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勢不兩立
2024-11-02 15:00:47 作者: 怪誕的表哥
第287章 勢不兩立
冬月下旬,風雪交加,道路難行,卻還有一隊人馬在年節前趕回了長安。
馬車顛簸得厲害,車廂里,李季蘭探頭向外看去,遠遠見了那巍峨的城池,不由笑道:「終於回來了。」
她裹了兩件厚厚的狐裘,只露出一雙滿含春意的眼眸,即便如此也不顯得臃腫,倒像一隻漂亮的狐狸。
李騰空沒她那般怕冷,在道袍外披了一件大氅,端坐著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要去王屋山的是你,急著回來的也是你。」
「出門一趟,見見世面也好呀。」李季蘭只找了這一句作為藉口,須臾又道:「薛郎竟比我們還早回了長安,可惜進了春明門屬萬年縣管轄吧?」
「你矜持些。」
「原本想要矜持的,是騰空子問了,我才確定心意。」
「好了。」李騰空連忙打斷,怕再說下去,李季蘭會提議繞到安化門進城,直接到長安縣。
車輪壓過地上的積雪,城門在望,門外竟站著幾個官員。
待隊伍停下,李騰空便讓皎奴過去打聽,才知是萬年縣令馮用之帶著屬官來迎接玉真公主。
「萬年尉也在。」皎奴也許是故意的,道:「長安尉就不在。」
李季蘭道:「長安尉自是忙於公務,豈會忙著奉承權貴?」
「還真提到了長安尉,要聽嗎?」
「伱快說。」
皎奴道:「長安尉正忙著給和政郡主找貓,連著許多日中午帶著人在西市搜尋,還張了榜,都成為笑柄了。」
「和政郡主?」李季蘭看向李騰空,疑惑道:「她怎與薛郎玩到一塊了?」
李騰空還未答,有右相府的女使驅馬過來,道:「十七娘,阿郎讓你先回府上。」
隊伍入城,過了東市,到了平康坊,李騰空便換了一輛鈿車,轉回右相府。
她離家大半年,這次回來,感到家中氣氛有些不同。
「小十七回來了,阿郎正忙,我先與你說幾句。」李十一娘上前挽過李騰空的手,小聲道:「我與楊郎送你去王屋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眼下阿爺正是用人之際,也該遷一遷楊郎的官了,侍御史就不錯。一會你見了阿爺,開口幫忙說說。」
李騰空不由奇怪道:「這等事,怎會與我來說?」
「眼下這家裡,都在搶著爭官……」
話音未了,李林甫竟放下公務,使人來喚李騰空去說話,顯得頗為偏心。
~~
議事廳內,李林甫坐在那,看著李騰空回來,臉色顯出笑意,問道:「回來了,你看為父老了嗎?」
「阿爺看著有些疲憊了,可否多作歇養?當是女兒請求阿爺。」
李林甫搖手嘆道:「前些時日不過偶感風寒,已使有心人以為我老病可欺。倘若真歇上幾日,他們還不知該如何聒噪。」
換做以往,李騰空一點兒也不關心這些爭權奪勢之事,今次卻順著他的話問道:「阿爺是想說誰?」
「薛白。」
父女之間也沒什麼好繞彎子的,李林甫道:「這豎子此前給楊銛出謀劃策,欲奪我相位。楊銛一死,他趕回長安,聯結陳希烈、楊國忠、李亨等人與相府為敵。」
李騰空問道:「他為何如此?」
「當日就是在這間廳堂,他手持利器,險些傷我。只因我不順其心意除胡兒,他便要與我勢不兩立。」
「阿爺為何不肯除安祿山?」
只有面對這個女兒,李林甫才肯耐下心來回答這些問題。
「一則,胡兒不能除、除不了,河北形勢複雜,沒有比他更適合坐鎮的人選,何況他經營多年,輕易換掉他,要出大亂子;二則,他是由我一手扶持起來的人,恭敬忠心,他與王鉷乃相府兩條臂膀,今已斷一臂,不可再斷獨臂;三則,往後一旦李亨登基,則我李家大禍臨頭,唯胡兒可阻止此事……換言之,胡兒若亡,則相府亦會敗落。」
