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放下屠刀
2024-11-02 15:00:47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第494章 放下屠刀
雨還在下,雨水澆在香積寺鐘樓的屋檐上,順著滴水瓦淌下。
遠處的樹林在雨中愈顯青翠,山色空濛,若非叛軍還駐紮在此地、生火烤肉,香積寺仿佛已回到了過去的寧靜當中。
「報!元帥,唐軍遣使來了。」
崔乾佑聽得稟報,抬起頭來,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顯得十分空洞,已失了往日的銳氣。
他原是想決一死戰的,結果天不遂人願,一場大雨耽誤了戰機。這幾日士卒們或逃竄、或叛投,眼下已是軍心散亂,隨時有崩散的可能。
事實證明,再兇狠的人,被逼到沒辦法了也有妥協的可能。崔乾佑偏了偏頭,道:「帶到天王殿來見我。」
天王殿,一尊彌勒佛正笑呵呵地居中而坐,八大金剛分列於兩側怒目而視。
崔乾佑走進殿內時,只見一名身披紅色官袍的中年官員燒了三柱香,正在敬佛。
「敬佛有用?」崔乾佑譏誚道。
「信則有,不信則無。」
中年官員不慌不忙地把香插好,回過身來,一絲不苟地叉手行禮,幸道:「大唐御史中丞、戶部郎中、度支副使、京畿道轉運使,元載,幸會。」
說話間,有叛軍士卒搬上了兩個案幾,就在這佛殿內擺開,並端上了酒肉。
崔乾佑徑直在主位坐下,哈哈大笑道:「元中丞,請吧!」
「恭敬不如從命。」
元載心中為難,但還是坐下,目光看去,只見盤中擺著兩塊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上面還沁著血,杯子裡擺著鮮紅色的葡萄酒。
崔乾佑用手捉起肉便吃,吃得嘴邊都沾了血色。之後,見元載不吃,他抹著嘴回頭看了一眼,問道:「可是在佛祖面前,你不敢吃肉?」
元載臉色親切,道:「我有好消息想先與崔將軍說。」
「我認識一個得道高僧。」崔乾佑自顧自道:「他法號覺懷,與我說了一個他師父勸屠夫成佛的故事,你聽過嗎?」
「高宗皇帝永隆二年,香積寺的善導禪師勸長安百姓吃素。當時有個姓京的屠夫,眼看肉日漸難賣,頓生忿恨,提刀闖到香積寺,欲殺善導禪師。」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崔乾佑感慨道。
元載起身,在殿中站定,道:「就在你我此時所在的天王殿,京屠進來,揚刀便要殺善導禪師,猛一抬眼,卻見到一副慈悲莊嚴的德相,攝人心魄。京屠猛然心頭一震,凶戾之心如冰遇日,手中刀落地,跪倒頂禮。善導禪師抬手一指西方,空中立現極樂淨土之景象,告訴京屠,他多年來賣肉殺生無數,造罪無窮,死後當墮地獄,唯有念佛才能往生淨土。」
他回身一指,指向殿外一棵高高的柳樹,道:「京屠慚愧不已,當即發願往生。遂爬上那棵柳樹,合掌,高聲唱佛,墮地往生。此事,後來便成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佳話。」
「哈哈哈哈。」崔乾佑拍手大笑,道:「元中丞很會說故事,同樣的故事,你說得比覺懷生動多了。以後留在我軍中為我逗悶吧?」
元載頓時露出苦笑之色,不敢應聲。
崔乾佑有意嚇他,看他難堪,得意地笑了笑,道:「與你說笑,坐下,喝酒吃肉。」
元載無奈,只好再次落座,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意外地發現這酒還不錯。
他遂拿起一塊肉,說道:「朝廷深知崔將軍是被迫跟著安祿山,實屬無奈,打算赦免將軍。」
「覺懷也是這麼勸我的。」崔乾佑道:「他說,仗再打下去,得害死多少生靈啊,不如歸順朝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這是讓我也像京屠一樣去死啊。」
元載忙道:「不同的。」
