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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憑什麼恨我?

2024-10-31 19:50:2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他腦子裡嗡嗡的,滿腦子只有三個字反反覆覆的迴響。

  活下來。

  活下來。

  「我不活了,」卓明月唇色蒼白,卻有終於能暢所欲言的痛快,「唯有一個遺願,盼你眾叛親離,孤獨終老,死無全屍。」

  她在這世上已無牽無掛,沒有在意之人,唯一一個恨之入骨的,就在她眼前。

  宴清風看著她,淡淡道:「你死了,我只會活得很好。活下來,才能報復我。」

  「我能報復你?就算手裡有刀,我也只捅得到自己,」卓明月沒有能力對他做什麼,只有滿腹的怨懟,此刻不需要再忍,「但我確實想殺了你。」

  「我不愛秦時,也不愛皇帝,唯獨厭惡你,恨你,巴不得你死。」

  「嗯。」

  「你說我是婊子,那你強暴一個婊子又算什麼,你是牲口,畜生?」

  這樣不堪入目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挺刺耳。

  那件事是他做的,他卻聽不得那個詞。

  宴清風想反駁,可看著手裡止不住的血,他把話咽了下去。

  「你憑什麼?憑你有個好出身,就能為非作歹了嗎?」

  「……」

  「宴清風,你會有報應的。」

  好好好,遭報應。

  宴清風沒心力跟她爭執,只想叫她別說了,留點力氣等大夫過來。

  又不敢在此時要求她什麼,怕她反抗更激烈。

  「我做錯了什麼,我只是想活下去,阿娘叫我好好活,我還沒有做到啊。」

  卓明月淚眼蒙蒙的看著他,透著徹骨恨意,一字一句道:「記住,是你逼死我的。」

  宴清風見她臉色越發蒼白,大吼一聲。

  「大夫還不來,死路上了嗎!」

  分明才一會兒,他卻覺得仿佛過了很久,比過去那六日還要漫長。

  卓明月感受到那雙握著她腕處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在害怕,他竟然在害怕。

  土豆先大夫一步跑進來,一顆小藥丸塞到宴清風手裡。

  「止血丸!趕緊吃。」

  宴清風迫使她張開嘴咽下藥丸,大夫也在此時趕來。

  卓明月如同死去了一般一動不動,任由大夫處理她的傷口,給她包紮。

  「失血量並不多,不會危及性命。」

  聞言,宴清風緊皺的眉宇一松。

  只要人還能活,帳可以慢慢算。

  都處理完,大夫和土豆都退了出去,宴清風立在床榻邊,燭光照亮了他半邊臉,另外半邊隱在黑暗中。

  「這麼恨我?」

  他從不知道她有這麼多恨意,她也從未表現出來,始終溫順地伺候他,討好他。

  卓明月閉著眼,不言不語。

  宴清風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叫她恨不得他死無全屍。

  是從青樓那日輕薄了她開始嗎?

  「青樓那日就恨了?」

  卓明月搖搖頭。

  青樓里她不恨不怨,若非宴清風,她那日在梁王手裡也不會有好下場,只會更糟。

  小樹林裡那回也是,他中了催情香,叫她跪在他身前幫他解毒,儘管屈辱,可事後他也幫忙解決了她的嫡母和五妹。

  如此,也算禮尚往來。

  卓明月仔細回想了番,道:「是後來在康府,你打碎那塊杏花酥的時候。」

  宴清風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件事,覺得可笑:「就為一塊杏花酥,次日我不是送了你許多嗎?」

  卓明月不再說話。

  他如何會懂。

  像她這樣的人,習慣了屈辱,被輕視,終於有個人尊重她,記著她的喜好,那便是她的光。

  在秦時面前,在他送的杏花酥面前,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自己是個人,和他是平等的,可以被好好對待。

  她不需要男女之情,也不在乎秦時把她當作誰的替身。

  她只是想被當個人,這就足夠。

  可是宴清風逼她對秦時說,她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甚至連一塊杏花酥都不給她留。

  仿佛是在提醒她,她什麼都抓不住,她不配。

  那一刻,她看著那塊支離破碎的杏花酥,心裡好恨。

  恨他打破了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安寧日子,恨他把自己踩進泥里,逼迫她,羞辱她,讓她再一次身陷暗無天日的深淵。

  宴清風並不明白。

  「如果我不殺你二哥,你會落個什麼下場?如果我不殺張員外,你又是什麼下場。恨我,你憑什麼恨我。」

  卓明月睜開雙眸,滿眼困惑。

  「你殺他們,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殺人,指定是二哥惹了他,張員外也碰巧惹了他,總不可能是為了她。二哥死的時候還是她第一次見宴清風。

  宴清風沉沉道:「和你沒關係?」

  分明是啥好撞見卓君朗要干那畜生事,他拔劍替天行道,救下了她,怎麼就跟她沒關係?

  分明是她求著自己,說不想嫁給那個劣跡斑斑的張員外,他好心好意特地走了趟張府主持公道,怎麼還跟她沒關係?

  卓明月不至於自作多情到認為他都是為了自己,別過臉去並不理會。

  「秦時只是送你幾塊杏花酥,叫你這麼捨不得。我給你吃的用的,不比那杏花酥貴上百倍千倍?」

  他不知道怎麼對女人好,只知道女人愛漂亮的衣服,愛金銀珠寶,這方面他都給她最好的。

  可她居然骨頭那麼賤,就惦記那塊杏花酥。

  卓明月不想聽他說話,聽他酸了吧唧的語氣就頭疼,閉著眼,眉頭緊皺。

  他卻滔滔不絕。

  「毀你清白的事,我無話可說,你要是因為這個恨我,」宴清風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決心,恩賜一般的口吻道,「北稷山回來,我娶你為妻。」

  宴清風認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仁至義盡。

  她一個在別人身邊睡了整整六天的女人,他還肯要,肯娶,擱世上哪個男人能容忍。

  他並不覺得卓明月能同自己相配,可他沒有那麼多心力來對付她的恨,若是一個正室之位能哄她死心塌地,給就是了。娶誰不是娶。

  卓明月愣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向來都看不起她,怎麼會娶她為妻?還是這波自盡的行為給他嚇傻了?

  「明日我就走了,」宴清風看著她,道:「我會派一隊人馬送你到北平城,等打完仗,我就去北平接你,一同回來長安,然後大婚。」

  北平城在邊境,是離北稷山最近的縣城。

  如今明知皇帝的心思,他更加不可能把人留在長安城中。

  卓明月笑道:「你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幾個月過去,我是什麼人你都未必記得。」

  現在他全憑一腔衝動許下承諾,到時候,只怕他半個字都不認。

  宴清風突然問:「這兩日避子藥有沒有在喝?」

  卓明月搖頭。

  沒有那事,吃什麼避子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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