李騰空不知是否聽懂了,但肯定不太愛聽著這些,低著頭沉默了很久,才問道:「阿爺與女兒說這些,有何用呢?」
「你既說你與薛白為友,朋友之義不該只有你每次替他說好話、不遠千里去看他……」
「女兒不是去看他。」
李林甫沒工夫理會這些小女兒家羞於承認的心思,仿佛沒聽到李騰空的辯駁,自顧自接著說道:「朋友之義,你幫了他,他也該幫你,你該勸勸他,休要再與相府為難。」
「可依著阿爺所言,阿爺與薛白之間已勢不兩立,沒有餘地了。」
「豈會無餘地?只須他作退讓,不再與胡兒為難。」
「他那人,哪是女兒能勸動的?」
李林甫嘆息道:「他心裡有你,右相府神仙一般的女兒,他豈能看不上的。」
「阿爺。」李騰空嚇得起身,「別說了。」
「薛白曾當面與我承認過,他很喜歡你,但不喜歡右相府,他所厭棄的是老夫啊。」
李騰空窘迫萬分,恨不能找個地縫鑽起去,轉身便要走。
「不許走。」李林甫喝叱道,「你阿爺老了……咳咳咳。」
李騰空遂過去給他把了脈象,勸道:「阿爺真的該多歇歇了。」
「得有人幫手才能歇啊。」李林甫笑道:「小十七,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為父與你說的故事,我會任人間宰相二十年,只剩四年了,到時我便致仕歇養,也去修道積德,你可滿意。」
「修道豈是為了女兒滿意?」
「致仕之前,我得為兒女們做好打算,可你那些兄長們都是廢物,唯有十郎勉強可雕琢,四年說短也短,恐他支撐不起這偌大門戶啊。薛白與其輔佐陳希烈,何不讓他輔佐你阿兄?」
李騰空覺得好生荒唐。
但政客才不會在乎荒不荒唐,李林甫已經思量好了。
「薛白與你曾有過婚約,此事最後未能玉成,錯在我……氣量小了,沒能給到他想要的。但此一時、彼一時,我既決議四年就辭相,也到了扶持後輩的時候,於他,這亦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只要娶你,再幫你阿兄支撐起李家門戶,往後前程不可限量。」
「絕不可能的,他已經訂了親。」
「那又如何?他也曾與你訂過親。」李林甫隨口就舉了個例子,道:「只要符合利益,定安公主可以先嫁王同皎,後嫁韋濯,再嫁崔銑,而薛白只是訂親而已,相比前程,一紙婚約算什麼?」
李騰空真的聽不下去了,搖頭道:「求阿爺別再說了可以嗎?」
「為父是心疼你,如此,你與薛白之間的阻礙都掃清了,既兩情相悅,何不白頭偕老?你捨得只因你那一點難為情,讓你阿爺到晚年都不安生嗎?」
李林甫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顯出滿臉的疲憊,也不等李騰空回答,揮手讓她退下去休息。
「阿爺……」
「去吧,為父倦了。」
待李騰空離開,李林甫睜開眼,疲憊漸消,眼中精光閃動,招來李岫,問道:「顏真卿遷為殿中侍御史了?」
「是。」
「御使台殿院,如今是羅希奭在管?」
「是。」
「讓他盯著顏真卿,尋些把柄,使其識相,退了與薛白的親事。」
李岫一愣,問道:「阿爺是否太過在意薛白了?」
「陳希烈軟弱、楊國忠貪鄙,將他們串聯起來的人是誰,不明白嗎?」
「孩兒是說,待哥舒翰、阿布思、安祿山等邊將歸京敘功,他們皆阿爺一手提攜,到時自可一掃朝堂上這些小人,阿爺何必自降身價,與一豎子過招?」
「哥舒翰、阿布思、安祿山聽我的,他們聽你的嗎?!」李林甫被氣得不輕,幾乎又要拿物件砸李岫,道:「等我致仕了,還得保著你的平安嗎?!」
李岫不由羞愧,後悔自己多嘴,自取其辱。
李林甫失望地搖了搖頭,道:「薛白一豎子,若是早年間隨手就能除掉,如今籠絡他,為了誰來?」
父子二人還在商議幾個節度使歸京敘功一事,吏部侍郎苗晉卿卻趕到了。
「右相,有詔令到了吏部,遷了幾個官員!」
