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悲痛無用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她面上看著從容,心裡頭已潰不成軍。

  哪裡還有卓明月這個人?她又從哪裡能去轉告他的話?

  可是此時此刻,她竟然不敢承認,不敢再說「卓明月死了」這樣的話。

  宴清風許久才道:「你叫她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段知菁整個人僵住,如遭雷劈一般。

  「你說什麼?她不是,她不是才小產沒多久……」

  宴清風抬眸的動作很慢,「剛懷上,怕有個閃失空歡喜一場,便沒告訴母親。」

  宣王眼疾手快的扶住面無血色的妻子。

  段知菁捂著胸口,仍有點難以置信:「有了?怎麼會有了?」

  宣王趕緊扶著她往外走,邊走邊對宴清風道:「你母親最近總是頭暈,我帶她去歇歇,你別多想,該吃吃點。」

  扶到門外,段知菁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嘴泣不成聲。

  「可憐的孩子……」

  宣王倒是冷靜,甚至有點想笑:「這下子,你跟榮華真就幹了一摸一樣的事。」

  榮華是明知蘇知秋肚子裡有孩子,還給仗殺,而她是不知道,給誤殺了。從前她說過多次榮華冷血,今日自己竟變成了榮華。

  段知菁本就悲痛著,還被他這樣笑話,氣得給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你是不介意,你還能笑出來,你外頭子孫多著,我就這一兒一女啊,這都是你的錯,你連卓明月懷上了都不知道!」

  宣王攤手:「又不是我睡大的肚子,我從哪兒知道?得了,沒就沒了,清風那麼年輕,以後……」

  段知菁冷冷剜他一眼,他才止住了嘴。

  宴清風就站在門後,聽他們說完這些話,忽然咳嗽不止。

  越咳越重,似乎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

  土豆端水進來,宴清風扶著沉香圓桌在那咳得撕心裂肺。

  「將軍,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宴清風擺擺手,抬起頭,聲音生硬,「去派人跟著我母親,務必找到卓明月。」

  他騙段知菁說卓明月有孕,便是要段知菁親自去見卓明月,或者派大夫去。

  只要有所動作,便容易暴露蹤跡。

  儘管母親嘴上說的意思,是卓明月已經沒了,他仍然不信。

  母親一定是故意說給他聽,好叫他死心的。

  土豆站著不動,嗓音沙啞。

  「將軍,灃河裡撈起一具女屍,身量都符合,衣服也是……」

  只是面容劃損得厲害,根本無法辨認。

  「假的,不是她,」宴清風坐下來,慢慢喝了口茶,放下茶碗的動作有些僵硬,「她一定,被我母親藏起來了。」

  土豆失語:「將軍……」

  宴清風不耐道:「讓你辦事,還不快去?」

  這件事他相信土豆會盡心的,憑土豆對卓明月那點若有似無的心思,他應該和自己一樣迫切的想要找到卓明月才是。

  土豆剛走,段雲錦便端著燉盅進來了。

  「我親手燉的鴿子湯,你嘗嘗。」

  宴清風沒有接過。

  他開門見山道:「你搬回公主府。」

  不是商量,是告知,不容她拒絕。

  段雲錦的笑容僵在臉上:「我嫁出來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明月沒法跟你同住一府,你去收拾,一個時辰內搬走。」

  他知道卓明月害怕段雲錦的手段,卓明月隨時會回來,不能再叫她憂慮。

  要是這樣她還不放心,那就送段雲錦去和親,如此她總該滿意了。

  段雲錦毫不留情地道:「你不知道嗎,卓明月已經死了,屍體都撈起來了,你在想什麼呢。」

  宴清風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我知道她沒死。」

  段雲錦問:「你怎麼就確定她沒死?」

  「她要是死了,」宴清風頓了頓,道,「會來找我索命的。」

  卓明月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她這樣冤枉慘死,如何能放過他這個始作俑者?

  段雲錦覺得他這會兒又可憐又可笑的。

  「你是瘋了嗎?你憑這個斷定她沒死?」

  宴清風冷冷淡淡的看著她。

  「趕緊走。」

  他不能確定明月什麼時候回來,或許是立刻,那她回來看到段雲錦不會高興的。

  「孩子死了你來奶了,有用嗎?」

  段雲錦怕他,卻也沒有那麼怕他,她將燉盅在茶几上用力一放,不甘心道:「你這麼愛她,娶我做什麼?」

  宴清風道:「我們和離。」

  「呵,你做夢,」段雲錦被他氣笑,笑得花枝亂顫,「我才剛過門,你就要和離,你是要全天下人笑話死我麼?我告訴你,我可不是那卓明月,你想娶就娶想丟就丟的!」

  宴清風看著她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

  這樁婚事分明是她求來的,他心想著反正不娶卓明月了,才答應了她,為的是她不必去和親。

  他什麼時候答應與她做尋常夫妻?

  「不和離,那就給你休書。」

  段雲錦杏目怒睜:「我是長公主,你敢休我?!」

  宴清風仿佛聽了個笑話。

  「我有何不敢?」

  段雲錦揮翻燉盅,白瓷碎了一地。

  她出去之前,對他說:「宴清風,你就是叫我去死,也取悅不到她,她死了,被你母親打死了,你出去看看她的屍體,你再不說如何處置,她屍體就要被丟入亂葬崗了!」

  宴清風還是叫了人來,進來的是韭菜。

  「灃河裡撈出的那具女屍,好生安葬。」

  畢竟土豆不在,韭菜對這種事有點生疏,許多細節不敢擅作決定。

  「將軍,將卓姑娘安葬在何處?棺木的話用……」

  宴清風更正他的言辭。

  「她不是卓明月。」

  韭菜慌忙跪地:「是我失言了!將軍息怒!」

  宴清風倒沒有遷怒的意思,修長手指捏了捏眉心,淡淡道:「安葬在依山傍水之處,棺木要用上好的。」

  「是,」韭菜又道,「秦大人在門外求見。」

  宴清風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確保自己衣冠端正,面色尚可,再去見秦時。

  秦時立在荷塘邊,看著宴清風停在離自己兩步遠之處,短促的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悲痛無用,往前看吧。」

  宴清風聽著這話莫名的耳熟,緩緩才想起來,這句話是兩年之前,他說給秦時聽的。

  當時秦時說……

  「她沒死。」

  秦時聽他說出這句和自己當年一摸一樣的話,無可奈何的轉過身去,雙手撐著石欄,望向塘中初綻的荷花。

  「當年,你笑話我竟為這點事遲遲走不出來,如今輪到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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