「那便問問覺懷和尚。」崔乾佑道:「你知他在何處嗎?」
元載問道:「何處?」
崔乾佑抬手一指他手裡的那塊肉,咧著嘴,笑道:「不就在你嘴邊嗎?」
元載大驚,手中的肉落在案几上,他臉色慘白,連忙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至此,崔乾佑的氣勢完全壓過元載,臉上浮起了瘋狂之態。
「哈哈哈,元中丞,敢問你還有什麼話想與我說嗎?!」
這意思是,上一個勸崔乾佑的覺懷已經成了盤中餐,元載若是還敢繼續勸,崔乾佑就要把他烤得與覺懷一樣半生不熟。
「殿下很快要登基了。」元載低著頭,以微顫的聲音道:「崔將軍,難道就不想當元從之臣嗎?」
其實,他是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他早都聽說過叛軍最近在吃和尚了,因這事,李光弼還杖責了一個亂說話的將領。但是,由此可見叛軍已經沒糧了,更有被說服的可能。
「登基?」
崔乾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李琮要登基,便意味著與李隆基撕破臉了,那麼短期內必然要倚仗他來對付李隆基、李亨,那必然不會對他下手,還會給他一定的權力。
元載道:「崔將軍,伱猜,是誰讓我來當說客的?」
「不是李氏那個失散多年的孫子?」
「名義上是北平王派我來的。」元載道:「實則,殿下有秘旨給崔將軍。」
崔乾佑眼睛一亮,終於是來了興趣,他接過元載遞來的秘信看了一眼,思忖著。
李琮在信上說想要封他為歸義王,鎮守范陽,可惜目前李琮還沒有實權,且暫時還得靠薛白,深盼他能來投,先攻李亨、再除薛白,往後君臣共享富貴。
崔乾佑還留意到,李琮在信上的稱呼是「薛白」而非「李倩」。
「崔將軍。」元載不安地往殿外看了一眼,道:「此事萬不可讓北平王得知。」
崔乾佑譏笑一聲,把信放進酒水裡,用手指揉碎,仰頭便一口吞入肚中,道:「這條件,我答應了。」
元載反而為難起來,沉吟道:「殿下的許諾必然兌現,只是……北平王的條件有些苛刻。」
「是嗎?」
「他要崔將軍歸降之後,歸他調遣。」
崔乾佑面露怒色,道:「你若早這般說,此時已在我肚中。」
「崔將軍若願意談,明日在樊川桃溪,與北平王一晤,如何?」
元載說了,又連忙補充道:「放心,北平王必不會帶太多人到。且他一定不敢對將軍動手,否則范陽將士們豈不認為他並無招降的誠意?」
崔乾佑並不怕薛白,道:「那便見他一面。」
元載大喜,長揖一禮退出去。田承嗣從鐘樓下來,親自送他離開。
~~
桃溪處於樊川中部,潏水北岸,杜曲鎮東南,桃園連片,景色秀美。如今是夏季,莫說桃花,連日的大雨之後,連旁的野花也都被打落了。
崔乾佑派哨馬打探過,確認了薛白並未在桃溪設伏,遂親自前往赴約。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可以歸順於李琮,卻絕不能歸順於薛白。今日相談,暫時不封王可以,至少要讓他獨領一軍。這是底線,也是他往後自成藩鎮、不受朝廷約束的前提,不容任何退讓。
大雨影響了視線,直到近處,才能看到薛白領著寥寥幾人正等在一間村舍前。
桃溪原有一個美麗的村落,如今已然荒廢了,因為村民全都被叛軍們殺光了。一場大雨之後,殘留的血液與骸骨也隨著落花一起被溪水帶走。
「潼關一戰後,我本想與北平王一晤!不想,北平王棄洛陽而去,未曾交手,引為憾事!」
隨著這狂傲的聲音,崔乾佑到了薛白面前,翻身下馬,大步走去,頗顯豪壯。
薛白道:「長安城下,你我已交過手了。」
「不夠。」崔乾佑大笑道:「還未分出勝負。」
「將軍撤逃,不是自認為敗了嗎?」
「你若如此以為,何不在香積寺擺開陣仗痛痛快快廝殺一場?!」
崔乾佑篤定了薛白想招降他。
在他看來,元載自以為聰明,其實已經泄露了唐軍的不利形勢,也就是皇室內部的矛盾,這反而成了他占據談判主動權的籌碼。薛白敢決戰嗎?就算能贏,還有多少兵力再對付李隆基、李亨?