李林甫聞言,不易察覺地吁了一口氣,心知與女兒的一番長談是有必要的。
李岫接過那抄錄的文書一看,卻是變了臉色。
與薛白甫一交手,他連自己輸在何處都沒明白……
~~
西市。
「銜蟬奴,銜蟬奴。」
長安縣衙的差役牛栓嘴裡喚著貓的名字,走過小巷,轉頭一看,不知何時,縣尉已經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不遠處,一座酒樓的雅間裡,楊國忠正端著酒杯站在窗邊看著這一幕。
之後門被推開,薛白走了進來。
「還找貓呢?」楊國忠笑道,「不如到和政郡主的閨房找找,也許有所收穫?」
「試探聖人的反應罷了。」薛白懶得與他開無聊的玩笑,直接進入正題,道:「若聖人不在意此事,我們這次可以與李泌聯手。」
「那可是東宮的人。」楊國忠很警惕,道:「一旦扯上東宮,你我在此見面,就有可能成了韋堅、皇甫惟明。」
「你高看我了,也高看了自己。」
「陳希烈來了。」楊國忠看向窗外,譏道:「堂堂宰執,還真偷偷到此來與我們會面。」
「為了權力。」
陳希烈穿著紫袍時沒什麼威嚴,今日穿著一身普通的襴袍反而襯出了老而儒雅的官氣。
他一進雅間,目光便打量著薛白,之後撫須笑道:「薛郎好手段啊。」
「我升官了?」
「連老夫也不明白,你每日只在為和政郡主找貓,竟遷官了。」陳希烈道,「詔書才到中書門下,老夫剛副署過,明日便會宣讀。」
「監察御史?」
「不錯。」
楊國忠亦是大為訝異,問道:「如何做到的?聖人同意給你遷官,可見亦對我息怒了?」
薛白笑了笑,知道是李泌在其中起了作用。
眾多盟友之中,李泌才是真正能做事之人,一出手就消解了聖人有可能產生的顧慮。
因為王焊謀逆案,薛白功勞是少的,做的更多的是指證安祿山,這其實讓李隆基厭煩,不太想給薛白遷官。
反而是找貓這件事,證明了東宮是想籠絡薛白,可還沒找到辦法,進而證明了薛白沒有與東宮勾結。那麼,指證安祿山對也好、錯也罷,只是出自一腔熱血。
這是一個年輕的臣子直接對聖人表達的忠誠正直,沒有因為年輕就傾向於儲君。聖人只要心情好了,隨手就能遷他的官,同時也是讓薛白別再找貓,別再丟人現眼了。
「這只是聖人對我的肯定,豈能說是對你息怒了?」薛白道,「唯有你謀到京兆府一職,方可證明你重得聖心了。」
楊國忠點點頭,心裡其實被薛白震懾到了。
須知,他是狠狠巴結著李林甫才得以升遷的,薛白竟是屢次在與李林甫抗衡的情況下遷官。
此事堅定了他與薛白聯合的決心,他亦直率,不藏著掖著,道:「今日來,我們得定下章程,合力扳倒哥奴。」
陳希烈是初次與楊國忠就此事相談,矜持地笑了笑,撫須不語。
楊國忠看了薛白一眼,當先許諾,道:「一旦事成,陳公任中書令,由我任門下侍中,如何?」
這不是江湖幫派搶地盤,本不該如此粗魯地分配利益,但楊國忠就是個無賴,也說不出別的來,陳希烈有些難為情,末了,淡淡點點頭。
薛白道:「再拉攏張垍,舉薦他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如何?」
陳希烈撫須的手才放下又重新捻須,楊國忠則是皺了皺眉,兩人皆不語,顯得有些不情願。
但他們也知道,李林甫如日中天,不好對付,確實需有助力。另外,薛白才剛剛遷官,聖眷正濃,哪怕只為給他面子也不好拒絕。
「如此,甚好。」陳希烈道。
「甚好。」楊國忠敷衍了一句。
「那此事便談定了,接著議如何扳倒哥奴。」
楊國忠竟真有見解,他對自己的處境不敢下判斷,對旁人的缺點卻看得很清楚,道:「我想過了,哥奴這些年嫉賢妒能,手下已沒有幾個可用的人才,王鉷這一死,他很難再征納足夠的錢寶,早晚要被聖人厭棄。」
此事上,他確有發言權。
薛白亦認同此理,李隆基這些年宴飲、賞賜出手闊綽,早已養成習慣。
