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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擺棋

2024-11-02 15:00:47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第401章 擺棋

  洮河是黃河的支流,吐蕃語稱為「碌曲」,意思是魯神之水,古稱「漒水」。

  在洮河的磨環川,一座營盤拔地而起,成了神策軍的駐地。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往地上釘木樁都是極為艱難之事,而朔風又容易把帳篷吹倒。累了一天才得以在帳篷里歇息的士卒只好爬起來重新支帳篷,卻總是在冰雪地上滑倒。

  這支戍戎西北的邊防軍,從建軍初始就經歷著塞外風霜的磨礪。

  哥舒翰正與成如璆走在風雪中,巡查著軍營的情況。

  「今年我在澆河、洮陽兩郡接連建立了寧邊、威勝、金天、武寧、耀武、天成、振威、神策,八支新軍,你可知為何?」

  「若無駐軍,我們對吐蕃的勝利就只是一時的。」成如璆道,「節帥希望邊防穩固,結束與吐蕃你來我往的情形。」

  哥舒翰嘆息道:「我老了,身體不好,在邊塞待不了幾年了。真不希望等我離開之後,這些年好不容易收復的黃河九曲之地重歸吐蕃之手啊。」

  「不會的。」成如璆道:「顏公正在做的那樁事若成了,至少可保邊境十年安穩。」

  「想要安穩,不能指望敵人自亂陣腳。你務必把這支軍隊練好,成為大唐邊塞的一根柱石。」

  「節帥放心,神策軍如今兵馬雖少,兵將卻是每一個都由我親自挑選,必成一支驍勇之師。」

  哥舒翰對成如璆練兵的能力還是滿意的,看了一會,轉回帳中。

  一名年輕的將領當即上前,稟道:「節帥,鄯州的公文到了。」

  哥舒翰不喜處置文書,多是交給幕僚們負責,因此他很看中招收幕僚,一度便希望能請薛白、高適到隴右幕府。當然,如今他的幕僚們也不差,把諸多軍務都安排得十分妥當。至於一些私人信件,則需哥舒翰親自過目。

  他翻了翻,看到了李光弼的信,當即拿起,仔細看過之後,臉色漸漸深沉下來。

  「節帥,出了何事?」

  「旁人都退下吧,再拿壺酒來。」

  哥舒翰十分信任成如璆,待旁人都退下了,斟酌著開口道:「李光弼到了朔方,安思順想將女兒嫁給他。他推辭不掉,只好裝病辭官了。」

  「這真是。」成如璆頓覺好笑,道:「不娶就不娶,這點小事,豈就需要鬧到裝病辭官的地步?」

  「是啊。」哥舒翰飲了一口酒,一臉嚴肅地問道:「如何就需要鬧到裝病辭官的地步?」

  一句重複的話,已因他那凝重的神情,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成如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思忖了一會兒,道:「節帥的意思是?」

  「我早就說過,安思順貌似忠善,其實心懷叵測。」哥舒翰並不掩飾他的厭惡之意,道:「安氏兄弟都是大奸似忠之輩,如今李光弼終於是看出來了。」

  「這……似乎武斷了。」

  成如璆是哥舒翰絕對的心腹,但讓他公允而論,也覺得哥舒翰冤枉安思順了,因為這兩人很早以前就有過節,安思順縱容部將動搖哥舒翰的威望,哥舒翰則斬殺了安思順的部將,因此彼此一直懷恨在心。

