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忠與逆
2024-11-02 15:00:47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第462章 忠與逆
黎明前,營地里眾人猶在忙碌。
有驛騎狂奔而至,在駿馬體力告竭前抵達。
「長安急報,我要見陛下!」
守衛在營門處的禁軍士卒冷眼打量著這驛使,通報之後,帶他去見了忠王。
是夜,李亨正與諸臣們在商議大事,堪堪散場,有官員們捧著公函議論,道:「朔方有此軍資,可振人心啊。」
驛使正是在這等情形下被帶進了大帳,也有人低聲詢問來了什麼消息,得到的卻是個頗顯忌諱的回答。
「不必管,慶王派人來了。」
大帳內,上首坐著的不僅有李亨,還有忠王妃張汀,皆披麻戴孝,張汀還在縫補孝服。
驛使一愣,忙行禮道:「見過忠王,小人斗膽,求見陛下。」
「陛下駕崩了。」李亨悲泣道。
驛使因這消息而完全懵住了,好一會,反應過來,忙道:「長安危急,太子殿下懇請……回京支援。」
「李琮不忠不孝,以宮變逼走陛下,趕盡殺絕猶不夠,還要派你來試探嗎?!」張汀忽然一指驛使,大哭著罵道。
「別說了。」李亨攔道。
「你袒護你兄弟,我偏要說!」張汀道,「就是李琮派薛白弒君,再命此人來打聽虛實。」
「小人不是!」
驛使驚懼至極,慌忙跪倒,環顧帳中。
李亨遂問道:「你在看什麼?」
「小人……殿下讓薛太守勸回陛下,從未有過……」
「果然是叛逆,來人,押下去國法處置!」
「饒命,小人冤枉啊。長安危急,小人奉命求援,忠王明鑑,小人只是關中驛卒,不是太子的人啊!」
任這驛使如何高喊,依舊被拖到了校場之上,「噗」的一聲,大刀斬下,將他頭顱斬於地。
至於他辛苦遞來的那封寫著「長安危急」的公函,則被投入火中。
~~
燭光照亮了地圖的一角,一根手指在「靈武」二字上用力點了點。
「杜鴻漸向忠王進言,要往朔方去。」
韋見素語氣中透著一股無可奈何,說罷便閉上眼。
陳玄禮不由問道:「朔方有何不好?」
「好。」韋見素道:「欲平亂,必招邊屯之士,朔方遠勝於川蜀。依杜鴻漸所言『若奉殿下,旬日之間,西收河、隴,回紇方強,與國通好,北征勁騎,南集諸城,大兵一舉,可復二京』,確不假。」
他從袖中拿出一封奏摺,置於桌上。
「六城水運使魏少游、朔方節度判官崔漪、朔方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以來函具述了朔方軍資、器械、倉儲、庫物之數,忠王詔告士卒,軍心已大振。」
軍心當然大振,士卒們早都餓慘了,消息一公布,都盼著到靈武去填肚子。
「朔方雖好,險惡的是李亨之用心。」李琬猶不甘心,道:「就這樣不管陛下了嗎?陳將軍,你真不懷疑嗎?」
陳玄禮臉色黯然,他詢問過了許多士卒,對薛白弒殺了聖人之事都是親眼所見。只是,聖人被砍得面目全非,他倒是有心仔細辨認,奈何軍心不在他,將士們都急著隨忠王西向,已匆匆將聖人裝槨了。
眼下士卒們收拾停當,馬上就要出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李俶帶回薛白、楊玉環,好做最後的確認。
可沒等到李俶回來,天光才亮,隨著三通鼓響,李亨下令拔營了。
「走吧。」韋見素嘆息道。
陳玄禮翻身上馬,再次轉過頭看去,終於看到有哨馬匆匆歸來,他驅馬過去,問道:「貴妃呢?」
「回將軍,廣平王追著薛逆到青石崖,射殺了他們。」
