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為什麼?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卓明月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暗沉下來。

  宴清風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上臂處,隨之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從衣襟里拿出那塊粗麻布。

  「打算就寢了,便拿下來了。」

  卓明月收緊的心臟鬆了松。

  這倒是。

  是她想太多了,宣王豈能死而復生?

  可若非如此,他怎會有此轉變?

  宴清風看著她,輕輕說:「那時我剛經歷喪父之痛,不太冷靜,行事魯莽傷到了你。」

  卓明月探究的目光看向他眼底。

  不至於吧,她自個兒都沒指望過此事之後,他還能有認錯的一天。

  畢竟他和宣王不同於她和卓昌,他們是有父子情分的。

  宴清風眼中愧意很濃。

  「明月,都過去了。」

  卓明月滿面不解,「為什麼?」

  宴清風知道她在疑惑什麼。

  無論是非對錯,死的到底是他親爹,兩人之間到底有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又豈能向她求和?

  「你為我生孩子,也算為我拼命,我是男人,不該與你計較太多。」

  冠冕堂皇的說辭。

  「你別這樣說,」卓明月道,「為你生這三個字,叫我噁心。」

  宴清風眼皮跳了跳,無力的垂下來。

  「我都肯翻篇了,你還不能麼?」

  「你想做什麼你明說,」卓明月道,「不必扯那些有的沒的。」

  她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的態度實在轉變的太大。

  卓明月想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使他垮過那條鴻溝,說出這些話來。

  總不可能是良心發現。

  宴清風避了避她探究的目光,道:「孩子有父有母才好,哪怕為了孩子,我們也不要針鋒相對了吧。」

  卓明月沉思片刻。

  「隴西那邊怎麼說。」

  說起那事,宴清風提了點精神,「相助段以珩的那些個番王各懷鬼胎,不能一致相外,還沒打起來就有人向我們投誠。」

  「之後交戰,他也是節節敗退。」

  「見形勢不對,他鬆口了,這回繳械投降的唯一條件是——」

  宴清風看著她,說:「若淑妃生下男胎,則立為新帝。」

  卓明月眼裡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識時務。」

  再僵持下去一敗塗地,江山都能改了姓。而她腹中的,到底是名義上的段氏後嗣。

  段依然是皇姓。

  故而到這一步,已是全然無可奈何了,只能保住一個姓氏。

  宴清風卻尚未同意。

  「明月,我想讓孩子姓宴。」

  卓明月笑意斂去。

  「那我呢?做孩子的乳母,婢女,還是……永不能相認?」

  宴清風說:「你是卓明月,我的妻子,卓明月。」

  那大概是他的勝算,已到了改朝換代也無需太大代價的地步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宴清風知道,不說出點理由來,她這一問是過不去了。

  ……

  一個月前,他親征隴西身中毒劍,再一次險些死在營帳中。

  恍恍惚惚中,他聽到一道聲音在同軍醫說話。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曾給他慈愛,又對他嚴厲,再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消逝在他人生中。

  他聽到那人向軍醫詢問他的病情,而後坐在榻邊,撫摸他的臉。

  就像兒時每一次生病一樣。

  等他醒來,問遍軍中所有人,卻都說沒有那人出現過,說他只是病中出現了幻覺。

  可他認定沒有聽錯。

  所以他回來,刨墳了。

  墳中沒有屍首。

  那一日他對著空墳又哭又笑。

  哭完了,笑夠了,他就回來府上。

  在她臥房前徘徊兩日,在暗處看著她輕撫圓腹,眉眼裡都是慈愛的溫意。

  有時孩子大概鬧騰得厲害,她會哼著曲兒,手掌輕輕安撫著肚子。

  她是閒不住的,常常要在府里閒逛。

  她依然最喜木丹,會低頭輕嗅花香,鬧春的黃鶯都安寧了……

  他卻不敢上前,打破她的清淨。

  夜裡,他在一牆之隔的床榻上輾轉反側。

  太醫說她肚子如今很大了,翻身艱難,晚上睡不好。

  他終於還是沒忍住,出現在她面前。

  ……

  宴清風不敢告訴她,父親很可能還活著,這樣會使她不安心。

  他只能說些別的。

  「差點戰死了,那一刻挺想你的。」

  「還想同你理論理論。」

  「我是曾讓你入深淵,」宴清風酸澀道,「可數次救你出泥潭的也是我,不是秦時,他為你做過什麼,你便信他,卻不肯信我。」

  卓明月心平氣和的道:「孩子不能姓宴吧,你母親不會同意你娶我,你在天有靈的父親也不會。」

  殺父之仇橫在哪裡。

  儘管他眼下上頭,可難保今後不會隨時翻舊帳,拿這事來侮辱她傷害她。

  她還是儘可能的跟他撇清關係為好。

  再說了,嫁給他,她充其量是個皇后,他將來會有佳麗三千,會有很多孩子,誰知道太子之位落於誰手。

  「況且你要改朝換代,恐怕會遇到許多設想不到的阻力,」卓明月摸著肚子,勸道,「你還是依了段以珩所言,讓這孩子以他嗣子的名義稱帝吧。」

  宴清風沉吟,「孩子也永遠不能叫我爹爹了。」

  他本不好戰,想到此為止。

  也不稀罕皇帝這個稱謂。

  唯一叫他猶豫的,便是這孩子。

  他看到別人家的奶娃娃,叫著爹爹,撲進男人的懷裡,好生羨慕。

  可這個孩子,生來若是皇帝,不僅不能與他相認,將來,或許還是與他為敵的存在。

  哪個成年的皇帝,能容忍獨斷超綱的攝政王?

  卓明月曉之以理的勸他:「父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以段氏之姓稱帝,有你在暗處鼎力相助,還有諸位段氏番王的支持,從此偃旗息鼓,海晏河清,這不好嗎?」

  宴清風看著她良久。

  最終無奈的笑笑。

  「明月,你活得累不累?」

  「怎麼。」卓明月語氣冷淡。

  「無論遇到何事,你都想得很多。我常常猜不到,你究竟在想什麼。」

  宴清風了解她,她在盤算的時候,目光會看向自己的手,濃密如扇的眼睫微微沉浮。

  那便是她在盤算利弊。

  「不過這一回我大概能猜到,」宴清風說:「做太后比做皇后好,是不是?」

  卓明月沒吭聲。

  宴清風笑了一聲,「讓你如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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