然而,薛白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笑臉相迎,而是沉聲道:「崔乾佑,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
「你若誠心懺悔,拜在我面前俯首聽命,往昔的罪過,我便既往不咎!」
「又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蠢貨。」
崔乾佑毫不猶豫翻了臉,看向了薛白身後的元載。元載與李琮還有秘密在他肚子裡,他一開口就能要了元載的命,那麼,元載必然是在場最害怕談崩的人,馬上就該急吼吼地出來說好話了。
可是,元載似乎走了神沒聽到,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雙手籠在袖子裡。
崔乾佑不悅,叱道:「拿出你的條件來,若無誠意招撫,戰便是。」
薛白道:「條件我已說過,交出兵權,俯首聽命。」
崔乾佑突然間感到了強烈的殺機。
他眯起眼,在大雨中掃視著,沒有看到更多的伏兵,只看到幾間村舍中有人站在了窗口。顯然,薛白不講信用,想要伏殺他。
但無妨,事前他已打探過,唐軍不可能有更多的騎兵過來。那以他的驍勇,就不可能有人能攔得住他。反過來,他卻非常有把握殺了薛白,他帶了二十餘騎,且人人披甲執銳,何事不能做成?
「殺了他!」
崔乾佑當即踢了馬肚子,向前驅馬,揚起了刀,他的親兵驍騎們也在雨幕中衝刺起來。
大雨中用不了弓箭,他懶得射殺薛白,乾脆近前,也不害怕唐軍有弩箭手。
「殺!」
薛白下了令,向後退去,避入那村舍。
幾個唐軍將領當即攔在門口,舉起了幾根笨重的長筒,一個面帶刀疤的將領呼喝不已。
「趙餘糧,賊首!」
「黃丁火,左一!」
「……」
崔乾佑聽不懂那些命令的意思,他沖得很快,已離那些唐軍只剩十餘步了,而他們還在擺弄著那笨重長筒,點火,吹著火繩。
有一瞬間,崔乾佑想到,薛白莫非又要用炸藥?於是,他當即拉住戰馬。
不對,薛白就在那屋中,怎麼會不怕把自己一併炸死了?該果斷殺過去。
「砰。」
一聲響,崔乾佑能明顯地看到那個黑黢黢的圓筒里亮起火光,騰起一團煙霧,可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之後,又是接二連三的幾聲響。
崔乾佑低頭一看,這才看到有什麼東西打穿了他那堅固的盔甲,血正在從盔甲的裂縫中流下來。想必是唐軍把炸藥放在鐵筒子裡,炸出的鐵片不傷到後面的人,只傷前面的人,倒是好聰明。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勃然大怒,用極大的力氣猛拍那受驚想逃的戰馬,殺向薛白。
大不了就一命換一命。
「喬二娃,斬!」
有唐將就地一滾,雙手舉起陌刀,斬斷了崔乾佑的馬腿,他頓時摔倒在地,猶起身繼續繼續廝殺。
五步之間,他又身中十餘刀,猶浴血不退,嘴裡怒罵不已。
「無信小人!今日敢殺我,明日大燕將士把你剁成肉泥!」
任崔乾佑如何罵,薛白只是淡定地站在那,平靜的眼神中似乎蘊藏了冷峻的殺意。
終於,崔乾佑殺到了薛白身前。
「噗。」
姜亥的陌刀揮下,斬在崔乾佑的脖頸上,把他的身體卡在那,近不了薛白的身。
崔乾佑舉著的刀離薛白還有好幾寸,偏偏已無力地往下墜。他太憤怒了,只能用最後一口氣瞪大了眼,死死盯著薛白。
「你……怎敢……」
薛白怎敢殺他?如此言而無信,如此無誠意,怎能招撫數萬燕軍?