「何意?貴妃呢?」
「中箭落崖了。」
陳玄禮不解,大奇道:「此前不是說薛白拋下貴妃先逃了?這又是如何回事?」
「是,廣平王的人原本已捉到了貴妃,待追著薛逆到了青石崖之後,貴妃突然掙脫,跑向薛逆,廣平王遂下令放箭。」
「你親眼認出他們了嗎?」
「是,這些事都是小人親眼所見。」
「我是問你確認死的是他們嗎?!」
「應該是,末將執守宮城時遠遠見過他們,看身影正是他們。」
陳玄禮雖覺得有哪裡不對,卻也無話可說,道:「走吧。」
他拉過韁繩,向西而行。在他的隊伍後方,李俶的人馬也出了秦嶺山道,向這邊趕來。
「將軍!」
在這啟程的時刻,竟又有一騎龍武軍士卒從後方追了上來,道:「將軍,找到薛白了!」
陳玄禮看向李俶的隊伍,問道:「廣平王的人擒住他了?」
「不是,薛白就在燃燈寺。」
「燃燈寺是何處?」
「陳倉山腳下。」
陳玄禮愣了愣,喃喃道:「一夜之間跑這般遠嗎?」
接著,他便聽那士卒小聲稟報了一句。
「將軍,是張小敬讓我來復命的……他不辱使命,已找到聖人了。」
陳玄禮瞳孔一張,已完全驚訝住了。
~~
卻說那夜楊玉瑤從竹林里逃出之後,很快與姜亥的數百騎會合,還在其中見到了陳希烈與其家眷。
陳希烈的丑孫女果然是念奴假扮,為的就是引她出來聯絡。
楊玉瑤至此方才了解薛白的計劃,若順利,薛白只需要在散關守株待兔,挾持聖人即可;若不順利,則須由姜亥等到薛白以煙花為號,突襲禁軍,裡應外合,強行劫走聖人。
然而,事態進展比預想中還要不順利,一場山火打亂了他們所有的布署。
失去聯絡之後,姜亥想駐留於陳倉城外的周塬,尋找薛白,但兵力太少,被李俶率兵攻打只得向東撤離。於是,等李俶不追了,他又掉頭回來。
這般「敵退我進」地糾纏了三四日,終於,他們得到了薛白的消息。
那是在大火滅了之後,秦嶺上空忽然又燃起了明亮的煙花,正是薛白與他聯絡的信號。
「找到郎君了!在燃燈寺!」
「走!」
姜亥大喜,連忙率部往南面奔去。
他馬速很快,楊玉瑤竟也不慢,不惜馬力,幾番趕到前面。士卒們見嬌生慣養的虢國夫人尚且如此,遂也不停提速,數百騎風馳電掣穿過平野。
然而,他們終究是要過渭河。等他們好不容易過了河,趕到秦嶺下方,哨馬已吹響了號角。
「李亨的叛軍來了!」
另一邊,趕來的禁軍也望到了他們揚起的塵煙,同樣是號角大作。
「薛逆的殘部在這裡!」
因為是要接應薛白,姜亥避無可避,遂下令全速行軍,直挺挺地衝過去。
秦嶺高聳,巨石如壁。
兩山之間唯有一條窄道斜斜向上,通往燃燈寺,再繞向陳倉山。
漸漸地,兩軍都逼近了石壁,擺開陣勢。
~~
一桿大旗下,李俶策馬而行,神色凝重。
他一直有派哨馬盯著姜亥那數百騎兵,一發現他們掉頭,便預感到不妙,知薛白竟有可能在山火中活了下來……
有一隊騎兵從後方趕上來,他轉過頭一看,見是李倓,本就緊鎖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阿兄。」
「你怎來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坐不住。」李倓道:「為何薛白跌落青石崖未死,還這麼快到了東面的燃燈寺?」
「是啊。」李俶沒有回答,而是喃喃自語道:「如何就未死呢?」
此時,後方又有馬蹄聲響起,卻是陳玄禮也率部追了上來,卻並未與李俶合兵,反而嘗試著繞過李俶的陣列。
李俶自是不允許陳玄禮率部到他前面,吩咐哨馬道:「去問陳將軍這是何意?」
許久,哨馬才過來回稟道:「陳將軍說,他要親手斬殺薛逆,為陛下報仇。」