他愈發意識到,這根子不除,除掉再多個王鉷,只怕也於事無補,但眼下卻還只能一步一步來。
「也莫小瞧了哥奴,只要給他時間,把王鉷死後留下的闕額都補上,擅征納的酷吏總不會難找。故而,我們絕不能給他機會。」
「對!」楊國忠興奮起來,感覺到自己是楊銛,薛白正在為他拾遺補闕,「我們儘可能地把這些闕額拿下。」
說罷,他看了陳希烈一眼,見這老東西一直不開口,繼續道:「征納之官職,當舉薦我來當。杜有鄰木訥,聖人怕是不會讓他遷轉運使,但阿白放心,我們舉薦他為京兆少尹,如何?這也是位高權重之職。」
陳希烈當即要反對,然而,他確實不擅於征納,手下也無可用的人才,只好轉移了話題。
「我等人少勢微,首先得知道,李林甫舉薦了哪些人,方好應對。」
「不錯。」楊國忠摸著下巴想了想,最後看向薛白,嘴角揚起一絲笑容,道:「阿白當有辦法,我聽聞……玉真公主回長安了。」
「我會試著去打探,但與玉真公主無關。」
「是嗎?」楊國忠顯然不信,卻還是道:「阿白能打探到就好,是何辦法不重要。」
~~
玉真觀。
李季蘭回來以後歇了兩天,這日醒來後又仔細打扮了一番,然後,覺得好生無聊。
在王屋山時,她十分思念長安,可真等回了長安,反而有些失望。
獨自悶在屋中整理著詩集,忽然,門外有師姐道:「季蘭子,有客來找,在客廂候著。」
除了李騰空,她在長安唯有薛白這一個朋友,也不問是誰,當即一心歡喜地應道:「我就來。」
對著銅鏡整理了頭髮,想了想,輕輕抿了抿口脂,她方才起身出去,心裡想著見面時如何開口問侯。
「終於是在長安又見到了薛郎,我有幾首新詩盼能得薛郎指點。」
唯不知這般是否顯得不夠熱情。
然而,推開客廂的門,入眼卻是一個漂亮得像玉雕成的少女。
「啊。」
李季蘭吃了一驚,心虛到臉頰都有些發燙,慌張退了半步,才想起行禮道:「顏……顏小娘子。」
「季蘭子怎給我行萬福?」顏嫣落落大方地起身,笑吟吟道:「你可是一位女道長。」
「我……」
李季蘭也不知她是否在提點自己,垂下頭來,覺得連耳朵都是熱的。
顏嫣則已上前,歡喜地拉過她的手,道:「你們可算回來了,總算有人能與我說說話,對了,騰空子呢?」
「她回相府去了,顏小娘子可是需要她再給你把脈?藥吃完了嗎?」
「想讓騰空子看看我應該有好些、藥還有,哦,我阿娘在前面與玉真公主聊著,我還帶了些好玩的給你們。」
李季蘭偷眼看去,見顏嫣一臉單純,只顧著說些好玩的事,她既覺喜愛顏嫣,又感慚愧。
她怕顏嫣被冷風吹到,連忙將門關上,兩人坐在火爐邊說話。
「前陣子,阿兄制了好些他稱為棋牌、桌遊的玩意,著實有趣,但就是沒人陪我一起玩,終於是等到你們回來了。哪日我把阿兄喚來,一起玩唄。」
李季蘭低頭看著顏嫣與她握在一起的手,喃喃道:「把薛郎喚來,一起玩?」
「對啊,一起玩才有意思。」
「那,如今天冷,待騰空子回來,我們到顏府拜會,讓她過去給你把脈,免得你吹風。對了,薛郎得空嗎?」
「他剛遷了官,正在交接的時候,御史台才不想讓他太早過去視事,估計是嫌他總惹麻煩吧,總之是最閒的時候,我們得多壓榨他一下,哦,這也是個新詞,季蘭子不知道吧,是豐味樓油坊那邊的說法……」
因顏嫣的來訪,李季蘭不由多了許多的麻煩,以及一些期待。
……
傍晚,李騰空回了玉真觀,心事重重的樣子。
因天氣冷,師姐妹二人夜裡相擁而眠,李季蘭不由問道:「相府出什麼事了嗎?」
「阿爺老了。」
「人總是會老的嘛。」
「是啊。」李騰空道,「我總覺得,老有老的活法,天倫之樂,悠然自得,可阿爺不一樣,他只想一直維持他的權力。」
「可騰空子已出家了,為何要急急忙忙喚你過去問。」李季蘭問道:「與薛郎有關嗎?」
「你旁的事都迷迷糊糊,偏只惦記著他嗎?」
「就是因為我腦子裡老想著卿卿我我,才被阿爺送到道觀里來嘛。」