「咚。」
遠遠地,有鐘聲響起,是佛鐘。
「香積寺的佛鐘有一個名字,叫『幽冥鍾』。」
說話的是元載,他走到了崔乾佑的面前,再次講了一個生動的故事。
「善導禪師有個說法,說是,罪孽深重之人墮入地獄以後會無比痛苦,唯有聽到佛鐘時,痛苦能得到暫時的緩解,鐘聲響多久,痛苦停多久,故而名『幽冥鍾』。」
說到這裡,元載湊近了崔乾佑,問道:「你說,你死後,墮入地獄嗎?」
「啊!」
崔乾佑大怒,張開血盆大口想去咬元載。
元載微微一仰,眼前狀若瘋魔的崔乾佑像是成了一具魔鬼的雕塑,他已經死了……墮入地獄了。
好在他暫時不會太痛苦,因為香積寺的鐘聲還在響。
「咚。」
「……」
「咚。」
鐘樓下,有老僧正在對著一群叛軍將領說話。
「京屠發願往生,遂爬上柳樹,高聲唱佛,墮地往生,此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阿彌陀佛。」
一時間,好幾個叛軍將領同時唱佛。
此事說來荒唐,最初,是一個軍中的屠夫準備宰殺香積寺的主持覺懷禪師,可當他揚起屠刀,見到那張慈悲莊嚴的臉,突然於心不忍,於是把覺懷藏在了馬廄里。反正覺懷枯瘦,也沒幾斤肉。
覺懷禪師活下來之後,並沒有隻想著保命,而是開悟了幾個馬夫。而叛軍當中其實有不少將領因為吃人肉而感到痛苦,聽馬夫說了些很有道理的佛語,竟真箇成了覺懷禪師的信徒。
然而,前日這件事意外地被田承嗣撞破,就在大家都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是,田承嗣並沒有殺他們。而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這是天意啊,既然如此,『立地成佛』的話就由禪師來說吧。」
在這叛軍肆虐之際,在這山寺當中,竟是由佛法文化小小地戰勝了兇殘暴力。
此時,香積寺中鐘聲陣陣,老僧寶相莊嚴,攝人心魄。不少叛軍將軍在這種洗禮下嚎啕大哭,釋放著這些日子以來承受的心理壓力。
之後,田承嗣大聲宣布道:「崔乾佑已經去與朝廷談判了,我等可準備歸降!」
眾將大喜,紛紛感激老僧。
忽然,快馬狂奔而來,喊道:「崔元帥立地成佛了!崔元帥立地成佛!」
「怎麼回事?!」
「崔元帥見到北平王,答應歸降,之後痛哭流涕,稱自己殺戮太重,至香積寺以來,痛苦無比,今日把諸將交託出去,他當即發願,向西方淨土往生……遂爬上高塬,墮地往生了!」
「阿彌陀佛。」覺懷禪師雙手合什,低吟道:「善哉,善哉。」
他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周圍的士卒們見他如此沉著、高深,愈發信服。他們信的也許不是佛法,而是一個原諒自己的理由。他們現在開始行善,死後還是能避免墮入地獄的。
「阿彌陀佛。」
當然,也有不少人沒有聽清,前方的人們就把這件事告訴他們,迅速把這奇事傳遍了燕軍。
大家這段日子都聽說了立地成佛的故事,有人信,有人將信將疑。如此一來,將信將疑的士卒們也都信了,迫切地期盼歸降。
但不信的人依舊不信,而且還勃然大怒。
「把我們當成傻子哄嗎?!」
崔乾佑的心腹大將一刀斬殺了敢與他說消息之人,立即召集麾下士卒。
「唐廷把崔元帥騙過去殺了,之後還不知要怎麼清算我等。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趁機突圍,回范陽投史思明。」
「走,搶馬!」
數百將士當即動身,到了馬廄,恰遇田承嗣麾下大將何明禕。
「你等要去何處?」
「與你等懦夫何干?滾開!」
「噗。」
