親絕不會對溯兒做什麼,畢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孫子,沒成想,她會拿溯兒來威脅卓明月。
「我的錯,我沒有料到,」宴清風艱難的說,「但你已經同意讓她看孩子了,我不可能再幫她做出這樣的事,你知道我不會。」
他會不會,她如何知道。
卓明月說:「你無心幫你母親搶孩子,那就讓我去見她。」
宴清風對上她冰冷的雙眸,眉心一跳。
絕不能讓她去見母親,若是讓她見到了母親,後果不堪設想。
他面色擰巴,遲遲答不上話。
卓明月走到妝鏡旁,打開放簪的楠木鑲金匣子。
隨手拿了根金簪,抵在自己心口處。
「卓明月!」
宴清風一怔,他往她走一步,她便將簪子抵得更深,他便不敢冒進。
卓明月的情緒逐漸失控。
「帶我去見你母親和溯兒。帶我去!」
這場僵持,宴清風必定是落敗的。
他別無他法,只能同她說一半的實話。
「我母親要你的命,你去了,她會誘你赴死,」宴清風低澀道,「故而我將你禁足。」
卓明月這倒不太明白了。
宣王要她命,是有緣由的,大長公主又為何非要她死不可?
「為什麼?」
宴清風避開她目光,搖搖頭。
母親說是父親的遺願,他便猜測到是怎麼回事。可任憑他怎麼解釋說父親沒死,母親都不相信,只當他在誆騙自己。
事到如今,宴清風大概明白了,父親為什麼要假死。
若非當初他重傷昏迷,意外發現父親還活著,時至今日,他或許已經成了皇帝,獨自站在那無人的高處。
畢竟,隔著父親的人命,他不可能原諒卓明月,亦不會為她放棄皇位。
而如今的局面,終究叫父親失望了。
但這一些,他該怎麼說出口?
「是我對不起你,」宴清風在這片刻間,心中有了主意,「我帶你去見母親。」
……
長安城外幾十里處,連綿不斷的山脈中,有一座山莊。
朱牆碧瓦,龐大巍峨,宛若另一座皇宮。
山莊外,下馬車之前,宴清風把自己的劍塞給她。
「用它挾持我。」
卓明月接過劍,跳下馬車就將劍抵在了他胸口處。
宴清風把劍尖往上抬了抬,抵在咽喉處。
只是他高了她一個頭,此種挾持方式,到底顯得太假了些。
「算了,我自己來。」
宴清風從她手裡拿過劍,另一隻手去牽她,剛觸及,她就避開了去。
他習慣了如此,但這一回,他強行握住了她手。
「裝作愛我,勝面會大些。」他在她耳邊說。
母親看不慣她,也有她對自己無情的成份在裡頭,若是她有了情,母親多多少少會改觀一些。
卓明月大概也是想到了這處,沒再掙開他。
山莊外,層層士兵把守。
卓明月認出為首那位。
馮志。
她原以為,宣王死後,他的部下該盡歸了宴清風,沒成想竟然效忠大長公主去了。
士兵分立兩旁,給他們讓道。
他們牽著手走過鋪著血紅絨毯的漫長台階,台階盡頭,是氣勢磅礴的山莊正堂。
段知菁端坐在正堂上座。
一對男女背光而來。
她的目光先落在那相牽的手上。
「卓明月,你來了。」
卓明月涼寒的目光看向她。
這病入膏肓的婦人,臉色呈病弱蒼白,在這還不太冷的深秋,她已裹了件狐裘,顯得格外畏冷。
已是半身入棺材的身子,卓明月本也無意於再與她計較,她要見孫子,也由她去了。
可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溯兒昨晚哭狠了吧。」
卓明月想到孩子就心疼,這婦人口口聲聲愛孫子,真的愛,又怎會利用溯兒做出這樣的事來。
她說:「就當提前給他祖母哭喪了,也算盡了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