  這種情況下,單單從李光弼裝病辭官以拒絕安思順的聯姻就指認安思順有異心,更像是挾怨栽贓。

  連自己人都看不下去。

  「武斷?」哥舒翰卻很篤定,道:「李光弼必是感受到了威脅,才會裝病,並且向我求救。」

  他自顧自地下了論斷,踱著步,思忖著此事的應對。認為一定不能讓李光弼繼續留在朔方,該設法把他救出來才行。可他與安思順一向有過節,貿然出面,反而要讓安思順警惕。

  思忖著,他忽然想到一個人,遂道:「拿紙筆來。」

  很快,哥舒翰寫好一封信,徑直招過兩名親兵,吩咐道:「你們換馬不換人,用沿途驛站快馬加急把這封信送到長安給中書舍人薛白。」

  「喏!」

  拿了信,兩匹快馬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奔向長安。

  ~~

  長安。

  因舉薦李光弼為河東節度副使之事失敗,薛白甚感失望,一直在思考著其它人選。

  他原本矚意關西兵馬使兼河源軍使王思禮,但王思禮乃是哥舒翰的心腹愛將、倚為臂膀,身上壓著許多軍務,哥舒翰不肯放人。

  薛白還盯上了另一個人選,即剛剛在怛羅斯之戰中敗退下來的高仙芝。

  對於怛羅斯的這場敗績,薛白的看法與朝中旁人有些不同,並不認為這是一場對局勢有太大影響的戰役,也沒有因此而低估高仙芝的作戰才能。當然,如王忠嗣很早之前就說過的,高仙芝長期以來的欺詐手段,確實很大地影響了他在安西的威信,那麼充滿了欺詐的東北邊境,其實是一個適合高仙芝東山再起的地方。

  但還有其它一些困難,比如以高仙芝的資歷,顯然是不可能只任一個河東節度副使;比如高仙芝如今還未歸抵長安;比如倉促之間隻身赴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這都是要思忖斟酌的。

  以天下為棋盤,以名將為棋子,這比喻聽著很威風,做起來卻並不容易。至少薛白這個中書舍人,暫時還沒有當棋手的資格,很多時候,他都是連哄帶騙地驅著楊國忠為他下棋。

  「郎君,楊國忠又派人來召喚你了。」

  書房外響起敲門聲,薛白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拿起記錄高仙芝履歷的卷宗起身。

  他又要去借楊國忠之手下棋了。

  天氣愈發寒冷,楊宅中許多地方都支起炭火,但大堂上卻不見火爐,因楊國忠不喜歡聞煙氣,於是又添了許多取暖的肥婢,還熱情地要讓她們給薛白也圍起來取暖。

  「人多嘴雜,還是讓她們都下去吧。」薛白再次拒絕了這份好意,嫌人多了空氣太濁。

  「誒,你只當她們是肉屏風,屏風豈會把我們的談話透露出去。」

  「行事若不秘,那便沒甚好談的了。」

  楊國忠無奈,只好把人都驅出去,又多披了一件雪白的貂衣大氅,顯得很是雍容尊貴,開口便道:「啖狗腸,天殺的,我查了,果真發現張垍與陳希烈兩個老畜牲聯手想要奪我的相位!」

  薛白早就猜到了,此事就是他提醒的楊國忠。

  他不是楊國忠的謀士,這個提醒算是他送了一個禮,但他不負責解決問題,只管索要回禮。

  「阿兄與高仙芝關係如何?」

  「不好。」楊國忠乾脆利落地答道:「那高麗奴可不好相處。」

  大唐胡人將領多,哥舒翰、李光弼亦是胡將,楊國忠卻不會稱他們蔑稱。高仙芝是高句麗的貴族世家,其家族在唐高宗年間就為大唐效力,可稱得上是將門世家,自然不是什麼高麗奴,但他常常被官長、同僚罵,與其性格顯然有很大的關係。

  薛白與高仙芝不熟悉,只從聽到的一些事跡中便可揣摩一二。比如,當年滅了小勃律國之後,繞開頂頭上司夫蒙靈察,直接報功,這是官場的大忌,高仙芝不僅毫不慚愧,還奪了夫蒙靈察的四鎮節度使之職;比如,他與安西軍中很多的同僚都相處得不好,罵副都護程千里是個娘們;比如,他毫無信用,騙部將、騙小勃律國王、騙石國國王。