李俶臉色愈發沉鬱,像是在為聖人駕崩而悲慟。
「傳令下去!薛逆弒君,萬死難贖,能斬其首級者,封萬戶侯!」
隨著這一聲令下,禁軍人人振奮,紛紛拔刀在手,躍躍欲試。
李倓卻是策馬上前來,道:「阿爺既說是李琮指使薛逆,何不將人拿下,查清此事?」
「薛逆險惡,萬不可讓他逃了。」李俶冷冷道:「寧要死屍,不要活口。」
他原本想直接捕殺薛白,趕到陳倉山附近時,前方卻又出現了那數百薛逆殘部,他遂果斷下令道:「殺破他們!」
這支禁軍殺氣騰騰,直挺挺地向叛逆衝殺過去。
兩軍漸漸逼近,擺開陣勢,開始互拋箭矢。
李俶有些焦急,恨不得立即衝破敵陣,然而,不知為何,才激烈起來的對戰很快又平息下來一些,箭矢也變得稀稀拉拉。
「怎麼回事?!」
「阿兄,伱聽。」李倓道,「有人在喊話。」
李俶連忙驅馬到陣前,過程中聽到了那呼喝聲。
「傳聖諭,都住手……」
一開始只有寥寥幾人在喊,聲音隱隱約約的。
之後,對面的數百逆賊之中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喊起來,終於清晰地傳來了那句話。
「聖人還活著!」
李俶握著韁繩的手攥得緊緊的,有汗水從他的頭盔中流下來,流過他高挺的鼻樑。
他怒喝道:「殺敵!休被弒君逆賊的謊言蒙蔽!」
喝令之後,他一鞭抽在一名放下弓箭的士卒背上,罵道:「你等是人云亦云的蠢才不成?分得清何為真、何為假嗎?!」
「廣平王,你看!」
李俶已馳到了陣前,目光看去,能看到不遠處的山峰上站著一人,看身形像是高力士。
高力士身前還有一個穿著禁軍軍袍的士卒,嗓門極大,高舉著雙手在喊話。
「兄弟們,聖人還活著,我親眼見到了……」
李倓趕了過來,道:「我認得那人,張小敬,龍武軍騎士,甚為驍勇。」
說著,他眯起眼,試圖辨認著那高力士的真偽,不由自主地打馬向前,卻被李俶一把拉住。
「阿兄,我看看那是不是高阿翁。」
「別過去,危險。」李俶道:「薛逆奸猾,此必是他的奸計。」
李倓轉頭看著李俶,眼神反而疑惑了起來。
李俶並不理會這種疑惑,神情堅毅,再次發號施令,強調了薛白弒君的不爭事實,躍上載著大鼓的馬車,親自擊鼓,讓士卒們進攻。
「咚!咚!咚!咚!」
戰鼓掩蓋了那些蠱惑人心的呼喊,士卒們重新開始放箭,逼近。
李俶丟下鼓槌,拿起一張弓,奔向那所謂的高力士站著的山峰,打算將其射殺。
然而,陳玄禮已趕到了,且是以一種奮不顧身的姿態,徑直策馬衝進了兩軍陣中。
「且住手!」
他已年過六旬,此時正親自舉著他的旗幟,因有些吃力,頭盔掉落在地,露出滿頭的白髮。
近來,禁軍士卒餓著肚子,心有怨氣,被鼓動而譁變,不為陳玄禮所控,但他終究還是當了四十年的龍武軍大將軍。
「住手,待我確認陛下安危,再殺不遲!」
李俶當即喝道:「陳將軍昏了頭,將他帶回去!」
他身旁幾名騎兵才要上去,數百名陳玄禮的心腹騎兵已趕到,護著陳玄禮,喝問道:「廣平王,你要造反不成?!」
張小敬見了,再次從山石後探出頭來,喊道:「是廣平王造出了薛白弒君的假象,聖人還活著!」
「誅殺弒君叛逆,敢阻攔者,格殺勿論!」李俶氣勢絲毫不弱,再次施以威壓,督促士卒殺過去。
遠遠地,一個披著皇袍的身影出現在了更高處的山峰上。
陳玄禮雖看不清其容顏,卻分明記得聖人被劫走前穿的正是這身衣袍,對事情的判斷頓時有了傾向。
薛白顯然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先弒君,逃至青石崖,再拐到東邊的陳倉山,並臨時找出一件皇袍來讓人假扮聖人。