「我倒是羨慕你。」
李騰空低語著,心知自己才不會為了情愛而不顧一切,也不會為了家族。
在她心裡,始終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阿爺希望我嫁給薛白,好為家族拉攏他,但我不會這麼做……」
李季蘭並不理解李騰空的選擇,心裡不由在想,能嫁薛郎的兩人,一個懵懂無知,傻乎乎的只知道玩;一個顧慮重重,畏手畏腳。偏偏是她最想嫁,卻連機會都沒有。
求之不得,不求而得,這也許就是道吧。
~~
次日,敦化坊,顏宅。
顏嫣掃視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眾人,十分開心,但還是維持著名門淑女的端莊,道:「顏頵,你來點人數。」
「好。」
顏頵於是站在凳子上,目光看去,薛白、杜五郎、薛運娘、李騰空、李季蘭、皎奴、眠兒,再加上他們姐弟倆就有九個人了。
他不由歡呼了一聲,道:「人數夠了,玩什麼都夠了。」
杜五郎則是微微嘆息,因這些遊戲他一個都不想玩,太過費腦子了,他還是喜歡伺弄些花鳥魚蟲。
果不其然,玩到後來,完全成了薛白彰顯聰明的場合,哪怕薛白根本就沒多認真。
到了最後一局,場上便只剩下他與薛白、皎奴、眠兒。
「就是薛白。」杜五郎十分確定,但說不出別的道理,只好道:「他故意留下你們兩個最笨的……」
「只有你才是最笨的。」皎奴大怒,「眠兒,就是杜五郎,我們投他。」
顏嫣不由以手撫額,對這三個笨蛋也是十分無奈了。
她下意識卻向李騰空看去,因留意到李騰空今日並不開心,連為她把脈時也只是強顏歡笑。
然後,當皎奴、眠兒、薛白都指向杜五郎的時候,卻見李騰空難得展顏笑了一下,這一刻大概是把心裡的煩惱忘記了。
顏嫣於是也跟著展顏而笑,心想騰空子終於開心了些。
「哈哈,結束。」顏頵大樂,道:「我、阿兄、騰空子贏了。」
「散了吧。」薛白道:「老師要還家了。」
「好吧。」顏嫣道:「騰空子,季蘭子,玉真觀在長安另一邊,明日再回去好不好?」
李季蘭連忙應道:「好啊。」
李騰空卻是斂了笑容,應道:「不了,我今日得回平康坊。」
……
從顏宅出來,到了昇平坊,杜五郎夫婦離開。
薛白卻是繼續策馬行在李騰空的馬車邊,李騰空沒有掀簾。
兩人一整天都沒怎麼說過話。
反而眠兒傻乎乎的,問道:「薛郎你要送我們十七娘回府嗎?」
「正好順道。」
「好吧。」
本以為薛白送到宣陽坊就會離開,但一行人過了宣陽坊,進了平康坊,到了右相府門前,薛白勒住馬。
眠兒不由道:「薛郎分明是送我們回府。」
「真是順道。」
「好吧,反正我們到了,薛郎自便吧。」
眠兒蠻開心的,覺得不枉自己勾引了薛白,他總算上道了些,總之是喜滋滋地跟著李騰空進了右相府。
薛白在門外站了一會,根本不在意執戟守在門外的金吾衛都看到了他。
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走向了平康坊邊上的一座茶樓,要了個雅間。
不多時,雅間外響起敲門聲。
「客官,有人找。」
「進。」
薛白回頭看去,有些詫異,因為來的既不是李岫、也不是李嶼……大概李林甫又一個無能的兒子。
「敢問閣下是?」
「我看你送十七娘回來,怎麼?後悔了,想重新投靠相府?」
~~
入夜,薛白回到宣陽坊,先去了楊國忠宅。
宅院奢豪,處處都有淡淡的松香,沁人心鼻。
在書房坐下,薛白道:「我知道李林甫打算任用誰為京兆尹了。」
「你如何知道的?」
「只說結果,阿布思。」薛白道,「我需要此人所有的卷宗,你能給我?」
「我也有個消息。」楊國忠道:「哥舒翰、阿布思馬上就要回長安敘功了,今年上元夜,他們會與胡兒一起登花萼樓,這些邊將,全都站在哥奴那一邊……」
(本章完)