  說起來,楊國忠也是個人品奇差的,這樣兩個人若是能相處得好,才是怪了。

  「那高麗奴與你我一樣。」難得楊國忠竟還先讚許了高仙芝一句,道:「知道他哪裡與我們一樣嗎?」

  「愛騙人?」薛白隨口答道。

  「上進。」

  楊國忠冷哼一聲,道:「高麗奴一心功名,為了立功什麼都敢做。這便罷了,但他可不像我們懂得為別人考慮,狂妄得很,目中無人。」

  之後就是絮絮叨叨地抱怨,說當年高仙芝剛滅了小勃律國,回朝敘功,狗眼看人低沒給他好臉色;又說他拜相以後,使人去拉攏高仙芝,反而被奚落了一頓云云。

  薛白依舊提出了他的主張,道:「有些人表面上人畜無害,實則狼子野心。有些人外表狂傲不馴,實則是性情中人。眼下誰才是我們的敵人,誰是可以利用的盟友,阿兄不會分不清。」

  「我就是分不清!」楊國忠以無賴的口吻高聲道:「我也是性情中人,沒有扶持死敵的道理。」

  薛白道:「安祿山既答應回朝拜相,且馬上要動身。那麼,不管聖人是否想撤換他范陽、平盧節度使之職,明面上他現在就是要離職的,阿兄提出一個接替他的人選,合情合理。」

  「我不是沒想過。」楊國忠摸著下巴,緩緩道:「可這樣一來,豈不就違逆了聖人留雜胡在范陽任上的心意?」

  薛白道:「聖人的心意,高將軍知曉、張垍知曉,卻未告訴過你,伱如何能知曉?」

  「拂逆的理由再好,有何用?聖人若對我不滿,哪管這些。」

  不得不說,楊國忠在服侍李隆基一事上還是非常盡心竭力的,想得無比周全。

  但他也知道薛白說的有道理,眼下是值得冒點風險,順水推舟地舉薦一人接替范陽、平盧節度使一職。

  於是,不等薛白再次開口相勸,他已道:「好吧,我依你的意思去向聖人進言。」

  ~~

  這步棋下了,薛白心中稍稍安定。

  出了楊宅,他站在階上看著漫天紛紛揚揚的雪花,心知等這場大雪過後,安祿山也許會啟程往長安,之後的事情變數就太多了。

  因此,在這個旁人都盼著春暖花開的時候,唯獨他希望這個寒冬能過得久一些。

  ~~

  寒冬天氣,李隆基更不愛打理朝政了。

  他為大唐社稷操持了一生,臨到老來,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裹在溫暖如春的被窩裡,聽戲曲也好,讀故事也罷,總之是不會無聊。

  但哪怕把大部分的政務都交給楊國忠,還是有一些國事是他這個皇帝所避免不了的。

  比如馬上就要臘月了,他得登上大明宮丹鳳樓的城樓,向天下百姓頒布下一年的時令。時令謂月令也,四時各有令,指的是按季節制定有關農事的政令。季冬之月,天子乃與公卿大夫共飭國典,論時令,以待來歲之宜。