「廣平王!你屢次攔我,是要謀逆不成?!」陳玄禮看向李俶,眼神已全然不同。
雙方遂有劍拔弩張之勢,不多時,李琬、韋見素等人也帶著諸皇子、重臣們趕到。
李俶的命令已無法讓士卒們去把這些人全都殺死,他遂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
「阿兄?」李倓問道。
「信我嗎?薛逆在說謊。」李俶道:「今日之事,李琬為背後主使,陳玄禮為他所欺。」
李倓道:「亦有可能是薛白派人假造了聖人遇刺的情勢,可莫忘了,聖人還是被他劫持了。」
李俶一顆心這才安定了一些,派人去與陳玄禮及諸人傳話。
~~
「陛下果然還活著。」
今日的情形,李琬是最驚喜的。
他以往沒想過要爭儲,可亂局一至,他的兄長們都顯得如此不成器,迫須他這個老六來擔當重任,因此心思難免熱切了起來。
「那是高將軍嗎?」韋見素向山頂上望去,喃喃問道。
「是!」
李琬其實也看不清楚,卻是篤定地答道。
而隨著他們這些大人物趕到,高力士也站起身來,朗聲道:「你等還不來迎接聖駕?!」
說話時能以親切的口吻表達頤指氣使的態度者,也唯有高力士了。
李琬大喜,道:「我便說是高將軍,陛下得天庇護,定然無恙。」
此時便有士卒過來,述說了李倓方才的判斷,提醒他們,聖人還在被薛白劫持。
「我先見了聖人再談……迎駕吧。」
陳玄禮說著,邁步上前,走向那狹窄的山路。
韋見素跟了過去,李琬反而有些猶豫,想了想,知薛白在山間當沒有多少人手能設伏,遂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姜亥任這些大臣們過去,卻在看到有士卒想要進山之時,命人鼓譟大喊,張弓搭箭進行阻止。
於是,雙方士卒依舊對峙著,列陣於山下,等候著那些大人物議出結果來。
燃燈寺建於南北朝之時,因佛家祖師燃燈佛在此圓寂而得名,如今寺廟並不大,坐落在崎嶇的山道之上。
高力士已由張小敬保衛著從高處下來,立在路邊,見了陳玄禮,默契地點了點頭。
目光轉向韋見素,高力士嘆道:「當年聖人曾夢到在殿上摔倒,有孝子扶他起身。次日以此問我,我說『孝子素衣,此是韋見素』,如今這夢是應驗了啊。」
「深謝高將軍提攜之恩。」韋見素見他是真的,長舒了一口氣。
「只盼韋公能扶起聖人。」
「聖人無恙?」
高力士點了點頭,抬手引向燃燈寺,道:「請。」
眾人進入寺廟,只見其中土牆殘敗,古樹參天。
大殿之內,楊玉環正坐在蒲團上搗藥,聖人則倚在佛像下方。
可邁過門檻,走近了一看,這聖人雖穿著皇袍,可那皇袍卻是被燒得破破爛爛,聖人臉上還圍著裹布。
一見這情形,陳玄禮心就一沉,轉向高力士,問道:「如何回事?」
「聖人被火燒傷了。」
「高將軍莫非是……」
陳玄禮問到一半停了下來,高力士遂替他道:「我背叛了聖人不成?」
「我並非是這意思。」
高力士道:「被薛白帶出破廟後,山火一起,我們便往陳倉山跑,避了大火。可聖人並不信任薛白,上山時獨自先行了,當時天色太黑,我們沒能追上。待天明尋找,卻未在山頂找到聖人,一日一夜之後,大火滅了,我們下山尋找,才在山腳處遇到聖人,卻沒想到……聖人已不慎跌倒,被山火裹住了,好在上天庇佑,落入了池水之中,唉。」
陳玄禮依舊有所懷疑,可至少擺在眼前的事實比薛白弒君一事要真實得多。
他遂又看向了正在搗藥的楊玉環,問道:「貴妃,高將軍所說都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可為何唯有聖人燒傷了。」
