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花不待人

2024-10-31 18:28:56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胡說八道,」月容窈快被氣炸了,「根本就不是這樣。」

  壯漢和掌柜目光向她投來。

  「那是怎樣?」

  「狗皇帝不配,」月容窈說,「他一個坐享其成的皇帝,還配巫祝給他送這麼大禮?」

  百姓要夸皇帝,她大不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要借她的名義來捧皇帝,那得活生生把她氣死。

  八成是那皇帝自己散播的流言,好叫百姓再一次傳頌他的賢君之德。

  那兩男子都不吱聲了。

  在三人走遠之後,掌柜小聲同那壯漢說:「有些人憤世嫉俗,什麼話都敢說,她敢說我是不敢接。」

  壯漢很是惋惜的搖搖頭。

  「長這麼俊俏,可惜是個瘋子。」

  ……

  許辰也有些不安。

  這可是清平鎮街市上,哪怕附近來來往往人不多,總歸要有人聽見的。

  這樣堂而皇之的稱「狗皇帝」,這是活膩了啊。

  趁月容窈被做糖人的工藝吸引過去,看的入神,他偷偷把林歲寧拉到一邊問一問。

  「她是誰?」

  林歲寧看著那抹鮮紅的身影,眸中浮現暖意。

  「我娘。」

  許辰神色肉眼可見的一滯。

  她娘?

  一個看起來最多比她大了五歲的姑娘,是她娘?

  他寧可相信屎好吃,也不能相信她娘有這么小!

  更何況,林歲寧的母親不是早就沒了麼?

  許辰謹慎地問:「乾娘,小娘,姨娘?。」

  「親娘,」林歲寧有點驕傲的道,「她是我生身母親。」

  這時,月容窈拿了一根糖人走過來,遞給林歲寧。

  「從前我不愛吃甜的,那會兒懷著你,我就可喜歡吃糖人了,半個糖人吃下去,你在肚子裡動得歡,你爹他啊,就捧著我肚子傻樂,說果然是個閨女,男娃不吃甜的。」

  林歲寧心想,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沒吃過糖人,原來在肚子裡吃了不少。

  這糖人比想像中的更好吃。

  嘴裡甜,心裡也甜,甜的她揚起的唇角壓不下去。

  許辰咋咋呼呼的問:「她真是你娘?!」

  林歲寧說:「真的。」

  月容窈補充道:「我閨女像我。」

  不說沒察覺,這說了,許辰才發現,還真的有些像。

  但更像姐妹,怎麼會是母女?!

  回長安的一路上,許辰時不時冒出些問題。

  「姨多大了?」

  月容窈擰眉做思索狀,最後說:「記不清了。」

  她是真記不清了,太久了。誰還一年年加上去,這多無聊。

  許辰又問:「姨你是怎麼做到永葆容顏的?」

  月容窈嫣然一笑。

  「那有什麼永葆容顏的事兒,這身皮囊也是會老的,不過……大不了再挑個喜歡的皮囊。」

  許辰曉得她在說笑,但還是打了個寒顫。

  尋了個藉口到前面去當車夫,好離這個奇怪的女子遠一點。

  林歲寧想到了另一件事,問道:「娘和方窈不是同一個人吧,她在哪兒?」

  月容窈指了指心口,「她一直都在。」

  林歲寧想到幻象里看到的那個小姑娘,心就一陣陣刺痛。

  方窈有什麼錯?

  「那她……跟著娘親看過戰火連天,聽過百姓的歡呼擁護,還是不肯回來人世嗎?」

  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月容窈把林歲寧的髮絲拂到耳後。

  「我和方窈是兩個人,也是同一個人。」

  「她是我的一縷魂,無數次歷經轉世之苦,每一世,她都會被家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捨棄,每一世她都叫窈窈。」

  林歲寧恍然大悟,「所以娘親不喜歡被叫窈窈。」

  月容窈點點頭。

  「許多年來,我幽居山中,卻能感受到她所承的苦痛和怨念。」

  林歲寧問:「為什麼這縷魂要反反覆覆的轉世?」

  「不知道。」

  月容窈是真不知。

  大抵是替她吸收悲苦的運道。

  她停頓良久,再說:「每一世,她在死前都會蒙一人所救,這一回也不例外。若不是宋景翊出手,她在匪人手中便已被毀。但宋景翊不會記得她。」

  「父親?」

  「嗯,」月容窈提到他,神色雖黯然,語氣卻總是溫柔不少,「我本幽居山中,不過問人世之事,但一次又一次相救,我終究對他起了興趣。更巧的是,他每一世都是早亡的將軍。」

  「我想知道他為什麼喜歡當將軍,這才睜眼看人間,果真滿目瘡痍。」

  「我踏入生靈塗炭的人間,慢慢明白他的心境。」

  從對他好奇,到明白他,也就短短的數月時日裡。

  她以十歲小姑娘之身,出現在戈鹿城之時,便已決定成為他。

  林歲寧像在聽話本里的故事。

  什麼輪迴,什麼轉世。

  聽起來是個很美的開端。

  「若是如此,母親和父親淵源頗深,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月容窈冷聲說:

  「我煩天造地設這個詞,什麼是天,黎民百姓受盡怨恨悲苦是天道。我要背道而馳,便遭天打雷劈,受失去骨肉之苦,這就是天。」

  林歲寧握住她的手。

  「娘沒有失去我。」

  馬車停下。

  許辰掀開車簾。

  「到長安了。」

  月容窈跳下馬車,抬頭看那端端正正的長安城三字。

  這十幾年如何之快,恍如昨日。

  「進城吧。」

  ……

  此處秋獵很是不順暢,皇帝太子相繼抱恙。

  原定半個月的秋獵,僅僅七日,便提前回程。

  今日便是回程的日子。

  李玄澤收起親自寫的厚厚一疊文書,命山竹拿著,放到他的馬車裡隨行。

  山竹說:「長安有消息傳來,林姑娘是同許世子一道回長安的。」

  李玄澤手撐在案牘邊緣,掃視這間寢殿。

  「只是一道回去而已。」

  山竹又說:「世子還為林姑娘放了焰火。」

  「焰火而已。」

  李玄澤心想,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他也能放,放得比許辰更多。

  她不可能這樣快就喜歡上許辰的,短短几日功夫,她不會這麼容易放下他的。

  宮人們忙著收拾東西,李玄澤餘光瞥見窗邊柳葉瓶里的花枝。

  這是他昨日出去走了走,看到一朵長得特別艷的花,又是沒見過的式樣,便連枝摘了來,想要給歲寧看的。

  可才一夜過去,那花就萎靡不振。

  山竹順著太子的目光望去,連忙讓宮人把花撤下來。

  李玄澤腦海里忽然浮現四個字,花不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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