  這是國家一等一的大事。

  「聖人,司天少監來了。」

  「召。」

  李隆基近來染了些許風寒,主要是鼻塞,頭很沉,昏昏欲睡的。到了他這個年紀,頭疼腦熱若處置不好是可能殃及性命的,也是一等一的大事。

  不多時,司天少監瞿曇步入殿中,他年歲很老了,一身樸素的道袍,臉色有些憂心忡忡。

  「聖人,老臣連日來夜觀天象,恐來年關中將有大澇啊。」

  李隆基一聽便皺了眉。

  前些年各道都有旱情,他在驪山遇刺那一年,便曾親自求雨。久旱之後遇到大澇,乃是最煩人之事。

  聽著瞿曇慢吞吞地說了一會,李隆基終於開口,問道:「來年未來,卿如何知曉來年會有大澇啊?」

  「老臣別無所長,唯擅天文……咳咳咳咳。」瞿曇說著,忽然咳了幾聲。

  李隆基原本就皺著的眉頭更加緊鎖了。

  高力士見了,明白聖人這是擔心元氣被瞿曇所沾去了,連忙開口道:「瞿少監,獻了時令,且去歇息吧。」

  「老臣遵旨。」

  瞿曇才退下,便有宦官來報,楊國忠求見。

  李隆基今日疲乏,原本不願再見臣子,但想到楊國忠體魄強壯,也許元氣充沛,還是下令召見。心想著,反正楊國忠最是體貼,該不會跑來說些讓他煩心的事。

  果然。

  「臣方才見瞿曇離開時接連嘆氣,不知是否因臣有國事未處置好?」

  「他夜觀天象,認為來年有大澇啊。」

  楊國忠道:「瞿曇?聖人不必憂慮,他算卦從來都是不準的。」

  「不准?」李隆基來了興趣,問道:「如何個不准?」

  「據臣所知,瞿曇曾私下為朝中官員家眷把喜脈。生男生女,他掐指一算,算對與算錯者,各占半數。」

  高力士問道:「如此說來,他所言大澇一事,亦是虛驚一場?」

  楊國忠篤定道:「這等伎倆,臣在市井間見得多了。無非是逮著人便稱有血光之災,再給出化解的辦法,倘若平安無事,便是他的功勞,倘若真發生了,便是給他的錢不夠,未能完全化解。」

  「哈哈哈。」

  李隆基難得開懷笑了幾聲,認為自己沒看錯楊國忠。

  然而,開口沒說兩句話,楊國忠就拂逆了他的心思。

  「臣以為,安祿山既然願還朝平章國事,接替其二鎮節度使的人選也該準備了。」

  「咳咳咳咳。」

  高力士連忙道:「右相,聖人今日偶有不適,此事日後再談吧?」

  楊國忠竟是沒有馬上告罪。他站在那,腦子裡想的是薛白說的那句「聖人的心意,高將軍知曉、張垍知曉」,眼神微微閃爍著,低聲問了一句。

  「臣斗膽,敢問聖意是否放安祿山還范陽,並加其左僕射?」

  李隆基那昏昏欲睡的眼神中忽然精光一閃,先是看了高力士一眼,只見高力士面露詫異,顯然是震驚於楊國忠如何能吐出這樣一句話,連左僕射的官職都一清二楚。

  「你如何得知的?」李隆基沒有否認,而是沉著聲問道。

  「臣……」

  楊國忠遲疑了片刻,咬了咬牙,應道:「張垍告訴臣的。」

  李隆基原本一直是半躺在那,聞言當即坐起,問道:「張垍為何告訴你?」

  「他讓臣寬心,稱安祿山只要加銜左僕射就會回范陽,讓臣只需萬事都不做即可……」

  楊國忠非常擅長進讒言,原本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到了他的嘴裡,很快就把張垍形容成一個心機深沉的小人。

  而且他很懂得聖人最忌諱什麼,在言語間故意把張垍與其父張說的特點融合起來。

  「張垍還說我搞錯了,並非如旁人所說,安祿山是他的『靠山』,他才是安祿山的靠山。」

  一句話,李隆基立即便想到了張說當年的「泰山之力」,一股怒氣不由自主地勃然而起。

  他英明一世,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了晚年,能讓楊國忠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愚貨精準地把握了他的情緒,他還自認為任用楊國忠就是因為其人的忠心與單純。