楊玉環微微一嘆,似在幽怨「誰讓聖人不肯信我們呢?」
她卻沒說,只是低著頭道:「陳將軍要殺我,我受死便是,唯請將軍容我照顧三郎,直到他轉危為安。」
陳玄禮不知所言,遂看向躺在那的聖人,低聲喚道:「陛下?」
李隆基沒開口,艱難地抬起手,向陳玄禮指了一指,這動作是他往日常喜歡做的,威嚴霸氣之中帶著幾分瀟灑。像是在說「陳玄禮,你救駕來遲了。」
這舉手投足間給陳玄禮帶來的感受沒錯。
一般人也絕對模仿不出這九五之尊才有的姿態。
「臣救駕來遲,請聖人賜罪。」陳玄禮遂道。
他是諸人之中最熟悉聖人的,大家見他如此,方才肯相信聖人的身份。
這些人之所以在這轉進河朔的時節還願意冒險進山,都是不太願意追隨李亨的,本心就希望聖人還健在。
此時出現的聖人雖毀了容,卻沒有被薛白挾持。對他們而言,反而是比預想中更好的結果。因此,暫時沒有人冒然質疑此事。
諸人這才紛紛行禮。
李琬已開始思忖著,該如何請聖人繼續前往蜀郡,並揭破李亨的陰謀。
一場大火,他們對薛白、李亨的警惕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時,薛白方才帶著四名手下從後方轉了出來。
陳玄禮當即警惕,拔刀在手,喝道:「逆賊!」
「我救駕有功。」薛白態度很平和,道:「陳將軍當感激我才是,否則,聖人若是被逆賊燒死,你只怕難辭其咎。」
「逆賊?」
這詞陳玄禮近來經常聽,十分耳熟,但卻道:「我不知你所指的逆賊又是誰。」
「誰縱火燒山,欲陷聖人,誰就是逆賊。」
「山火難道不是你的炸藥引起的嗎?」
「這種鬼話,騙得了陳大將軍嗎?」
薛白反問著,轉頭看向燃燈寺之外,仿佛能夠感受到山下的動靜。
他略略沉吟,又道:「李亨父子不會罷手,很快便要有所動作,我長話短說罷了。」
陳玄禮明知故問道:「你是指忠王才是逆賊?」
「不錯。」
「你劫持聖人在先。」
「若非李亨慫恿禁軍譁變,我何必冒險去救聖人?」薛白道:「還未問陳將軍為何逼迫聖人賜死貴妃?」
陳玄禮不回答了。
他心裡清楚,李亨確是策劃了兵變。而他是為了保護聖人,才不得不逼死楊玉環。
「看來,誰是逆賊,陳將軍心裡分明清楚。」薛白道:「我收復洛陽,志在報國。沒想到李亨冤枉太子宮變,挾持聖人出京,更在陳倉發生兵變,我遂冒死救出聖人,李亨又派人放火。於是,我帶著聖人在陳倉山避火,火未滅之前,我們自然只能待在山頂,又如何跑到散關去弒君?」
「不少士卒親眼所見,你弒君了。」
「可看到我與聖人的臉了?」薛白反問道,「無非是李亨急著篡位,一則怕在此尋找、夜長夢多;二則怕我萬一救出聖人,故策劃了我弒君之事。如此,等他登基,聖人再出現反而成了假聖人了。也許他早算計到了,大火之中,我們即使僥倖逃脫,也會被燒得面目全非。」
此事陳玄禮早已猜到,閉口不言。
李琬卻是連連點頭。
「李亨唯一沒想到,我這麼快就知道了他的陰謀。」薛白指向張小敬,道:「他還沒來得及召告天下,已有義士將此事告知於我。我知道諸位視我為叛逆,如今現身,九死一生。可為了阻止這逆賊的陰謀,我還是請你們來了。」
他看向陳玄禮,道:「消息是我傳給你的,我若是叛逆,會這麼做嗎?」
一直說到這裡,這一批人都還沒有要對薛白動手的跡象,薛白坦然自若地道了最後一句。
「誰是忠臣,誰是逆賊,今日也該真相大白了。」
陳玄禮閉上眼,回想著摻在這些事裡的諸方勢力,一時還真沒能看出誰是忠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