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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你恨皇帝嗎?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他們無聲僵持片刻後,段以珩略顯僵硬的對卓明月道:「宣王既讓你照顧他的傷,那便照顧著,等他痊癒,朕來接你。」

  卓明月頷首以禮相送:「恭送皇上。」

  人走後,宴清風拉垮著眼皮,對著卓明月揚了揚手掌。

  「繃帶散了。」

  卓明月看到了,是他自己在那故意把繃帶給玩散的。

  她斟酌了下,建議道:「你手上傷口不是很深,而且已經在結痂,繃帶取了讓傷口透氣,反而更有利於恢復。」

  這是在乾元宮的那些日子裡,她在醫書上看到的。

  宴清風立馬把手掌上那段繃帶一圈圈地盡數繞了下來,扔在一邊。

  卓明月微愣:「你不問下大夫嗎?」

  「不用,」宴清風道,「你說的都對。」

  只要她肯管他,每一句他都聽。

  宣王安排的太妥帖,除了來送午膳,或者有時被叫進來,這屋子裡就始終只有他們兩人尷尬兩對。

  宴清風很努力的找話說,她卻好像都不感興趣,給面子就回個「嗯」,有時乾脆不理他。

  「想不想出去走走?」

  他雖然有傷,人沒有平日裡精神,但也不影響走路。

  卓明月道:「算了。」

  「咳咳,」宴清風咳嗽幾聲,問她,「你怎麼會懂點醫術?」

  這個問題,他在邊關時就想問了。她是怎麼識得那些草藥,怎麼知道如何護理這樣一個傷重之人,使他起死回生的?

  卓明月如實相告:「在皇帝身邊看的醫書,他還允我入藥房,去見識那些名貴藥材。」

  宴清風沉默許久。

  久到卓明月以為他睡著了,便想去隔間呆一會兒,他又突然開口。

  「阿月,你恨皇帝嗎?」

  這是今日第二回聽到他喊阿月,卓明月有點不自在,但好歹是能忍的地步,她心平氣和的反問他:「為什麼要恨?」

  宴清風苦著一張臉,道:「他要殺了你。」

  「細思極恐是有點,」卓明月實話實說,「恨,沒有。」

  有多少皇帝是痴情種?或許有,但這位皇帝絕對不是。她從未信過皇帝的甜言蜜語,從何去恨?只是覺得一人能夠偽裝至此,也是本事。

  宴清風忽然想起了什麼,「你恨過我。」

  卓明月有些坐立不安了,確實她說過她恨,是在他面前割腕自盡那一回。

  眼下提這個做什麼,翻舊帳麼?

  宴清風眸底湧現很複雜的神色,用很謹慎的言辭問道:「我聽段景程說,有些無法自主命運的女子,會試圖愛上她被迫委身的男人,以此來減輕痛苦。你是不是也……所以我欺負你,你那麼恨我。」

  卓明月好像被扼住了喉嚨,每一下呼吸都有點痛。

  他說這些,只能提醒她,叫她想起來曾經她有多賤,那些時日又有多痛苦。

  她起身去了屏風後的隔間,喝了許多杯涼茶,才把被他喚醒的記憶給壓抑下來,情緒緩緩恢復平穩。

  等她回過來,宴清風靠坐在床上,三魂七魄沒了一半似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婢女進來送點心。

  宴清風拿他那雙不太使得上勁的手,剝了小半碗核桃肉遞到她面前,很刻意的露出自己紅腫的手指。

  「要是還恨我,就把我當牛馬使喚,能解氣一點。」

  卓明月只是覺得幼稚。

  「你爹娘看到你這手,會怪罪我沒有照顧好你。」

  宴清風信誓旦旦地道:「沒有任何人能越過我來教訓你。」

  那會兒她被母親打,被雲錦罰跪釘板,他都不敢去回想自己當時的冷漠。

  明明是心疼的,可他為什麼沒有攔著?

  卓明月大概也是順著他的話,想到了此處,輕輕嗤了聲。

  似嘲弄,挺輕蔑的。

  宴清風在這瞬間紅了眼,手裡端著的核桃肉也始終沒被她接過去。

  「我叫人做個釘板來,我給你跪下,這樣能不能原諒我?」

  他希望她能提個要求,無論多過分,刀山火海他也能去。

  在山上廝殺的時候,她蹲在地上深深埋首,便沒有看到他只一人一劍,分身乏術,只能無數次在她受傷和自己被砍之間,選擇了自己被砍。

  也是到了這時,他才發現,哪怕那把劍是穿透他心臟的,他也能扛了,只要她完好無損。

  「那只能抹平你自己心裡的愧疚,」卓明月平靜地道,「可哪怕你受再多的痛苦,我承受過的事實都不會改變。」

  宴清風低下頭,聲音啞得出奇。

  「我不是為了讓段雲錦欺負你,才在大婚之日跟你……是我自己想要你,又嘴硬拿她做藉口來氣你,我沒有料到她做事真這麼殘忍……」

  卓明月忍無可忍。

  「你是想說你蠢,但不壞,是這個意思嗎?」

  段雲錦遠比他看到的更殘忍,在公主府那一回,若非她主動提出失身,段雲錦是要拿他餵豹子的。那不比釘刑更殘忍?

  他說他沒料到,可當日他過來了,也並沒有馬上阻止段雲錦。

  這一些,卓明月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說我蠢,也是事實,」宴清風自嘲道,「整日只知吃醋,計較你對秦時無話不說,又計較你想通過皇帝來離開我,卻不曉得怎麼對你好。我盡力去學了,到底還是學不會,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把你推得更遠。卓明月,這輩子,你是我最挫敗的一件事。」

  卓明月長長嘆了口氣。

  大概正是因為挫敗,才念念不忘,得不到的,失去的,永遠是最好的。

  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對她好過,可每次他的溫柔以待都是曇花一現,剩下都是狂風驟雨了。

  她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面對面的,同這個男人心平氣和的說話。

  對於宴清風,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面對。

  他讓她承受過無數欺辱折磨,可他也的確救過她很多回,第一次在小樹林裡相見便是救了她,以至於她不知這筆帳到底怎麼算才合理。

  就算恩怨兩消吧。

  她問:「你說的要送我去姑蘇,是不是也會食言?」

  宴清風看了她一會兒,他說這些話,被她懷疑他的動機了。

  「這個不會食言。」他艱難的承諾。

  「哦,」卓明月道,「那過去的事,沒必要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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