  「臣不太相信張垍,懷疑他是在騙臣。到時安祿山回朝拜相,而范陽、平盧二鎮還未有節度使的人選,那便是臣的失職,因此今日……」

  「傳旨下去。」李隆基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給朕把張垍貶出長安。」

  高力士有些吃驚,感到聖人老了之後反而沒有了耐心。

  以前李林甫也構陷同僚,但都是炮製證據、辦成大案之後,判下流放或是殺頭的重罪,再由聖人開恩改為輕判。可如今卻是楊國忠幾句話,就把國之重臣貶出京城。

  可以看出,不僅是聖人的性情決定了宰相的人選,反過來,楊國忠的浮躁也在影響著聖人的性情。

  「不光要貶了張垍,還要把他們幾兄弟一道貶了!」李隆基卻還補了一句。

  「遵旨。」

  楊國忠心中狂喜,卻沒有馬上表露出來,臉上顯出驚訝於事情會鬧得這麼大的驚訝之色來。

  領了中旨,他這位尚書令當即親自前往中書門下省。

  ~~

  這日上午,薛白聽聞楊國忠入朝了,已到了中書門下省來等著,抱著萬一的希望,準備擬旨讓高仙芝暫代范陽、平盧節度使之事。

  若能做成這件事,也不枉他任中書舍人之職一場。

  冬日裡農閒,國事、軍務都少,算是中書門下省一年中最閒的一段時日。便有官員搬了桌椅,與陳希烈在廊下賞雪、下棋。

  薛白對陳希烈感興趣,便站在他後面看著,意識到他棋力甚是高超,尤其擅於隱瞞真實目的,這裡下一子,那裡下一子,最後連成一片。

  然而,沒等陳希烈贏下這一局,有官吏奔來,道:「右相來了。」

  薛白居高臨下,恰能看到他嘴角微撇,有個頗輕蔑的表情,顯然看不起唾壺。

  唾壺當了宰相,誰能服氣?誰不想取而代之?

  很快,楊國忠施施然然地進了官廨,面對陳希烈裝模作樣的見禮,根本不加理會,甚至用中旨拍了拍他的老臉。

  這是一個非常無禮的動作,陳希烈愣了一下,吹鬍子瞪眼,準備與楊國忠較真一次。

  然而,不等他開口,楊國忠已飛揚跋扈地道:「看看這個!」

  那中旨被展開來,內容並不多,只有三列,其它的內容則需要中書舍人制詔時寫上。

  陳希烈眯著眼看去,赫然見上面是「張垍遷為盧溪司馬;張均遷為建安太守;張俶遷為宜春司馬」。

  「這!」

  這一驚對陳希烈而言非同小可。

  他是知道聖人以前有多喜歡張垍的,每每以「愛婿」相稱,許張垍於皇城置內宅,常常賞賜珍寶,開玩笑地說這是丈人給女婿的,不是天子賜給臣下的。

  就是這種恩情,一翻臉竟是那般薄情?

  再一想,聖人是連親生兒子都能殺掉的人,哪有什麼情義?當時不過是與張垍鬧著好玩罷了。

  想到這裡,陳希烈腋下的冷汗就不停流了下來,拿著中旨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你抖什麼抖?!」

  楊國忠叱罵了一聲,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得了薛白的提醒,卻沒依薛白的建議去處置軍國大事,而是把思路運用在排除異己之上,果然有了大收穫。拂逆聖心,但把罪責都推到張垍身上。

  而下一步,就是用張垍的大罪,嚇住膽小如鼠的陳希烈。

  「還抖?你沒有與張垍合謀的話怕什麼?還是說你們合謀了?」

  「沒……沒有。」

  陳希烈甚至不知道張垍是為何被貶官的,只看這三兄弟被同時遠貶,以為是如當年李林甫對付韋堅那般罪證確鑿的大案。偏他確實與張垍有所合作,心虛不已。

  「沒有?」楊國忠冷笑一聲,道:「今日還是我問你,來日張垍招了,可就是旁人審你了。」

  「右相……」

  「還愣著做什麼?制詔吧。」

  陳希烈也想裝作雲淡風輕,但他膽小的性格特點在此刻暴露無疑。轉頭看了薛白一眼,把中旨遞過去,道:「依右相吩咐,制詔。」

  薛白不由嘆息了一聲。

  他嘆的是這廟堂之上盡剩這些庸碌無能之輩。

  陳希烈聽了這一聲嘆,以為薛白是在憐憫他,他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的駱駝一般,再也守不住心防,轉向楊國忠,迫不及待地服了軟。

  「右相,我辭官如何?!」

  「哈?」

  楊國忠雖想嚇唬陳希烈,卻沒想到如此輕易就鬥倒了他。

  「我辭官,我老了,無力國事,懇請右相再舉薦一個強幹者代左相之職,我想今日就上辭呈。」

  「……」

  這位左相伏低做小了十數年,忍過了強勢的李林甫,仿佛是臥薪嘗膽的越王勾踐,等著有朝一日宰執天下、一申抱負。可最後卻敗給了不學無術的楊國忠,連唾壺都不如。

  他哪有什麼臥薪嘗膽?懦弱就是懦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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