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玉碎
2024-10-31 18:28:56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姨母哪裡還有什麼財物。
何況在梁王府這麼多天,姨母都不曾提起去拿東西,又怎麼會在去東宮之前,心血來潮去安淮縣?
一定不對勁。
李玄澤立刻叫停馬車,派人去追。
「怎麼了?」
無論怎麼問,林歲寧都說不出話來。
她的咽喉好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叫她出不了聲。
李玄澤便不再問,只牢牢握住她的手,一遍遍的說:「沒事的,有人跟著她。」
他知道方晚葶是林歲寧最重要的人,只要護住了方晚葶,歲寧便安心,他自然是專程派了人護著方晚葶安危的。
林歲寧頻頻掀開車簾看外頭,心神不寧。
直到又一次掀開車簾時,看到路的盡頭出現荷包蛋和方晚葶的身影。
她緊繃的心弦總算能喘口氣,跳下馬車,撲到方晚葶的懷裡,止不住的埋汰抱怨:「姨母你幹什麼呀!你回什麼安淮!你幹什麼去!」
方晚葶哭笑不得的拍她後背。
「你急什麼呀?以為我又丟了啊?我真的就只是想回去拿點東西,既然你不讓去,那就不去。」
「去拿什麼?」
方晚葶頓了頓,才說:「你娘留下來的一些字畫。」
林歲寧幾乎要哭出來。
「派人去一趟,一句話的事,你非得自己去嗎?」
對於她來說,她不記得母親的模樣,儘管對母親留下的東西很珍重,但不管多珍重的遺物,都比不上活生生的姨母。
方晚葶耐著性子哄她,「好了,我時時刻刻就在你身邊好不好?白天夜裡的,都讓你看到,這樣好了吧?」
林歲寧吸了吸鼻子,委屈得要命。
「之前就找了那麼久,再找不見你是要我的命。」
「好好好,」方晚葶捏捏她的臉,調侃道:「你嫁人我都陪著,洞房花燭夜你也拿根繩子把我拴著得了。」
林歲寧噗嗤笑出聲。
方晚葶指腹捻去她眼角的淚花,額頭抵著她額頭,溫聲說:「我向你保證,不會再讓你找不見。」
得了姨母這話,林歲寧才安下心來。
大概是先前的事,叫她胡思亂想了吧。
回坐到馬車裡,李玄澤看著她紅腫的眼,問:「你是不是想多了?有人跟著,方晚葶就算想去送死,也送不成啊。」
林歲寧這才將疑慮說出口。
「周稷卿很可能在梁王府中,若是他在,眼見著我們要走,對方是一定要出么蛾子的。」
她疲憊閉上眼,腦袋往角落裡靠。
「所以我才會害怕,害怕姨母會出事,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了。」
李玄澤立刻說:「梁王妃不可能窩藏周稷卿的。」
林歲寧看他下意識的反應便知,方才她說梁王夫婦可能意謀不軌的那些話,太子並沒有盡信。
沒有信,卻著急讓她去東宮……
林歲寧無力笑了笑,目光瞥向起伏擺動的車簾一角。
「殿下為什麼這樣信得過梁王妃?」
李玄澤啞然。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要問為什麼,我倒也答不上來。自我兒時,梁王妃就是很招人喜歡的嬸嬸,她心地良善,許多事我們搞不定的,會拜託她,她也從未讓人失望過。幾乎沒有人說她不好。」
林歲寧思忖道:「那麼無可挑剔嗎?」
也的確,她之前也覺得梁王妃是很好的人,不擺權貴的架子,很隨和,容易親近。
這樣的人,若從小便在其身邊長大,難免會將其視為值得信任的長輩。
就像她信任姨母一般。
李玄澤說:「換言之,拿周稷卿和方晚葶無非是為了要挾你,拿你無非是要挾我。可你在梁王府呆了那麼多時日,沒有生過事端,我從小便是梁王府的常客,也不曾在王府遇到險象。王妃若要對我下手,並不難的。」
林歲寧越想越頭疼。
太子說的有道理。
可梁王府,絕對是有秘密的。
「那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李玄澤慢慢說:「再者,周稷卿那種人,之前還要對你……你姨母不可能為了他,讓你擔驚受怕吧。」
他可清楚記得,周稷卿那會兒還要納歲寧為妾,想起來他就生氣。
「是吧,我也覺得。」
林歲寧一直在強撐著,到了這會兒已經體力不支,說話聲越來越輕。
「就怕她一時不冷靜,人衝動起來,不曉得衡量得失。她對周稷卿沒什麼感情了,對他也沒一句好話。但事實上,她愧疚了許多年,就怕她會覺得,自己害他成了這樣……周稷卿一日找不到,我便心慌一日呀……」
李玄澤伸手一攬,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肩膀上。
「先別胡思亂想,等到明日問一問聞映月,或許便豁然開朗。」
林歲寧點點頭。
等吧,急不來。幸好姨娘在身邊,映月也帶出來了。
另一輛馬車逼仄的車廂中,方晚葶攤開緊握的手掌,帕子用力拭去掌心的血跡。
這不是她的血。
方才,婢女們在幫忙收拾行囊時,一片忙碌中,梁王府的下人送點心來。
方晚葶讓人放那兒。
下人卻說:「您還是打開看看吧。」
方晚葶覺得這下人古怪,小心打開了蓋頭,見是一件白裡衣,困惑的用手去拿。
一抖開,手心沾了猩紅的粘稠,她心中猛地一驚,猛地扔掉,險些驚叫出聲來。
竟然是一件袖口繡著木丹花的裡衣。
襯衣被血染透。
上頭的血還未凝固。
方晚葶喜歡木丹,從前她給周稷卿繡的衣服,袖口上都是木丹的式樣,且是兩朵,她覺得好事成雙,是個好寓意。
她十年沒給周稷卿繡過衣服了,可是前些天她看到過,他每件裡衣的袖口都是這式樣。
繡工各有不同,他大抵是找了不同的人,仿同一個繡樣。
下人不動聲色的蓋上盒子,低聲說:
「周大人一心求死,但主子有的是辦法,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姑娘,只要您幫忙做一件事,主子就放了他。」
……
方晚葶怎麼都擦不淨掌心的痕跡,眼前莫名漸漸模糊了。
一串串水珠自她眼角滾滾落下,滴落在掌心,緩緩化開了本已乾涸的血跡。
她眼前忽得浮現出一個畫面。
是飄雪冬日裡,布衣少年久守在方家門外,眉上結了霜,凍僵的手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拿出一枚艷紅的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