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不清白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宴清風找來比他預想中的快。
彼時,崎嶇山路上,寬大的馬車中,段以珩正在給卓明月灌藥。
她昏迷不醒,無法張嘴吞咽,苦藥從她唇縫中溢出,流淌到脖頸處。
段以珩微微掀開了點衣襟,拿帕子給她輕輕擦拭。
行進的馬車忽然停下。
福公公隔著厚重的錦緞車簾稟道:「皇上,是宴將軍。」
段以珩下了馬車,宴清風在同時跨身下馬。
他們很有默契的走到一邊林中。
宴清風目光沉沉的盯著他。
「這個皇位,讓你整個人都變了。」
「你就沒變化?」段以珩道,「你捫心自問,對朕這個皇帝,你有過一點敬畏?」
「對你敬畏?你是神佛還是菩薩,要給你燒個香不?」
宴清風譏諷完,頓了頓,悠遠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尚是皇子之時,說你若為天子,當為萬民計,要使四海歸夏,叫我大夏國土無人敢欺,令百姓不必生靈塗炭,流離失所。」
那時,他們年少肆意,口無遮攔。段以珩敢同他說「若我為天子」這樣的話,宴清風也敢回他一句「那你就去做這個皇帝」。
段以珩黯沉的眼眸中無一絲波瀾。
「朕沒忘。」
「可你如今在做什麼,」宴清風淡淡的口吻質問道,「整日只知不擇手段爭權奪勢,甚至利用一個弱女子來達到目的。你的胸襟,抱負,都哪裡去了?」
「大權旁落如何實現抱負?」段以珩反問。
宴清風以劍柄戳他的肩心。
「想要兵權是吧。」
「……」
「沙場你去嗎?」宴清風笑著道,「你去把燕寇打下來,兵權我給你啊。」
段以珩擰眉道:「朕不是要兵權。」
「只是想瓦解宴氏,分了宴氏的兵權,自此再無人能夠左右皇帝的決策,」宴清風譏諷笑道,「醒醒吧,大夏國基沒到固若金湯的地步,五十年前還在到處割地。如今無人敢犯,是因前有我父親,後有我。」
段以珩臉色不大好看。
宴清風道:「安內才能攘外的道理你是懂的,段以珩,百姓能過幾年安生日子不易,這是我一而再放過你的緣由,別作了。」
說完,他看向那輛馬車,他知道卓明月在裡面,不容置喙道:「馬車給我。」
宴清風架著那輛馬車,在附近的村落中暫時安頓下來,還請來了周芳華這位女醫。
……
「什麼時辰了?」
卓明月問出口,才想起來那人是個啞巴,回答不了她的。
宴清風剛換好麻布衣衫,見她這樣問,想了想,握過她手腕,掰開她手掌,以指腹在她掌心寫下酉時二字。
他虎口有薄繭,指腹倒是柔軟,撓在她掌心酥酥麻麻的。
卓明月收回手,臉頰微紅。
「公子,我想沐浴。」
宴清風便去把浴桶里兌好了水,再捏著她的衣袖的一點布料,牽她過去,指引她雙手去觸浴桶的邊緣。
木桶邊的燈掛椅上,準備了換洗的衣服,他也讓她一一摸過便算告知。
卓明月紅著臉道:「公子,接下來我自己就可以了。」
宴清風退到門外,就坐在門口等著。
半柱香後,他聽見裡頭一聲悶響,不管不顧的推開門進去。
卓明月摔在地上,意識到有人推門進來,慌忙抓過地上換下來的衣服遮掩自己。
宴清風蹲下去扶她。
卓明月看不見,只能感受到懷裡這件衣服只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而已,一邊坐在地上狼狽地後退,一邊帶著哭腔求他。
「你出去好不好,我沒事的,我自己可以的。」
宴清風怔了怔後,立刻起身離開,把門再次合上。
卓明月摸索著,終於找到那隻燈掛椅,完全靠手摸來辨別哪條是肚兜,哪條是襟褲。
等她穿好出來,外頭的天已經日落西山。
卓明月聽到有人似乎從門口地上站了起來。
「公子,是你嗎?」
宴清風牽住她衣袖的一角,帶著她往前走。
卓明月便確定是他了。
「公子,給你添麻煩了。」
宴清風搖了搖頭,想說不麻煩,可她看不到。
他拿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寫:對不起,剛剛怕你受傷才進去,冒犯你了。
卓明月輕聲細語地道:「我知道你是著急,那樣的小事你別放在心上,我還應該謝謝你呢,這樣緊張我。」
非親非故的,這樣照顧她,她該如何報答才是。
宴清風鬆開她的手,送她回到房裡。
扶她到了床邊,卓明月道:「公子,我自己可以的。」
這是催他出去了。
宴清風在她掌心寫:「家裡沒有別的屋子,我睡小榻,也方便照顧你。」
她從前到底是裝瞎,如今真看不見了,處處不便,沐浴也會摔跤,他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
卓明月沉默了會兒,對他道:「我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她相信周公子是正人君子,不會趁人之危,他若要做歹事,早就做了。
可這世上也沒有那麼多無欲無求的付出,周公子這樣耐心待她,很有可能是看中她的相貌。
他是啞巴,她是瞎子,看起來還算登對。
那她便要同他把話說明白了。
宴清風嘴角一蹙,有點慌亂的在她手裡寫道:「為什麼同我說這個?」
卓明月頷首道:「公子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吧?我看得出來周姐姐想撮合我們,才叫公子不離身的照顧我,可我實在配不上。」
「沒有配不上,」他在她手心處一筆一划的勾勒著,「我對你沒有妄想,不要誤會,只是去年家中不順,有大師囑咐我多修善事。」
卓明月面露尷尬:「是我自作多情了。」
宴清風深深看著她茫然的眼底,大概能體會到她說出那句「我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之時,心中的自卑和痛苦。
「我去隔壁,有事喊我。」
在她掌心寫完這句話之後,他轉身去了門外。
土豆買了很多備用的東西來,一件一件往裡搬,宴清風始終站在大門外的河岸邊發呆。
「將軍,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你看看。」
宴清風「嗯」了聲,對他道:「我從小,便看到無數女子為了攀附權貴,使盡魅術,我也被人勾引過無數次。」
土豆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個。
「額?」
「我便對那些女子,輕看幾分,」宴清風黯淡道,「也不知道,清白對於女子而言,原是件那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