何明禕已一刀斬下那為首突圍者的人頭,準備作為投名狀獻給朝廷。
「殺了這些好吃人肉的瘋子!」
「殺叛徒!」
鮮血很快潑灑在泥濘當中,又被雨水沖淡。
鐘聲還未停,香積寺內外已陷入了殺戮當中,最頑固的那批食人肉的叛軍士卒一個個倒下,成了地上的屍體。
與此同時,薛白、李光弼亦已領著唐軍趕到,列陣在叛軍營外,無聲地注視著數萬人的互相屠戮。
~~
雨水從李光弼頭盔的檐邊淌下。
他駐馬而立,高大的身體就像是香積寺的鐘樓。
「我還是沒想明白北平王是如何勸降田承嗣。」李光弼開口道。
「說了。」薛白道:「我讓元載勸降了他。」
「許了什麼條件?」李光弼又問道。
他察覺到了一些變化,在一場綿延數日的大雨之後,薛白再回到大營,忽然態度堅決地要招降叛軍。這其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薛白注目著香積寺,想了想,認為眼下其實是一個不錯的時機,因此也不再瞞著李光弼,開口道:「我告訴田承嗣,殿下立即要登基了。問他想不想把握這個立下從龍之功的機會。」
「什麼?」李光弼詫異道:「殿下要登基了?此等大事,我為何不知?」
「因為沒有人告訴李節帥。」薛白回答了一句廢話,緊接著拋出一句很重要的話,道:「登基當日,將加你為司空,兼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封魏國公,仍領天下兵馬副元帥,節度河東事。」
李光弼道:「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因為聖人又被逆賊李亨蠱惑,這次斷定我們背叛了他。」薛白毫不顧忌地評價道:「老糊塗了,是這樣的。」
李光弼深深皺起了眉頭。
從他的本心而言,他並不想在皇位之爭中投機。因此十分希望大唐有且只有一個君王,最好是明君。可眼下,忠王、慶王顯然都是擅自登基的,與謀反無異……偏聖人又老而昏聵了。
這很難辦。
再一想,眼下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現在正是平定叛亂最為關鍵的時刻,數萬范陽驍騎就在自己面前廝殺,有可能順利投降,也有可能營嘯,有可能暴亂,難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轉投忠王?
「放心吧。」薛白以雲淡風輕的口吻道:「殿下身為聖人長子,英明仁厚,他登基,大唐會有更興盛的未來。」
說罷,他驅馬向前了幾步,自觀察著香積寺的戰況變化。至於李琮登基稱帝,仿佛只是一件理所當然的小事。
李光弼不是矯情之人,遂也收回心思,專注於戰場。
唐軍一點點縮小了包圍圈,一點點地控制了已經廝殺得血流成河的叛軍。
雨漸漸停了,血泊之中,一個身影高舉著雙手,緩緩走出了香積寺的山門。
「罪臣田承嗣,誤為安祿山所威脅,今欲撥亂反正,重歸大唐!」
「……」
「咚。」
鐘聲再起。
近處是屍橫遍地,慘叫不止,遠處的青山卻還是沉默著,展示著它們在雨後的秀美,似無情,似嫵媚。正應了王維那句詩。
「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
薛白的目光從一具具屍體上移開,望向青山。
他已打完了他的香積寺之戰,而大唐的邊軍精銳還在、大唐的元氣還在。
但大唐的西北軍與東北軍之間的對決似乎還沒能完全避免。下一次,面對李隆基、李亨,他已避無可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